第12頁 文 / 溫芯
鍾晏銘一窒,俊頰可疑地發熱。
他咬咬牙,語氣清冷。「我不會為她擔心,我知道她能應付。」
管她呢!就算她是天真的兔子,即將落進貪狼們布下的陷阱,那也不干他的事。
不干他的事……
☆☆☆☆☆☆☆☆☆☆☆☆☆☆☆☆☆☆☆☆☆☆
事情的發展出乎鍾晏銘意料之外。
他原以為林乘風號召一群林家子弟藉著祝賀新婚的名義前來拜訪,一定有所圖謀,說不定還會當場找他妻子的麻煩,故意讓她下不了台。
但,從映苓將客人接進家門開始,氣氛就一直是和樂融融的,不見一絲劍拔弩張。
這回來訪的,總共有五對伴侶,加上他和映苓,總共十二人。
映苓親自準備餐點,招待客人,大小事務一手打理,卻是井井有條,將每個客人都招呼得賓至如歸。
今日她採用自助餐的形式,準備了一桌融合中西的餐點,每一道都讓客人吃得津津有味,大為讚賞。
「這道菜真好吃!映苓,怎麼做的?可以給我食譜嗎?」
「對啊,真的好吃耶!我也想要一份食譜。」
「我也要!」
幾個女人吃得開心,纏著映苓要食譜,連無謂的客套都省了,直呼她的芳名。
鍾晏銘啜著酒,深思地旁觀這一幕。
別說這些嘰嘰喳喳的貴婦人了,就連那幾個在公司裡不服他的大男人,嘗過他妻子做的料理後,也甘拜於裙下,不吝惜地讚賞。
看來,是他多慮了。
鍾晏銘冷冷勾唇,無語地看著映苓自得其樂地周旋於賓客間,那笑容,燦爛到近乎刺眼。
不愧是出身豪門的千金,對這種社交場合,她根本游刃有餘,反倒是他想太多,還擔心她應付不來。
可笑!鍾晏銘在心底自嘲。
映苓彷彿感受到他的視線,忽然回過眸來,甜甜地朝他嫣然一笑。
他呼吸一緊,轉過身,假借要上洗手間,獨自回到房裡。
不知怎地,他討厭看她像花蝴蝶似地飛來飛去,將所有人都一一哄得開心,討厭她那麼輕易地就扮演好他妻子的角色。
老董說的沒錯,能娶她為妻,對他的事業絕對有幫助,她不但有冠洋的股份能挺他,還能幫他做好公關社交。
她的表現,無可挑剔。
太完美了……
鍾晏銘澀澀地瞪著鏡子。
鏡裡,是一張陰沉的臉孔,濃眉像山雨欲來的烏雲聚成一團,嘴唇抿成一把銳利的劍。
好難看的一張臉。他冷冷地嘲諷自己。
「晏銘,你怎麼了?你不舒服嗎?」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溫柔的嗓音。
他回頭,眼底收入盈盈倩影。
映苓本來就長得漂亮,再經過一番打扮,更顯得清麗出塵,身上的絲料裙裝飄逸自然,腰間一條帶子束出盈手可握的纖腰,一串彩寶項鏈躺在溫潤如白玉的胸前,更添性感。
她真的很美,美到令他不由自主地感到憤怒。
鍾晏銘繃著臉,強迫自己調勻過分急促的呼吸。
「你還好吧?」她察覺到他神色不對勁,擔憂地蹙眉。
「我沒事,只是想打個電話。」他冷冷應道:「妳出去招待客人吧,我打完了馬上就去。」
她仔細地看他,確定他沒事,才笑著點頭。「好吧。那你快來,男主人把客人丟著不太好呢。」
他目送她離開,好半晌,才整頓了下臉上的表情,走出臥房。
「……映苓,妳怎麼會決定嫁給鍾晏銘的?」一道尖銳的女聲忽地劃過他耳畔,他停下腳步。
「你們以前認識嗎?怎麼從沒聽說你們交往過?」另一個女人接口,鍾晏銘認出這聲音是林四海的親生女兒。
「你們該不會是相親認識的吧?我聽說……」女人壓低了嗓音。
她說什麼?
鍾晏銘驀地一陣煩躁,他側過身子,變換角度,卻仍是聽不清客廳裡模糊的交談聲。
「……妳該不會……」
該不會怎樣?
鍾晏銘鐵青著臉,咬牙。
愈是想仔細聽,愈是聽不清楚,除非他正大光明地走進客廳,要那女人提高嗓門再說一次,否則,怕是永遠不曉得她在映苓面前嚼了些什麼舌根。
「……其實我們都覺得奇怪……會嫁給他……」
客廳裡,交談聲仍然不斷,雖然鍾晏銘仍是聽不清楚,但他猜得出,他們的話題正是自己。
這些林家人夠大膽,明知道這是他的家,明知道他隨時可能會出現在客廳,卻還是故意在他妻子面前編派他。
或許,他們就是故意要讓他聽見,好讓他下不了台。
只可惜他們算錯了一點,這樣的說話音量,還不夠讓他明白自己是如何被羞辱的。
他其實也不太介意他們怎麼羞辱他,林家人對他的怨恨,他心裡有譜,他只想知道,他的妻子會如何反應。
她是否,正含笑聽著外人對自己丈夫的侮辱?或者,她其實也有滿腔怨言想吐露……
「你們都錯了!」
正當鍾晏銘心神不定時,一道嗓音清清亮亮地揚起,瞬間壓倒眾人閒言閒語。
是映苓!
鍾晏銘訝異地揚眉,客廳內的林家人彷彿也覺得驚愕,一時陷入沉寂。
「不是晏銘說要娶我的,是我執意嫁給他。」一字一句,在靜謐的室內,聽來格外清晰。
她怎麼會忽然如此宣稱?
鍾晏銘茫然,客人們似乎也不解。
「真的是我跟他求婚的。」映苓輕輕地笑,彷彿在敘述一件什麼有趣的事。「他那時候還被我嚇到了呢!」
客人們也嚇到了。
「所以你們剛剛的猜測都是錯的,晏銘不是因為覬覦我家的股份才跟我求婚,他不是那種人。」
沒人答腔。
「我們不辦喜宴是因為我們怕麻煩,而且他才剛接總經理職位不久,需要放更多心思在工作上。」
「那也不能……也不能就省略婚宴啊!」一個林家女人說道:「我們做女人的,一生可能就這麼一次做新娘,哪有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辦一場最浪漫的婚禮啊?」
「對啊對啊,而且你們連蜜月旅行都沒有,鍾總也未免太沒誠意了吧?」另一個女人附議。
「沒錯,身為男人,連這點事都不能為自己女人做,實在該遭天譴!」發話的是林乘風,他總算逮到機會痛快批評一番。
「我們會去蜜月旅行的。」在眾人紛紛為自己抱不平的時候,映苓的語氣仍是堅決而溫雅。「等過陣子比較有空的時候,晏銘會帶我去。」
「哈,妳對他這麼有信心?」林乘風冷哼。
「我當然對他有信心嘍!」清脆的嗓音,一聲聲如風鈴,在鍾晏銘心房裡蕩著。「他不是你們想像的那種刻薄寡恩的男人,也不會為了成就自己的事業,去利用一個女人。他是個很棒的男人,所以我才會那麼愛他啊!」
「什麼?」毫不扭捏的當眾示愛令眾人幾乎噴飯。「妳、妳剛剛說……」
「我愛晏銘。」她笑著再度發表宣言。「是我死皮賴臉纏著要他娶我的,我很高興他答應了。」
眾人驚愕地喘氣,鍾晏銘同樣震驚。
一個出身豪門的千金小姐竟如此不顧尊嚴,當眾表明對一個男人的愛意,還說自己死皮賴臉,糾纏人家。
她腦子裡究竟想些什麼?
她知不知道,等今天這場家宴過後,流言馬上就會傳開,她很快就會成為上流社會的笑柄了?
這笨女人!怎會這麼笨?
鍾晏銘懊惱地想著,眼神陰晴不定。他深呼吸,好不容易才板著一張若無其事的臉,踏進客廳。
一道道目光瞬間往他身上集中,有的惱怒、有的嘲諷、有的懷疑。
他只是微微笑著,視若無睹,深邃的眼眸只對準一個女人,一個眼波盈盈、頰色如霞,不久前才當眾鬧了個大笑話的女人──
他的妻子。
☆☆☆☆☆☆☆☆☆☆☆☆☆☆☆☆☆☆☆☆☆☆
「妳為什麼要那麼說?」
客人剛告辭,映苓便忙著收拾杯盤狼藉的餐桌,一一捧到洗碗槽裡,鍾晏銘則倚在牆邊,觀看著妻子在客廳和廚房間來回奔波。
「說什麼?」聽見丈夫問話,映苓抬頭笑著瞥他一眼,裝傻。
他蹙眉。「妳知道我的意思!」
她似乎早料到他的怒氣,淡淡地聳肩。「呃,我只是忽然想說,就說了。你很介意嗎?」
「妳難道不曉得這件事傳出去,別人會怎麼笑妳嗎?」她愈是不以為意地打哈哈,他愈是惱怒,臉色沉下。
「有什麼好笑的?我說的是事實啊!」
他愣住,一時說不出話來。
難得見他啞然無語的模樣,她似乎覺得頗好玩,新鮮地瞟他一眼,噗哧一笑。「本來就是我死皮賴臉,一直哭求你,你才答應跟我結婚的啊!我又沒說錯。」
她竟還有心情開玩笑!
他更惱了,忍不住低吼:「他們根本不明白事情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他們只會以為──」
「我才不在乎他們怎麼以為呢。」她閒閒地打斷他,依然笑得甜蜜蜜,打開水龍頭,準備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