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席月紗
背後傳來殷夙傲懶洋洋的聲音,「流影,你別在我的女人面前賣弄你的輕功,老實在外面看著。」然後譏誚地看著凌千蘿的背影,「如果有人發覺凌將軍和敵將通敵,你就提頭見我。」
「是,那將軍慢慢聊。」流影笑嘻嘻地把帳簾放下,不去打擾心情不太好的主子。
凌千蘿頓覺手腳有絲冰涼。這般來無影去無蹤的身手,她甚至不知道她門口的衛兵何時被人換掉,或者說那個叫流影的男人是何時解決掉了他們,又在門口假扮門衛多久了。
難怪殷夙傲不怕她下令殺他,看來他想要她的人頭還更容易一點兒。
想到這裡,她更加感到屈辱地瞪著他,眼中佈滿風暴。「殷將軍既然這麼神通廣大人才濟濟,何不乾脆殺了在下,也省得兩軍士兵白白遭受血光之災。」
他把玩著她剛用過的酒杯,順手倒了一杯酒,就著她喝過的痕跡又飲下了一杯。
「千蘿啊,若不是你這麼光明磊落的性子,我七年前早殺了你,既然七年前我沒殺你,那我一定會在戰場上讓你輸個心服口服。」
「我輸了又如何?凌千駱只是一個平凡的武將,天曦國還有千千萬萬個將士。」
凌千蘿別過臉,不去看他飲酒的樣子。他那樣的舉動總讓她有種錯覺,彷彿她還是那個練功的十五歲少女,而他還是那個在一邊靜靜陪她的如花少年。
閉上眼睛回味著她的氣息和女兒紅混在一起的味道,他半睜著眼睛看著她,那張俊俏冷漠的臉上,有絲微微的潮紅。
太好了,千蘿還在,那麼從這一刻,他會親手把凌千駱從他的千蘿身上剝下來!
殷夙傲心情一下子大好,他含笑托腮看著她。
「我們今日不說這些了,我有些醉了,凌將軍可以盡主人之責,留宿在下一晚嗎?」
「你……」饒是凌千蘿修養再好,這下也忍不住要被氣得說不出話。
他明知她是個女人,明知道現在是兩軍對壘之際。
「我開個玩笑,凌將軍生氣了?」他玩味地看著她臉上的怒潮,「在下好奇地問一句,凌將軍為什麼不肯?是嫌棄在下不配呢,還是將軍顧忌著男女有別?」
「你別太過份!」她伸手握起長槍,輕輕一抖,殺意立刻直逼殷夙傲的臉上。
他翻身輕鬆地閃過,卻還是繼續用言語激怒著她。
「生氣了?我以為凌將軍一直以喜怒無色而聞名的,原來也不過如此。」
凌千蘿牙一咬,使出八成力道攻上,她的傲氣讓她不肯一直屈居下風,霎時,銀槍密集地襲來,殷夙傲也收起了調笑,專注地應付著她七年後的槍法。
比他猜測的要好,而且幾十招後,看她還是游刀有餘,氣息平穩,他心中不禁升起些許激賞,當年她一定懊悔過自己的體力,所以努力加強過。
帳內打鬥不斷,帳外的流影卻暗暗叫苦,兩人打鬥的身影映在了營帳之上,即便現在已經夜深,只怕也很快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他這個任性的主子啊。聽到彷彿有高手靠近,流影立刻輕輕咳嗽了兩聲。
殷夙傲接到暗號,索性也不再躲避,乾脆站在那裡任她一槍刺來。
槍在刺中他鼻尖最後的一刻硬生生地收住了,他又笑了起來。他就知道以她的個性,是不會去傷害一個手無寸鐵連反抗也不反抗的人,即使她現在怒氣衝天。
凌千蘿也明白這一點,她收住銀槍不去看他那張又帶著譏誚笑容的絕美面孔。
「你走吧,你的手下不是在暗示你了嗎?」
他低低笑了。千蘿這個樣子太可愛了,就算她再怎麼想放縱情緒,還是不得不順從原則放走他。他何德何能讓上天為他創造了這麼一個凌千蘿,不!就算她是男兒身的凌千駱他也不會放過。
殷夙傲揮袖走向帳門,忽然又回頭問背對他的凌千蘿,「這樣像不像七年前你要我離開的那晚。」
她愣了一下,那晚好像也是……
「七年前我可以不離開的,但是千蘿就不會這麼可愛了。七年後的今天我可以離開,但是……下次見面的時候,我不會再離開,希望你能如約和我沙場一戰。」說完他大笑著走出營帳。
笑聲驚醒了附近的士兵,只見瞬間外面一片嘈雜。她靜靜地站在帳中,直到陳奎慌張地衝了進來。
「凌將軍!」
看到她,他定了一下神問還是背對帳門的凌千蘿,「剛才有沒有看到陌生人?巡邏兵找到將軍的兩個衛兵在別處昏睡,還說聽到有人大笑。」
她側過面淡淡地回答,「我不知道,或許衛兵只是困了吧。至於笑聲,剛才氣悶隨手要了一會兒槍法,或許是我無意中笑出來了。」
「哦……」陳奎眼尖地看到了桌子上的兩隻酒杯,眼中一閃,笑著又問:「將軍方才小酌一番了嗎?為什麼不叫上末將,末將也有許多問題想討教將軍。」
她看著殷夙傲留下的酒具,知道陳奎一定是懷疑了,心中微微一驚後又是歎息,這下她通敵的流言又要多一條了,可是殷夙傲那麼深沉的人物怎麼會有這樣的疏忽?
這分明是故意的!既然事實已經如此,只怕現在再解釋也是惘然。
她,總是落於他的下風。
心情一下子亂了起來,不免口氣有些淡淡的不耐煩,「本將軍小酌後又練了一會兒功,現在很累了,如果沒事出去吧。」
陳奎看著她頎長疲倦的身影,低頭退了出去。「末將知道了。」
出帳之後立刻招來一旁的一個衛兵。
「去看看今天來的兩個使者在不在。」
那衛兵得令而去,片刻又回來覆命,「在,一直都在帳中睡覺,沒有出過營帳一步。」
陳奎略一沉吟。這就奇怪了,難道是他猜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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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亮,她睜開雙眼輕巧地翻身下床,彷彿身上穿的不是沉重的盔甲。簡單的洗漱後,來到操練的武場之上。
每日她都是此時起床練功的,幾十年來不曾有過例外。
當然,對他人來說可能太早了點,武場上還沒有一人,夜風濕重,寒氣逼人,一輪清冷圓月斜斜地在西天之上等待天明。
凌千蘿站在武場中央,深吸一口濕冷的空氣,右手翻出銀槍做了一個起勢。剎那間,銀槍劃出一道流光,映著月光下的一身白甲,整個人如同泛著星芒的戰神下凡一般,看煞了在暗處的幾個人。
一個時辰之後,她身上微微滲汗,收起銀槍,緩步走回營帳,彷彿不知暗處的那幾雙偷窺的眼睛。
凌家人向來光明磊落,又豈會怕暗處的幾隻老鼠。
許久,暗處傳來一聲淡淡的歎息,「凌千駱不愧是天曦國的第一武將,只可惜……」
又是一聲冷笑,「有他在一日,我們何時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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湊千蘿用汗巾仔細地拭著身上的薄汗,忽然感覺到背後有人靠近,她左手猛地向後一甩汗巾,右手銀槍凌厲刺去。
在看向來人的時候,她不禁錯愕地收手。「怎麼是你?」
來人居然是笑咪咪的流影。
「凌將軍,我是奉將軍之命來收回酒具的。」
酒具!她昨夜壓下的怒氣又要逸出,殷夙傲居然還敢要酒具!昨夜他故意留下酒具給陳奎看到後,還以為她會笨到還給他?他日陳奎若問起,或者看到酒具出現在殷夙傲那裡,那她的通敵之罪就是鐵證如山了。
即便不被陳奎看到,一旦到了殷夙傲的手上,也會是牽制她的一個證據,她凌千蘿不是傻子。
「請回稟你家將軍,本將軍不曾看到什麼酒具,想必是他記錯了。」
流影眼光在營帳內瞟了一圈,笑嘻嘻地回答,「既然如此,小的就告辭了,三日之後,戰場上見了。」說完靈巧的鑽出營帳消失在夜幕中。
凌千蘿站在帳門沉思。殷夙傲要這個流影來是什麼意思?看起來不像是單純拿酒杯那麼容易……她忽然靈光一閃,這分明是在暗示什麼!
「糟糕,快去看看那兩個使者還在不在!」
說完,她帶著一隊衛兵快步走向安排落日國使者的營帳,打開一看,陳飛揚倒在帳子中間的地上,周圍還有不少他的家將,都是被點了穴道且捆了個結結實實。
看到她帶人進來,陳飛揚的臉上有絲尷尬,他剛才帶了人想把使者偷偷抓起來,不料反而受制,現在還要被凌千駱救起。
她查看了一下,殷夙傲和流影已經不知去向,看來那個流影果然是故意暗示她來的。她的眼中又是一絲懊悔,為什麼老被他牽著鼻子走?
隨手抽出貼身佩劍,給羞惱得滿臉通紅的陳飛揚鬆綁,誰知才鬆綁他就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