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單飛雪
「你家滿遠的噢。」已經繞了好幾個彎,開了快半個多小時山路,越開越偏僻,還不見個屋影。
「因為想買獨棟的,所以只好找以前的老房子改建。雖然比較偏僻,但是環境很好,等一下帶你參觀。」
參觀個頭!
終於到家,才進門,燈都沒開呢,菁木驚呼,夏澤野摟住她就吻。
黑暗中,三兩下他就毀了她精心描繪的眼線,毀了細心抹上的唇色,毀了費心綰起的長髮,毀了美麗洋裝的拉鏈,就連她特地穿上的高跟鞋,都因為他熱烈的又抱又吻,她失了平衡,跌跌潼撞,鞋踢飛得老遠……
參觀什麼?黑墨墨地,她什麼都沒看見,被吻得頭昏腦脹,她想抗議,剛掙脫著張口要嚷,人就被他一路拖進房間。這個人,這個人剛剛還文質彬彬坐在餐廳用餐啜酒,這會兒怎麼變野人了?
被他丟到床上,菁木尖叫,正想起身罵人,他撲來,壓住她,又吻又親,又摸又哄,把她馴成了乖乖小綿羊。他怪她幹麼穿那麼漂亮,他怨她的身體好香,他又氣她今晚打扮得太美,總歸一句,他從文明人變成野蠻人都要怪她,都她害的,所以結論是她要負責。
他混亂地說著無賴話,菁木聽得又氣又笑,太難抵抗他的熱情,眼睛都沒熟悉他的家,就先認識了房間。他們沒欣賞百大名片,身體就先抱成一團。手忙腳亂去褪對方的衣服,又笑又吻,到後來誰也笑不出來了,黑暗中只聽得彼此低低的喘息,而身體興奮地顫抖,又麻又熱軟膩膩地,摸彼此光裸滾燙的皮膚,讓身體去跟另一個身體問好,在黑暗庇護下,熱烈纏綿……
「我們這樣不大好喲!!」菁木滿足地呵呵笑,盡興纏綿後,他們光著身體,並肩躺著,終於能平心靜氣地好好聊天。
他左手環著菁木,有一下沒一下的玩著她的發,想了想,啪、捻亮床頭燈。
菁木忙拉過被子,蓋住身體。
他扯開被子,不讓她遮。「我要看,別遮!」他要好好欣賞她柔美的胸。
菁木瞪他,他笑得很無賴。
「好吧,如果你會不好意思,那我……我幫你。」湊身,右手掌覆住了其中一隻飽滿柔軟的……
菁木拍開他的手。「你很色喔!先生。」拉被子全部遮起來。「喂,為什麼剛剛吃飯的時候你都不說話?是不是不好吃啊?」
夏澤野往後一躺,雙手枕在腦後。「沒辦法啊,我那時一直想著你光著身體的樣子,所以……」菁木拾了枕頭就打,他笑,伸手擋。「我講實話誒!」
「你還敢躲?你欠不欠揍?夏澤野,唉呀呀,你怎麼會這麼色?你毀了我心中那個又帥又有氣質的模範生,我修理你,看你還敢不敢亂想……」菁木跨到他身上,狀似凶狠,枕頭按住他的臉,恐嚇道:「再講啊、再講——」
夏澤野推開枕頭,猛地收攏雙臂,將她攏在身前,害她撲趺,額頭碰著他的額頭,兩人眼睛裡蓄著笑意。
「喂,我帶了東西給你。」菁木拽下擱在床邊的皮包,打開來,拿出一隻棕色玻璃瓶。「我幫你調了精油,這個可以幫助入眠。」
夏澤野看她旋開瓶蓋,在枕頭滴了兩滴,她一手托高他的頭,一手將枕頭塞他腦後,命令他躺下,他聞到香氣。
「這什麼味道?」
她坐在他身上笑著,眨眨眼,故作神秘地說:「美夢的味道。」
夏澤野看她旋好瓶蓋,放到床頭。燈光柔黃,映著她奶白色皮膚,烏黑長髮,順著肩臂,披散開來,襯著雪膚更白,襯得她看起來神秘妖魅,美得很不真實……
這是真的嗎?
這麼快樂是真的嗎?
夏澤野忙扶住她的腰,藉掌心溫度,確認她是存在的。
「菁木……」
「嗯?」
「我們結婚。」他找到了。
「好。」她想也沒想。
「好?這麼容易?」
「不然呢?」
「我說真的,你要想清楚。」
她認真想了兩秒,說:「好。」低身,伏在他胸前,她笑盈盈的。「我們結婚。」
「你答應得還真爽快。」
「你還不是求婚求得很爽快。」
「你想要什麼樣的婚禮?」
「婚禮啊……」菁木率性道:「就公證吧。」
「不要開玩笑,我是說真的,你認真想。」
「我很認真啊,我沒開玩笑啊!婚禮這種事很簡單,有什麼好想,重要的是跟誰結婚吧,其他不過是個程序,越輕鬆簡單越好。」能跟心目中完美的白馬王子結婚,其他還有什麼好想的?婚禮排場、婚紗款式,她懶得想,之前芷綾結婚,排場習俗搞了大半月,整死人也。
菁木說:「我親媽媽早就不在了,也不想麻煩繼母,重要是我們能在一起吧,結婚只是形式,不然找兩個證人簽簽名字也算完了,連公證都不用了,我更喜歡。」
「你說得對,我也沒什麼親人,不需要排場,不必宴客。」假如是小鷺,婚禮肯定辦得驚天動地,要炫耀個過癮才甘心。他想,沒愛錯人啊,果然,跟菁木最合,說天生一對也不過分,想跟她形影不離。
他們躺在床上,喝香檳,看DVD。螢幕裡「窮山惡水」的小情侶亡命天涯。螢幕外,他們幸福地窩一起。
看完影片,帶她熟悉環境。他的家沒花太多心思裝潢,約四十坪大空間,擺著簡單的傢俱。走出屋外,月色盈盈,涼風撲面,送來草樹氣味,他們踏過落地的葉子,發出窸窣的響音,而夜蟲不眠,躲在暗處呼叫。
菁木立刻愛上這裡,那邊山頭,路燈橘黃黃,綿延盤據。沒光害,天空星群更燦亮。
夏澤野注意著菁木的表情,之前小鷺批評過這裡的環境,他擔心菁木不喜歡,沒想到她讚不絕口。
「真好,院子這麼大,可以種花啊,空氣真好……嘿,你買房子的眼光不賴嘛!」
他激動道:「就是啊,同樣的價錢,如果在台北鬧區只能買廁所大小的套房。在這裡卻能買這麼大一間,怎麼想都應該買在這裡,是不是?」終於有人懂啦!
「是啊就是啊,幹麼去跟人家搶鬧區的房子,又小又擠,車子多,吵死人,空氣又髒,晚上還不能看星星,也沒地方種種花草。」
聽,聽,真想抱她吻不休,太太太愛她了。「你會種花嗎?」
「會。」
「以後整個院子都給你種花。」
「那是倉庫嗎?」菁木指向院子角落的小木屋。
「呃……」慘了,夏澤野臉色微變,支支吾吾。
不妙,裡邊養著他的甲蟲。鐵架上擺著十幾瓶塑料罐,裡邊是肥白白形似蠶寶寶的幼蟲,等著結蛹孵化。還有五個箱子,養著已經羽化完成的黑大甲蟲,準備參加鍬形蟲比賽。歷任女友對他的收藏無一倖免地贈與淒厲的尖叫或嫌惡的表情。
但……也許,也許菁木例外。
「要不要參觀?」他豁出去了。
不怕不怕,從剛剛開始,他們聊得多開心,他們想法多一致,是不是?菁木跟一般女人不一樣,他們是天生一對,極有可能,青木也愛甲蟲喔。
夏澤野陶醉地想像著,帶菁木過去,打開門。
菁木跟進去看。「這一罐罐的是什麼啊?」
「是甲蟲的幼蟲,我的嗜好是養甲蟲,在日本很多人都養甲蟲,這是它們的幼蟲。」
「甲蟲?」
「俗稱的甲蟲就是鍬形蟲,這些罐子裡的是幼蟲。你看過獨角仙嗎?那也是甲蟲的一種。」
「你的興趣很特別喔。」菁木從鐵架上,隨手拿一罐,打開看。
她的反應果然和過去那些女人都不一樣,當她看見木屑中一大條肥胖蠕動的幼蟲,她尖叫得比過去那些女人更淒厲,尖叫完還不夠,放了罐子,奪門而出。奪門而出還不夠,直接奔進屋裡大飆淚。
夏澤野嚇得追進來。「你小時候不怕的啊……」
「誰說我不怕!那是蟲啊?太恐怖了,你怎麼會養那種東西?」她快暈倒了,雞皮疙瘩渾身爬。
「那是幼蟲,你小時候也抓過的,是甲蟲啊……」
「我哪有抓過?」
「你不要怕,那些是幼蟲,長大了就像獨角仙。」夏澤野懊惱地快快解釋,心想——慘了,她不喜歡,但那都是他的心肝寶貝啊!
「很多人的興趣都是養鍬形蟲,真的,在日本也有一群瘋迷,我們在網路上交換飼養心得,還有專門介紹它們的雜誌,每年還比賽……我沒什麼不良嗜好,就這個戒不掉,會把房子買在這裡,也是因為空氣好,很適合養甲蟲,唉,你不喜歡嗎?你……你很不能接受嗎?你有沒有可能試著喜歡它們?」
「不可能,我覺得很惡。」可是,她又笑了。「你喜歡就養啊,幹麼要我也跟著喜歡,反正照顧蟲子的又不是我,我是不能理解你的嗜好啦,不過你高興就好。」
你高興就好——夏澤野覺得這句話,聽起來好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