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艾蜜莉
丁薇光雙眸蘊起怒焰,強忍著想哭的情緒,低頭看著自己染上了一層污水漬的「灰白」洋裝。
她緩緩地抬起濃密的眼睫,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裹著刷白牛仔褲的頎長雙腿,白色的襯衫隨意地扎進腰間,開敞的扣子底下露出一片古銅色的結實胸膛,接著是剛毅而佈滿青湛髭鬚的下顎、高挺的鼻樑和深邃的黑眸構成的一張粗獷豪邁的臉龐。
他猶如航行歸帆的浪子,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浪蕩不羈的狂放氣息。
「嗨!」他灑脫地撥開前額垂落的髮絲,咧開白森森的牙齒,露出友善的笑容。
「嗨?!」她氣憤地瞠大水眸,難以置信地瞪著高她一大截的魯莽男子。
他毀了她的洋裝,現在居然還敢厚著臉皮向她說「嗨」?他當自己是在夜店把妹嗎?
「妳好。」他俯下身,凝視著身高只及他肩頭的女人,送上充滿歉意的笑容,希望能消弭她的怒氣。
「我看起來像是很好嗎?」丁薇光忿忿地咬著牙,字字犀利地表明自己的窘狀。
「對於我無心的過錯,造成妳的不幸,我深感抱歉。」
「第一次噴到我可以叫無心,但是第二次就是蓄意!」丁薇光氣憤地瞇緊雙眸,數落他的過錯。
「我兩次都是無心的。第一次是不曉得路面有坑洞才會噴到妳,第二次是急著向妳道歉,直接倒車,因而來不及避開坑洞,才又……噴到妳。」他頓了一會兒,盡量無視於她囂張的氣焰,委婉地澄清著。
「這麼說來,是我自己又笨又倒霉嘍?」她雙手環胸,噙著一抹冷笑,道:「第一次是倒霉被噴到,第二次是笨得不知道要躲開來?」
「其實妳也不算太笨啦,因為就女人和男人比起來,女人的運動神經和靈敏度,的確都比男人差一點。」粗線條的歐陽烈渾然嗅不出她話裡譏刺的意味,直率地分析。
「也就是說,我活該、我倒霉、我理當被你噴了一身?」她瞇起沸騰的目光瞪殺他,滔滔不絕地指責他的錯誤。
歐陽烈曉得自己理虧,因此抿緊唇未反駁,牢牢地盯著她發火的俏顏。
「你知道我身上這件洋裝有多貴嗎?」她咬著牙,陰寒地質問。
她要為新買的Prada洋裝掬一把感傷的眼淚,居然還來不及在鍾尚諾面前展現魅力風情,就已經斷送在眼前這男人的疏失之下。
向來脾氣火爆的歐陽烈經她一激,耐性全失,火氣也跟著上來了。也不過是毀了她一件洋裝而已,有必要這麼凶悍嗎?
「那我賠給妳,多少錢妳開口啊!」他嗤哼,帶著鄙視的口吻,視她為被資本主義和奢華時尚物化的女人。
他嫌惡的語氣令她火冒三丈,食指威悍地戳刺著他結實的胸膛,再次重申他的過錯。
「重點不是錢,而是你知道今晚的約會對我而言有多麼重要嗎?你知道我的初戀男朋友等會兒可能會向我求婚嗎?但是,就因為你個人自大魯莽的行為,有可能會破壞掉這一切!」
他精明地抓住她的話柄,驀地瞇起眼審視著她。「妳的男朋友只是『可能』向妳求婚而已,也可能不會向妳求婚,也就是說,你們之間的感情並不穩定,情況尚不明朗。」
「我們的感情狀況不勞你費心分析!重點是,你毀了我完美的約會!」
「小姐,讓我給妳幾句忠告,一個男人若是真的想跟妳在一起的話,並不會在乎妳的皮相和衣著,就算妳醜得像妖怪,他還是會娶妳;但他若是不想跟妳在一起,就算妳全身鑲滿鑽石,打扮得再漂亮也沒有用。」他直率地說。
「你──」她拉長一張黑沉沉的俏臉,咬牙切齒地道:「你的意思是,我長得跟妖怪一樣醜嘍?」
「我不是這個意思,以上的言論也無意針對妳的外貌,而是純粹就男人的擇友心態而論──」
她懶得聽他的長篇大論,冷冷地打斷他的話。「不要模糊焦點!現在的重點明明就是你毀了我完美的約會、毀了我初戀男友向我求婚的可能性!」
「難道妳的男友要是不跟妳求婚的話,就要我負責嗎?」他譏誚地說著。
「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迫於他偉岸的身高,丁薇光只好故作高傲地昂起下顎,悍悍地與他對峙著。
「所謂的負責該不是要娶妳回家吧?」他撫戳著腮頰上的鬍渣,從頭到腳打量她一番。「妳長得算是超過審美的標準值啦,可惜就是脾氣差了一點……」
「我脾氣差關你什麼事!」她雙手環胸,不屑地撇過頭。
她長得美或醜,脾氣好與壞,都輪不到他這個荷爾蒙分泌過盛的粗獷男子來評頭論足!
「話不是這麼說,一個女人沒有胸部可以隆乳,長相丑可以整型,就算長得矮也可以打斷腿骨實行增高術,但是脾氣差就沒有辦法救了。」他遺憾地搖搖頭,眼前這個女孩看上去一切都很完美,但是凶悍如小辣椒的嗆辣脾氣,卻令他不敢恭維。
丁薇光頓了一下,彷彿有一把銳利的箭射中了她的要害,痛得教她喘不過氣來──身高不高就是她的要害!
「你變相做人身攻擊!」她轉過頭來,不悅地板起臉。
「我沒有。」他一臉無辜地反駁。
他連一句髒話都沒有說,哪裡攻擊到她了?
「有!你拐著彎嫌我胸部小、長相丑、身高矮人一截!以上的一切都構成人身攻擊!」她氣呼呼地挺直背脊。
哼!她雖然構不上波濤洶湧,倒也玲瓏有致吧?
他揚起眉睫,譏誚的表情裡帶著三分無奈。「小姐,妳的祖籍是吐魯番窪地嗎?」
「什麼?」她一臉疑惑。不是在說她的外表嗎?跟吐魯番窪地有什麼關係?
「要不然怎麼會『番』成這副德行?我又沒有罵妳,偏愛對號入座。」沒看過這麼神經質的女人。
「你這個荷爾蒙分泌過盛的魯男子!不只對我做人身攻擊,詆毀我個人形象,甚至還污辱邊疆民族!」她撫著微微抽痛的額際。她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遇見這種自以為是的男人。
「喔喔,我現在可以確定,妳一定是住在蘆洲。」
「那又是什麼意思?」
「又『番』又『盧』。」他聳聳肩。「幸好妳不是我的客人,要不然肯定也是來自澳洲的客人。」
她瞇起美眸,深吸口氣。這句話她就聽得懂了,他暗諷她是個「奧客」!
隨著兩人的唇槍舌戰,昏暗的夜色逐漸吞噬掉天上的雲彩,街道上的霓虹燈也開始盞盞亮起,映在兩人僵冷的面容上。
「你這個男人好沒風度!」犯了錯,還拐彎攻擊她。
「妳這個女人脾氣好差!」道歉和賠錢都擺平不了。
「遇上你,算我倒霉!」她冷哼一聲。
「不要這麼說,遇上妳,我的運氣也好不到哪兒去!」他今天肯定諸事不宜,才會遇上這個凶巴巴的女人。
不是有句話說,女人是水做的嗎?那就該柔情似水,溫柔婉約,而不是像她,像只小刺蝟似的,說話夾槍帶棍,一副「生人迴避」的凶悍模樣。
「是啊,看得出來你的運氣不太好。」她的嘴角忽然揚起一抹得意的笑,甜美得足以讓每個男人怦然心動。
丁薇光的視線越過他,發現他身後有一名騎著機車的交通警察,正把車停在他的吉普車旁,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本紅單。
「好啦,算了,我把名片留給妳,如果衣服不能清洗乾淨的話,我會照價賠償妳的,妳到時再把賬單寄給我。」對方畢竟是個女人,而且會一身狼狽也是他害的,因此歐陽烈終究心軟,決定鳴金收兵,不跟她吵了。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不用了,留點錢繳罰單吧!」她不動聲色地看著警察開罰單。
「罰單?」他一臉疑惑。
她俏皮地眨眨眼,指著他的吉普車。
歐陽烈轉過頭,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正好目睹警察將一張罰單夾在吉普車的雨刷上!他快步趕過去,想制止警察開單的動作。
「警察先生,我馬上就開走,請你不要開單好嗎?」歐陽烈放低姿態,求情道。
「先生,你違規停車影響了交通秩序,一定要開單受罰。」警察完全不理會他的求情,利落地跨上機車,揚長而去。
歐陽烈拿起雨刷上的罰單,凜著臉,一副凶神惡煞的悍相,轉頭回瞪著她。
「運氣不好的老兄,這叫惡有惡報,再見了!」她揚高翹挺的鼻尖,笑得十分得意。
「我祝福妳──妳的男友絕對不會向妳求婚!」他沒好氣地低咒,等著老天給她的「現世報」。
「哼!」她冷哼一聲,佯裝聽不見他的詛咒。
他捏縐生平第一張罰單,怒瞪著她混在浮動人群裡的嬌纖身影,氣惱自己居然會對她一時心軟。
對這種小心眼的女人慈悲,簡直就是一種浪費!
他煩躁地移回視線,隨意將揉縐的罰單塞進口袋裡,打開車門,帥氣地跨進車裡,踩動油門,馳騁在車陣中,努力忘掉方才不愉快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