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陳毓華
依山傍水的好風水,穆札斥下重資,也取得遂蓮白的同意將她父親遂大同的墓從他處遷過來,夫妻兩人同居一處,再也不分開了。
為了避免招人非議,穆札排開每天跟不停的護衛還有秘書群,只帶著甩也甩不掉的桑科跟琴陪著一身素白的遂蓮白。
汶萊不是推崇佛教的國家,當然不興祭祀跟燒紙錢這樣的行為,可是,他也沒阻止遂蓮白,在在都擺明了她是不一樣的。
遂蓮白在有著松香風味的山上,陪著父親及母親靜靜的過了幾個小時才下山。
婉蜒的山路並不曲折,遂蓮白沒開口,穆札也陪著沉默。
來到市區,整齊的街道,悠閒行人,這裡跟她居住的鄉下差別真大。這些,都是她身邊這男人治理下的結果。
對兄弟有情,對國家人民盡責,他是個好男人。
「婚禮……什麼時候會舉行?」
她該長大了,以後的路沒有了媽咪,她該學著自己走。
「你很急?」
「這是我出現在你生活的最主要理由,既然這樣,我想盡快……」盡快把失去媽咪的痛苦忘記,盡快找到自己的立足點,盡快可以自給自足。
她想用最短的時間長大。
即使穆札對她好,她也不能這樣就把自己當盤菜端到人面前。
「我會用最快的速度辦理你跟奧雅的婚事。」
他怎麼可能會忘,這件事像心口上的針,不時螫著他,提醒著他就算伊斯蘭教規他可以娶兩個王后,他也沒把握遂蓮白肯答應。
沒把握。
好諷刺。
想不到他穆札·哈桑那爾·博爾基也會有拋不下、放不開,不能出手的困擾。
他的時間不屬於個人,他的感情也不能,他的王后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短促的談話決定了遂蓮白的未來。
半個月後,婚禮舉行了。
但是由於某種不明原因,新郎奧雅親王是缺席的。
是的,小七又生病了。
所以就連新娘的遂蓮白也不知道今天的新郎將會由誰代理。
她知道結婚是什麼。
就是除了從現在的寢宮換到另外一座寢宮,她還會多出個名義上的老公,這樣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啊,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當她被打扮整齊推進大廳的時候就不怎麼確定了。
這不是大廳,根本是足球場。
即便已經在皇宮裡住了一段時間,看見這麼誇張的金光燦燦,還是會色變。
她以為她這尊金光閃閃的新娘木偶已經是最冷的笑話了說。
腳下踩的是金絲織就的地毯,金色的帳篷、金製的座位,除此以外沒有別的顏色。
「眼睛不要隨便亂飄,太不端莊了。」旁邊的人忍不住提醒她。
「噢。」
「還有嘴巴也請緊閉。」
連這也要管?
「不要忘記有幾百隻眼睛正在看著你。」掌管宮廷禮儀的嬤嬤不住的低聲提醒。
就是這樣才緊張啊,不想點別的事情,她連路都不會走了。
不是她誇張,不論脖子上的黃金鏈子有多粗重,身上的衣料穿金又鑲銀的,手上拿的黃金花束比一桶油還要重,這些都可以忍耐。
最要小心的是頭頂上的鑽石后冠,壓得她腦門發脹,還有兩邊手腕上比竹節還要粗,總計有二十四條的金釧,吊得她膀子發酸,她有點擔心,婚禮還沒結束她的脖子就先歪掉,兩手掉到地上去了。
明明在她耳邊強調從簡、樸實,一切要低調到不能再低調,原來,他們所謂的「節儉」就是這副模樣。
她真的是大開眼界了。
她走得辛苦,眼看位子在望,哪曉得稍嫌太大的金縷鞋居然就在眾目睽睽下踢了出去,咚地,滾了一圈掉在象牙色鑲金邊的矮几旁邊。
事出突然,領頭的嬤嬤只聽到什麼滾過她身邊,然後就靜止不動,等她順著看過去,馬上哀鳴一聲,又意識到不對立刻噤聲。
遂蓮白的第一個動作當然是去撿鞋子,頭一低,那頂對她來說實在太大又太重的鑽石后冠就這樣給它翻了兩翻,告別她造型美美的頭頂,追隨金縷鞋而去,可笑的各據東西。
偌大的廳堂上,就這麼兩件不搭軋的東西掉在地上。
禮儀嬤嬤兩眼抽筋,正在想該用什麼最不引起注意的方法化解,哪知道有只修長的手比她還要快速,分別撿起了鞋子跟后冠。
那是盛裝的新郎。
金色王冠,與她同色系的亮紅底描金緹花高領軍事西裝,腰配短劍,一雙凌厲的眼像采照燈飛快的掃視過遂蓮白。
她心跳如雷。
她的新郎竟然是穆札。
他好英俊!
他紳士的伸手將她引導王座椅上,幫她把后冠重新戴上,把鞋放到她腳邊,這才落坐。
因為他的動作猶如行雲流水,就像儀式的一部分,小小的騷動很快就平息了。
「別緊張,典禮很快就結束了。」
是啊,典禮是一下就沒了,恐怖的是後面的遊街。
那些數以千計爭相要目睹親王伉儷風采的民眾,才是考驗遂蓮白心臟的最後關卡。
這婚,可不可以不要結了?
第六章
婚禮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其實也才過了半年。
十七歲的新娘,要說出去會被許多主張女權激進的人笑掉大牙。
生活裡沒有太多改變,她依舊住在原來的大房子裡,也是那些宮女姊姊們負責照顧她。
大部分是原班人馬,這讓她因嫁給一個完全不熟陌生人的恐懼不安降到最低點。
怎會這樣?
奧雅說他的身體太「虛」,大哥撥給他的寢宮太「小」,重點是他的「新娘」才十七歲,他沒有吃幼齒補眼睛的自我虐待習慣,所以,還是把老婆寄在「娘家」養,他一點都不介意獨守空閨的寂寞。
也罷,能維持現狀讓她莫名的鬆了口氣,
按理說,奧雅是親王,該早早搬出去獨立生活,他本人也的確擁有不少別墅跟豪宅,可是他大爺寧可放著養蚊子螞蟻蟑螂,也沒動過要搬進去的念頭。
他的說詞是,他根底子差嘛,一個人在外要是有什麼差池,他怕把他當糖霜丸捧著的父王母后會心痛,賴在家,可是孝親的表現。
穆札也不怕他賴,所有兄弟間,他跟奧雅算是走得比較近的,哥哥照顧弟弟,有什麼不對?!
伺候湯藥的工作有黑天在做,解憂去煩的工作遂蓮白髮現那也是黑天的份內事,她身為人家「老婆」能做的事情少得可憐。
實在憋不住了,問他得的是什麼病,他少爺兩眼一翻,翻臉了。「就說我底子差,你白癡,聽不懂喔!」
知道了啦。
裝病就坦白說。
可是,這樣穆札會不會太可憐?
「你最好別說出任何讓我不愉快的話,要不然我就休了你!」他不辯解,儘是笑。
「謝謝你喔,要休妻我沒意見,你自己去跟大哥說。」
一腳踩痛奧雅死穴,他冷哼,不講話了。
既然大家心照不宣,得到奧雅同意,她重新拿起荒廢很久的功課,希望在插班考裡成績不要太難看。
成績太白爛,一想到穆札鐵青的臉色——比綠油精,白花油還是咖啡都還好用,那冰人很久不見,想不到效果卻影響許久。
奧雅威嚇她未來要就讀的學校可是皇家高中,裡面有三分之二都是大臣的子女,身為王圮,功課要是太爛,會被恥笑的。
想不到當個王妃壞處這麼多!要把別人的眼光擺第一,除了眼光,還是眼光,唉。
這讓她不由得深深同情起穆札來,身為一個國家的元首,要面面俱到,真的不容易吧。
哎呀,她幹麼又去想到他,不想不想。
現在的穆札可是她的大伯了呢。
真是彆扭的稱呼。
也不知道哪條筋不對,她就是不肯改口,見了面還是穆札、穆札的叫,誰都拿她沒辦法。
拿年幼來欺人,還真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的求學過程在父親遂大同還在的時候也跟其他人沒兩樣,年紀到了,自然就往學校裡送。
可是,父親走了,瘋瘋癲癲的母親又經常滿山跑,鄰居的同情很快變質成潮水一樣的抱怨,為了不讓母親出去闖禍,她得神經緊繃,就算到了學校也只能從頭到尾的打瞌睡,成績—落千丈。
她沒辦法兼顧學校跟母親,很自然的就放棄學業,
沒有什麼難不難,因為現實比什麼都逼人。
放下書本好多年的她要迎頭趕上,必須更努力。
「你又來讓我困擾……我是病人咧,遂蓮白你不要拿那些我已經還給老師的問題來煩我,黑天,把她趕出去。」
瞧瞧,這是一個拿雙學士學位的人該講的話嗎?她了不起問一下高中的數學、物理跟化學,用不著見她一次攆她一次吧。
「我懷疑你的學位是不是用油田去換來的……」
「油田?倒是沒有,那些玩意全都是我老哥的,我哪敢盜賣國產。」言下之意,換的是別樣東西嘍?
「譬如說?」
好學不倦的學生是不是應該得到誇獎?
那麼老師也應該有問必答才對。
「不就泰國人妖秀,夏威夷威基基海灘的比基尼辣妹,拉斯維加斯上空秀DVD、雜誌……大家互通有無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