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田婈
一到醫院,施夢荷急切地衝往急救病房,才到門口,醫生正巧走出來。
「醫生……」
「很抱歉施小姐,我們已經盡力了,妳母親逝世於十點五十分,就在妳趕到的前十分鐘。」
害怕的事終於發生了,施夢荷激動地放聲而哭。
「可是,我媽媽最近氣色很好,精神也不錯,為什麼……」
「施小姐,請節哀。」
醫生拍拍她的臂膀略表哀悼之後就走了,施夢荷根本來不及問上幾句話。
她也明白醫生為什麼不再多說,母親的病本來就一直在施,隨時會走,只是她沒想到竟會這麼快,快到來不及見她最後一面。
她不想接受這麼殘酷的事實,她不要媽媽死,她不要!
「媽……」她顫抖著走進病房,掀開覆在母親臉上的白布,眼淚終於潰堤。
不知媽媽走時有沒有承受巨大的痛苦,她的表情競那麼安祥,她好像在微笑,一如她每次鼓勵女兒要堅強勇敢時一樣。
「看護說,妳媽媽昏迷前一直重複說著一句話。」護士站在她身後輕輕說。
「說什麼?」施夢荷聲音沙啞又顫抖。
「小荷妳一定要幸福。」
媽媽臨終前還是不忘為她祝福……
媽媽的叮嚀言猶在耳,她卻不敢相信母親的死亡已成事實。
雖然母親長年在病榻上,可卻是她最重要的精神支柱,與母親相依為命二十幾年,如今要她一個人孤單地活下去,她害怕自己沒有勇氣。
媽媽永遠會為妳祈禱和祝福,只要妳有幸福的可能,哪怕只有一點點,妳也千萬不能放棄,知道嗎?孩子?
她知道的,為了媽媽,她一定要努力讓自己幸福……
第九章
「小荷?!好久不見,妳怎麼會在醫院?」
一出醫院,施夢荷就被一個頗為熟悉的聲音喊住,這麼厚實而緩慢的語調很像徐耕達,她一回頭,果然看見他。
「耕達,好久不見。」
「對呀,自從上次妳被申董事長帶走後,我們就沒見過面了,我一直都很擔心珍。」
「我沒事。」施夢荷雖是帶著微笑,卻難掩失去至親的傷痛與落寞。
「你怎會在這裡?」
「我來探望一位出車禍的朋友。妳呢?還好吧?妳怎麼看起來很傷心?」
「我……我媽媽今天上午過世了。」她淡淡回答,鼻頭一酸,淚又奔了出來。
「這……我很抱歉,我不知道……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徐耕達立即表達關切,也誠心希望能幫上她的忙,可遲疑著申蔚祈可能隨時出現,他又有所顧忌。
「你能抱我一下嗎?」她多希望此刻出現的人是申蔚祈,多希望能靠在他懷裡痛哭一場,但他人在千里外逍遙,她的眼前只有徐耕達。
「當然可以。」他大方為她敞開雙臂。
施夢荷撲進他懷裡,放聲大哭。
這懷抱或許沒有申蔚祈來得令她悸動、著迷,但卻很適時,徐耕達提供了她現在最需要的安全感與倚賴。
她不想一個人面對失去媽媽的哀傷,她不想一個人孤孤單單地住在Casablanca荷居裡!
「耕達,你可不可帶我離開?可不可以?我現在不要一個人,我不想要自己一個人!」啜泣中,她落寞地呼喊。
徐耕達不懂她所謂離開的意思,但對於她的脆弱與崩潰卻是備感心疼,他很想將這個小女人捧在手掌心細細呵護。
「小荷,我不知妳現在為何選擇投入我的懷抱,但是我願意從現在起成為妳的依靠,妳不會孤單的,我會陪著妳面對所有的難題。」
「耕達……」施夢荷驚訝地抬起頭來望著他。
這男人說的話一如他眼神裡的懇切,與申蔚祈的冷絕全然不同,就在這一秒,她似乎看見人生的另一條路。
她不是非得仰靠申蔚祈的施捨才活得下去,她不該再任他囚禁,否則終其一牛她都得為愛受苦,她不要這樣。
她答應媽媽要努力讓自己幸福,她一定要幸福的!
美國夏威夷州立醫院
申蔚祈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真的只能用「啼笑皆非」來形容他現在的心情和李珍的處境。
這李珍真是沒玩樂的命!
才在飯店Checkin沒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李珍亂吃東西還是什麼原因,她突然得了急性盲腸炎,這下不但她沒得玩,連他犯相思病、想立刻飛回台灣也沒辦法了。
「董事長,真對不起,害你沒得玩。」李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人一放鬆胃口就大開,看到什麼都想吃,如今落得沒得玩就算了,還住院開刀,更可恥的是還勞駕董事長親自照顧,她已經打算在回國後跪在他面前以死謝罪了。
「算啦!反正我也不是存心出來玩的……」若說李珍悔不當初,那他的懊悔絕不會比她少。
相思難耐,他已在心裡自我承認幾百遍,他真的離不開施夢荷。
他不該一聲不響丟下她,自己跑出國做什麼愚蠢的自我考險!
「啊?」李珍一臉不解。「那董事長為什麼出國?」
「嗯……老實告訴妳吧!李珍,我愛上了一個女人,我這次出來,就是想證明自己離得開她,一點也不會想念她,但事實卻是……」
「董事長很想她,根本離不開她?」李珍瞭解地接下去說。
「嗯,我這輩子從來沒嘗過這種感覺,但這幾天,我卻快被這種感覺折磨死了,真是要命。」申蔚祈情到深處,也顧不得李珍是他的下屬,又是個需要休養的病人,話題一開就忍不住訴一堆苦。
「董事長,我應該不要緊了,請董事長立即幫我辦出院,我們回台灣吧!」李珍不忍董事長因為她而被困在夏威夷。
她原以為申蔚祈是個冷血寡情的男人,沒想到鐵漢也有柔情的一面,她深深為他的真情告白而感動,但她卻大笨蛋似的把他給羈絆住,真是罪過。
「妳若沒好就出院,上飛機也危險,我是不可能這樣做的。」
「董事長對不起,那就請你再忍幾天的相思苦了。」李珍羞愧地說著。
申蔚祈沒再說話,他腦子裡都在想著施夢荷正在做什麼?
大聲咒罵他?還是無聲地哭泣?該不會……
該不會和別的男人去約會吧?!
隨著乍起的想法,他的腦中立即閃現徐耕達那張老實斯文的臉。
殺千刀的!一想到這個,他只覺得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
轉頭看看剛睡著的李珍,他無力地笑了笑,這趟夏威夷之旅,他真是所為何來呀?
不行,他原本打算回國後當面跟施夢荷表明心意,但是現在他不能再等了,他要先打電話!
可他要怎麼解釋這一切?
不管了,先打再說,聽一聽她的聲音聊慰相思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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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夢荷在徐耕達的協助下,很簡單隆重地將母親後事辦好,連日來的壓力總算悄微孜了下來。
這天,徐耕達邀請她參觀完徐氏企業新落成的B棟大樓之後,利用一些空檔轉往他的總經理辦公室喝杯茶,等待共進午餐。
「耕達,真的很謝謝你這幾天的幫忙。」
這幾天來,徐耕達對她精神上的支持,意義已遠超過申蔚祈金錢上的供養。
「不要這麼客氣。」徐耕達溫和地笑著。
他的溫柔縱使在她心中激不起火花,但她卻覺得這平平淡淡的相處也很自然、很無害,至少他對她沒有先人為主的恨意,光這一點,她就覺得坦蕩多了。
「我不是客氣,我是真的很感謝你陪著我、給我鼓勵,這對一個失去至親,又被愛情拋棄的人來說,是最珍貴的安慰。」在他面前,施夢荷已沒有秘密。
他從不取笑她的出身,也不曾用高高在上的姿態鄙視她,總是以最良善、最理解的態度來看待她的遭遇。
「接下來妳打算怎麼辦?要是申董事長一直不聞不問,妳難道要傻傻繼續等下去嗎?」他是真的替她憂心。
「也許,我會認真地考慮離開他吧?」施夢荷淒迷一笑,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申蔚祈給她錢卻不給她情,此刻她人生的重擔已因母親的過世而卸下,那麼她是不是可以將錢留下、把情帶走,自動結束兩人的包養關係?
她不想再處於被動姿態了,也許在這場一開始就明顯不對稱的愛戀中,她可以積極主導些什麼……
真的要離開他嗎?
「小荷,我……請妳相信我不是想趁虛而入,但是我真的願意陪妳一輩子,如果妳覺得我還算可靠,那麼,我希望……請妳嫁給我!」就算是在求婚,徐耕達的口氣還是很徐緩,不過他的額際已經緊張得在冒汗,眼神也顯得有點不安。
「耕達,你——」施夢荷被他突來的求婚給嚇住。
生平第一次被求婚,她除了錯愕之外,不可諱言也感到些許興奮,畢竟跳出淤泥從良是她矢志不移的願望,但是……她知道自己並不愛他,她真能違背自己的情感答應嫁給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