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黃千千
今晚我煮了一鍋馬鈴薯燉肉，我喜歡煮這種可以讓我一連吃兩天的菜色，畢竟我只有一個人，要弄一個人的份量著實不好弄，只好每次多煮一點，然後兩天一換，像我昨天吃的就是咖哩雞。
簡單弄完一鍋燉肉、一個燙青菜，再泡一杯茉莉綠茶，當我準備要開動的時候，鑰匙轉動大門的聲音讓我停下了筷子。
現在是晚上七點，平常小帥哥不到九點不會回來，那現在會是……誰？
我抬起頭，從餐桌的位置直盯著大門看，結果，出乎意料的竟是根本不會在這個時間回家的小帥哥。
「小帥哥，你今晚怎麼這麼早？」反正我跟他之間，先打招呼的人一定是我，我早就習慣了他的沉默寡言。
他將球鞋放進鞋櫃，然後抬頭看著我。「今晚公司有聚餐，公司提早下班。還有，不要叫我小帥哥。」
不讓我叫我偏要叫，我就是喜歡叫他小帥哥，他每次都要糾正我的叫法，但我還是照叫不誤。
「那你怎麼沒跟同事一起去吃飯？」我的話攔下他想要進房的動作。
「我還有事情要忙。」
「你吃過了沒？要不要一起吃？」
經過了半個月的相處，他應該比較習慣了有我這個女人存在，感覺上他不只笑容多了，似乎連話也多了一些些；看來小帥哥是屬於慢熱型的，只要我持之以恆，我相信我一定可以跟他成為好朋友的。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淡淡地笑了。「能吃嗎？」
對了，他也比較敢跟我開玩笑了，或許他已經發覺我這個女人對他是無害的，我只是會耍耍嘴皮子，根本不會對他有非分之想。
「你吃吃看不就知道能不能吃了。」
他搖頭。「看起來很難吃。」
「你怕我下毒？」
我知道他陷入了沉思，每次他在考慮話要怎麼說的時候，那兩道劍眉就會微微地擰起。
「我去洗手。」他放下身上背的黑色大背包，然後走進浴室。
我笑了，趕緊再拿出一個碗，並且幫他添好飯。
當他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我知道我幫忙添飯的動作已經取悅了他，因為他又笑了。
「吃吃看，這道燉肉是我的獨門功夫，不是我臭屁，真的很好吃。」我用湯匙舀了馬鈴薯燉肉到他的碗裡。
「謝謝。」他捧起了碗，卻遲遲不動口。
「怎麼了？」我問。
「你可不可以不要盯著我看？這樣我不知道要怎麼吃飯。」他的音質是這麼乾淨柔和，配上他那微微羞赧的表情，讓我根本移不開視線。
「你好可愛哦，這樣就臉紅了。小弟弟，你是不是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呀？」他叫我不要看，我偏偏要看個夠，我將雙手撐住我的兩頰，雙肘頂在桌面，打算好好欣賞這個動不動就正經八百的小帥哥。
「我說過了我不是小弟弟，我是男人。」他用鏗鏘有力的音調來表示他的慎重宣告。
「是，你是男人。那我今晚穿這樣還可以吧？」我穿著短T恤和半長褲，這樣應該符合小帥哥的標準。
他沒說什麼，動筷子吃了第一口飯。
「怎麼樣？還可以吧？」我很想敦親睦鄰，更想巴結小帥哥，我可不想他有把我踢出頂樓的一天，我已經無法再回去那個沒有任何聲音的屋子。
「不錯吃。」他嘴巴含糊著。
「那就多吃一點，反正飯還很多。」因為我預煮了明天的飯量。
我又替他夾了青菜，再走進廚房替他泡了杯茶，我可不想他在狼吞虎嚥下被噎到。
他看著我替他泡的綠茶。「謝謝。」
「不要說謝。你知道嗎？已經好久沒有人吃我煮的晚餐了，應該是我向你說謝謝才對，謝謝你的賞光。」小小的感傷，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猛然竄上了我心底，酸酸痛痛，讓我差點難以呼吸。
直到一張面紙遞到我的手心，我才知道我竟然哭了。
「怎麼了？」他看起來很擔心的樣子。
「沒事啦，眼睛有些怪怪的。」我趕緊把眼淚給擦乾。「你快吃呀。」
他深深地看著我，我想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著我，這讓我感到很尷尬，我只好拿起碗筷，大口地吃飯。
「甜蜜的家庭」的音樂聲在這個時候響起，我納悶地擱下碗筷。「這是什麼聲音？」
「門鈴聲。」小帥哥站了起來，走到門口。
這還是我住進頂樓以來第一次聽見門鈴聲，原來連門鈴聲都在刺傷我脆弱的心靈。
進門的是大帥哥。今晚是怎麼回事？大小帥哥一起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頂樓。
「好香哦，你們在吃什麼？」大帥哥興致勃勃地來到餐桌邊。
「沒什麼，就只是馬鈴薯燉肉。」我看著大帥哥在我和小帥哥之間的空位坐下。
「心嵐，你煮的嗎？我聽我爸說，你都自己煮三餐？」大帥哥的笑臉依然溫柔到令我無法直視。
「嗯。」我點點頭。這是自從喬遷之喜後，大帥哥第一次來找我。
「看起來好好吃，我可以一起吃嗎？」大帥哥一副嘴饞的樣子。
「可是只有肉和青菜，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我很怕委屈大帥哥挑剔的嘴。
「只要是你煮的，我一定吃得慣。我本來想找你一起出去吃晚餐，看來我們只能約明天。」大帥哥了站起來，走到一旁的矮櫃邊，從烘碗機裡拿出了碗筷。
「你要約我吃晚餐？」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大帥哥，我的心臟就顯得特別的脆弱，現在正怦怦亂跳著，只能說大帥哥那雙大眼充滿著桃花，桃花眼一眨，任何女人都會被電得昏頭轉向。
「你會拒絕我嗎？」大帥哥在問我的同時，還不忘用電眼電我一下。
「我……」在我不知道怎麼回話時，小帥哥開口了。
「阿武。」小帥哥的聲音壓得低低地。
「阿文，我忘了你也在。」大帥哥轉身看著坐在他另一邊的小帥哥。
「快吃飯，菜都快涼了。」只見小帥哥低頭猛吃飯，像八百年沒吃到飯，又怕吃不到飯似的。
看來大帥哥醉翁之意不在菜，只聽他又說：「心嵐，怎麼樣？明天六點我回來接你，你就不要煮了。」
「為什麼要找我一起吃飯？」這不得不讓我懷疑，若大帥哥是真心想約我，為何會選在小帥哥面前，這不是很奇怪嗎？
「你不覺得我們一點都不熟嗎？你能成為我家的房客，我們能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你不覺得我們很有緣嗎？既然有緣，我們是不是應該要更熟悉彼此？」
大帥哥的話讓我找不到反駁的地方。「喔。」
「那就這麼說定了。」大帥哥對我眨一下眼，我的心跳同時漏了一拍。
以前胡凱新也很喜歡對我這樣眨眼，我的理智告訴自己應該拒絕大帥哥的邀約，可是我自私的情感下，卻連一個不字都說不出口。
刷地一聲，小帥哥突然站了起來，然後走到電鍋旁盛了一碗飯，再走回餐桌前坐下。小帥哥的臉幹什麼這麼臭？
小帥哥雖然不愛說話，但他總是一副大男孩似的難為情，現在是怎麼回事？他那張酷臉幾乎全皺在一塊了。
「小帥哥，馬鈴薯燉肉很難吃嗎？」我故意問。
小帥哥沒說話，只是拚命地吃。
我只好又說：「要是這麼難吃，你就不要勉強自己一直吃呀。」
「我又沒說難吃。」小帥哥以行動證明，又舀了一大湯匙的燉肉放進碗裡。「還有，不要叫我小帥哥，也不要叫我小弟弟，只能叫我的名字。」
「不要叫就不要叫嘛，那你也不要把肉全部吃光啊，那我明天中午吃什麼？」那鍋燉肉根本已經看到鍋底了。
「心嵐，我看你明天中午只好吃泡麵了。」大帥哥像是要跟小帥哥比賽似的，竟把剩下的肉全倒進了他的碗裡。
喂……我張嘴想阻止，看著還有半碗的白飯，算了，我還是配青菜吃好了。
小小一鍋馬鈴薯燉肉，能得到大小帥哥的捧場，就算我自己沒吃到，我還是開心到一直想笑，那是連作夢都會偷偷微笑的快樂。
再怎麼好吃的飯，還是要有人陪著吃才會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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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剛下過一場午後的西北雨，大雨來得快，去得也急，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清新的草香味，還夾帶著濕潤的觸感。我用力深深呼吸，吸進胸腔的氣息，像極了冬日裡的基隆。
基隆靠山面海，每當雨季一來，總是要下上個十天半個月的雨。我總愛坐在窗戶邊，看著屋簷下的點點雨滴。記憶裡那裡有著一張愛笑的臉，總是會在我忘了帶傘時，跟我共撐一把傘回家。
我搖搖頭，不讓自己陷入回憶裡，我警告自己不准再想起胡凱新。會離開基隆，就是想要重新開始，我一定要忘記那個害我差點賠上半條命的男人。
日落的光影將天際渲染成一片橘紅，我站在陽台眺望遠方，思緒陷入大帥哥的約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