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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文 / 謝璃

    「張明莉——」他厲著臉,「這時候你還在嬉皮笑臉湊趣?」

    「唷——」她故作驚訝,「別裝了,你們倆在林家表演那一手我看了都替你害臊!幸好林老太大沒看見,她保守得很,萬一不高興了,不介紹那群婆婆媽媽來,我損失可大了。」

    「我和方楠——沒什麼。」他矢口否認,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冷茶。

    她抬起下巴,瞇眼瞧著男人,「成揚飛,你是還沒對她做什麼,你心裡可是有什麼,你說,你收留她是為那樁?別告訴我你同情她,醫院裡值得你同情的人一長串,怎麼不見你收留別人?」

    見他無動於衷,高跟鞋「唔咯」跨過地板,走到他面前,她兩手撐住扶手,彎下腰直逼他,罕有的嚴肅,「兄弟,別怪我沒提醒你,方楠值不值得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帶來的麻煩比你碰過的女人還多,你要是不想傷神,現在就放手。對方敢叫人動你,就是豁出去了,你考慮清楚,你是醫生,沒空奉陪這種遊戲。」

    他瞬也不瞬,兩雙美眸對視,彼此衡量著彼此,他旋即笑了,整齊的白牙閃現,「明莉,我從小到大,碰過的事還算少嗎?你當我是百無一用的書生?」

    他捏捏她的粉頰,推開她,腳步篤定地走向病房。

    她支著額沉思著,未幾,拿起他桌上電話,撥了個手機號碼,凝肅的臉立即轉為嬌笑,「喂——親愛的,想不想我?幫我個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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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褪去襯衣,舉高一面圓鏡,對著前方的梳妝鏡反射自己的背部,然而兩臂一舉高過頂,肌肉的牽動引發傷口的撕扯,讓她頻發出「嘶嘶」聲。她頹喪地放下鏡子,腦筋轉了轉,咬咬牙,她拿起鏡子,衝出房門,「砰砰砰」奔跑上樓,在他門面上敲了三下。

    沒動靜。

    她再敲了兩下,仔細聆聽,有他細碎的說話聲,是交談的語氣。她太大意了,臨近午夜,怎麼好打擾他?

    她不作他想,轉身躡腳步下階梯,門卻霍地拉開——

    「怎麼了?」涼涼悠悠的一句在背後追來。

    他探出上半身,襯衫是臨時套上的,衣襟半敞,胸肌若隱若現,頭髮微亂。

    「沒事!」她忙笑,「對不起,打擾到你。」她探看了兩眼他墨黑的背景,深覺自己唐突。

    「拿著鏡子做什麼?」他莞爾,她遮遮掩掩的技巧極差。

    「沒什麼,是小事,我——想看背後的傷口,可是不太方便,不要緊,明天我叫張嫂幫我。」她很快解釋完,臉熱烘烘的。他衣著太自在了,神態不似工作時嚴謹,私密的一面使她隨和不起來。

    「進來吧!」他將門大開,等著她走近。

    「不太好吧?」她指指房內,用唇語說著:「我不知道裡面有人,抱歉!」

    他面色一整,扭亮室內燈開關,一副沒好氣,「沒別人,只有我一個,我剛才在講電話。你還要不要看傷口?」他起了懊惱,她以為他無時不刻需要女伴嗎?

    「噢!」

    她騎虎難下,別無選擇地走進去,雖目不斜視,眼角餘光還是捕捉到了他偌大的臥房——擺設整齊如醫院病房,簡簡單單藍白兩色交錯,如果不是暖黃的光線,這房裡涼意太過。

    「過來!」他指指衣櫃旁角落的穿衣鏡,「站這兒!」

    她順從地走過去。他從她手中接過鏡子,面無表情道:「衣服解開。」

    她駭楞,僵住不動,她以為只要掀起背後衣擺就行了。她並非不曾在他面前輕解羅衫,第一次看診時就為了取信於他而裸露過,但此刻場地、時間都不對,太過不設防使她心生臊意。

    他不解她的遲疑,從她的表情揣測到了什麼,他正色道:「你的手術是我做的,該看的都看過了,你在意什麼?傷口在上方,不這樣看不清楚。」

    她臉一紅,訥訥說不出話來。

    到醫院時,傷口才真正發出劇痛,她震驚大過一切,哪能分神注意瑣碎的細節!但若現在斷然拒絕,又突顯了尷尬和破壞兩人相處的平衡,他都不介意了,她何需矯情?

    她低下頭,從上方開始,一一解開扣子,將褪去的衣衫遮擁在胸前;他盯隨她一舉一動,極其輕柔小心地揭開紗布,再舉起圓鏡,將背後傷口反射在穿衣鏡上;她一觸眼,杏眸圓睜,倒抽一口氣。

    傷痕有十幾公分長,深色藥水及縫線加諸其上,像只漫爬的蜈蚣,在雪白的裸背上怵目驚心,她不禁倒退,背抵在他前胸。

    「是不是後悔替我擋了這一刀?」他看著鏡中的她問。

    在鏡中,兩人視線相遇,她難免錯愕,匆匆移開眼,怔仲了幾秒,才安慰地咧嘴笑,「不會,幸好是在背上,沒人看得見,頂多不穿露背裝;要是劃在你臉上,那就糟了,你一張刀疤臉,人家才不相信你醫術多高明哩!」

    他未因這番輕鬆話展顏,視線緊追著著鏡中的她,是測量、是琢磨,他放下鏡子,將紗布重新貼覆在傷口上,扳過她身子,異常柔聲:「我的臉,你又何必費心相護?你的安危也很重要。」

    她頭微傾,抿抿唇,心思盤桓旋繞,眉心浮上暗郁,「成醫師,就算你長得普通,也不該為了我而受池魚之殃,我帶給你的麻煩不少,怎能再讓你受活罪!」

    「你知道了什麼?」

    她垂眼凝思,顫啞著嗓音道:「那天,我聽到那兩個人說,別傷著我,只要對付你。如果我不去擋那刀,他們不會誤傷我。你想,若僅是你的私人恩怨,何必特意避開我,應該一同對付才是。我想,我害了你了,你不該蹚這混水的,對不起。」

    她左思右想了幾天,除了林庭軒,誰會對她在意甚深?那些跟蹤她的人,等的就是那一刻吧?在她面前毀了成揚飛,她就會裹足不前,遠離護翼嗎?

    「不必道歉,不是你的錯。」他手指捏起她下巴,端起面對,凜起肅顏,「如果,我這張臉毀了,你怕是不怕?」

    眸子在他面上巡繞一圈,她搖搖頭,「看習慣的話,就沒差了。不過那挺可惜的,有張好看的臉,你可以輕而易舉找到美女當老婆的,這世界,多數人是喜歡賞心悅目的東西的,我不希望你為了不相干的人破相,讓喜歡你的女人心碎。」

    「你的意思是,我這種人只能配個淺薄的花瓶?」他拇指使力按壓。

    她下巴吃痛,不由得結巴,「當……當然不是,你——才貌兼俱,找到的女人必然不遑多讓。」

    他撇唇笑了,驀地湊近她,鼻尖輕觸額角髮絲,軟言道:「老是擔心這層皮相的效應大麻煩了,我沒那麼多閒功夫注意這個。乾脆這樣吧,你作我女人好了,反正美醜你也不在乎,我真要被毀容了,你也嚇不跑,既然有人認定我們之間是男女關係,那就別白擔了虛名,我們就在一起吧!你覺得如何?」

    語畢,她一陣震愕及困惑,黑眼珠晃不停,勉強扯了個笑,「成醫師,這笑話很冷,我們看起來哪點像情人了?你要我替你擋掉女人糾纏沒問題,但我是自願替你挨那一刀的,比起來,你的有用之軀對病人貢獻良多,我的就不算什麼了,你若要以身相許,我還真不知道拿你這麼大個人怎麼辦才好呢!」她呵呵笑不停,讓笑意衝散不知所措。

    他一逕盯住她,盯得她變乾笑,最後發不出笑聲。她抬眼覷看他,益發迷惑起來,「你不是——認真的吧?」

    他拿起她胸前那團衣物,展開後,披在她身上示意她穿上。她兩手穿進袖管,他替她一顆顆耐心扣上衣襟,不避諱地看著她單薄內衣裹住的雪白胸脯,眼神是她望不穿的深壑。「我是認真的。」

    他一手攬住她的腰貼近自己,將她的臉按壓在胸膛,沉厚而堅定地說著:「我這麼大個人,可以擁抱你、保護你,可以帶給你快樂,我的作用很多,你若不要,不是大可惜了。」

    她身軀輕顫,突來的示愛讓她似吃了太多蜜釀的蜂蝶,一時方向混沌不清;但耳膜接收到他心臟傳來的真實擂動,一聲快過一聲,這個男人,沒有撒謊,他對她,是有感覺的。

    她視線一片水氣,不能置信。「為什麼?我配不上你……」沒有人對她說過這些話,她不是不受寵若驚的。

    「我看見別人不知道的你,你是我想要的女人,」他將她攬得更近、更密貼,「林庭軒不知道,他現在做的事,只有加深我的決心,那些警告動作,對我而言都不算什麼。方楠,從今以後,不必再克制自己,你想要什麼,我能給你的,絕無二話。」

    因一股潮湧而來的感動,她任他擁貼,任他獨一無二的清涼體味籠罩自己。他的體溫不熾熱,寬而堅實的懷抱與她的身形契合十足,如果不必顧慮太多,這樣的擁抱很舒適、很有安全感,她不介意多待一下,或偶一為之享受被照護的快樂。但是,世事沒有這麼順理成章,即使林庭軒的執念令她不寒而慄,成揚飛可以提供她所需一切,情人關係成立最重要的核心卻不能被忽略,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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