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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文 / 謝璃

    張嫂的手藝並非吹噓,一道道大菜全是叫得出名堂的。鍾怡開了客廳的水晶吊燈,只餘餐桌上的兩盞垂燈,暈暖的光澤下,這該是屬於有情人的二人世界。張嫂早已退席回家;鍾怡為了拉攏她,竟不惜讓她作電燈泡!她暗下決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掃完這碗飯,省去各懷心思、言不及義的對話。

    「方楠,喝杯酒不礙事吧?一道敬揚飛生日快樂吧!」鍾怡不等她反應,斟滿了葡萄酒遞給她。

    誰拒絕得了愛意滿滿的美女?

    鍾怡不必酒醺,雙頰已酡紅,她快樂得暢飲一杯又一杯酒,湊近成揚飛,嬌憨道:「我祝成醫師——」朱唇附上他耳際,悄悄說了些方楠聽不見的綺語。成揚飛但笑不語,表情沒多大變化,逕自啜著酒。

    方楠垂下眼,面不改色地扒飯,在限制級畫面出現前,她就要打退堂鼓。

    「方楠,換你啦!」鍾怡頭枕在成揚飛肩上,笑著提醒。「你也說句話啊!」

    「噢——」她行禮如儀地拿起酒杯,僵硬地扯了兩句,「祝成醫師——德術兼備,鍾小姐——情有所歸。」

    她不認為自己有說笑話的潛質,更何況她說的是真心話,但成揚飛卻仰起臉大笑起來,手上的酒灑了半杯出來,直盯著她不放。鍾怡不覺有異,開心地又多喝了一杯。

    她低頭繼續加快動作——吃著白飯,面對美食,卻勾不起一點食慾。

    手機鈴響,成揚飛接起,鍾怡摟住他的腰,嘟著嘴湊近他,想一道聽來電者語聲。成揚飛拉遠距離,嘴理應著,「在吃飯呢……不了,今天很累……我不過生日的……乖,下次再說吧……可以,我再打電話給你……好好玩……小心一點……」

    任何人再遲鈍,也聽得出不會是男性來電,成揚飛毫不掩飾他的作為。鍾怡緩緩從他身上撤離,甜笑陡失,默然喝著酒。

    方楠驚覺,他從未想應付任何女人,他帶著倦意參與鍾怡盛情張羅的生日宴,而沒有拂袖而去,已是他最大限度的耐性。他也許並未期待任何人為他做這件事,因此也沒有表現驚喜,她為鍾怡感到難過,這恐怕不是努力就有結果的一場愛戀。

    「揚飛,生日快樂。」半晌,鍾怡拿出一個精緻的方盒,打開盒蓋,推到他面前。

    自小捉襟見肘的方楠並不識貨,不知盒裡那支閃著冷輝、設計新穎的香檳色男表有何名堂,但瞎子也猜得出必然價值不菲,鍾怡的情意勝過表價數倍。

    「謝謝,讓你破費了。」他撫摸了表殼一下,沒有戴上的慾望。

    「剛才——打來的是誰?」鍾怡柔聲問,嘴角垂下,酒精揮發出她的勇氣,她不想再隱忍。「她知道你生日?」

    「朋友。」他淡淡說著,看不出情緒。

    「揚飛,你愛我嗎?」鍾怡伸長脖子,面孔貼近他。「還是,你愛的另有其人?」

    「你喝醉了。」他輕聲答,沒有溫度的瞳孔裡逐漸缺乏耐性。「今天不是我生日嗎?」

    「是啊,我以為只有我知道你生日,看來還有人牽掛著你。你說,我是不是傻瓜?一下飛機家都不回一下,心裡只想到你。」

    他靜默不答,女人的攤牌讓空氣凝成一團冷氣。對桌的方楠擱下最後一口飯,準備腳底抹油,退出莫名興起的冷戰場。

    「你不敢說,對吧?」鍾怡冷笑,「你老是不冷不熱,把我的心懸在半空中,你既不想愛我,當初就不該接受我。你今天就坦白說,你心裡是怎麼想我的?」

    「鍾怡,你這樣很失態,有話以後再說,先吃飯吧!」他拿起飯碗,夾起一道菜,視線始終不和鍾怡交會。

    「失態?你不回答我才是失態,你欺騙我才是失態!方楠,你老實說,我不在時,來這裡的女人是誰?」

    箭靶轉至她身上,她驚愕又尷尬,成揚飛冷眸帶著疑問望向她,她慌亂站起身,支吾著:「我不知道,我沒看清楚……不,是沒看到,我真的沒看到……」該死,偏在此時語無倫次!

    成揚飛抬眉,面罩寒氣,那是動怒的前兆,他的耐性在醫院用光了。他原本只想好好休息一晚,鬆弛工作時緊繃的神經的,眼前這一切,都不是他現在有多餘心思面對的。

    「鍾怡,何必生氣?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訴你。」他蹙眉,不耐地閉了閉眼。如果今天鐘怡不來慶生這一招,他們的交往是可以延續下去的。

    鍾怡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男人的表情告訴她,已無轉圜餘地,沉不住氣的後果,也許就是斷滅的開始。然而她就是迫不及待想知道,鵲占鳩巢者,到底是誰?她想試看看,她是否全無令他留戀的餘地?

    「你們……慢慢談,我……不打擾了。」方楠挪動腳步,不忍看鍾怡脹紅的臉,她垂著視線,匆匆離開座位。

    經過成揚飛身畔,他有力的掌猛然攫住她纖臂,往懷裡一扯,她兩腿交絆,重心不穩地栽倒在他大腿上。他左手扣住她的腰,右掌捧住她後腦勺,在她還搞不清楚怎麼一回事前,他張嘴含住她的唇,熱烈地吮吻她。

    整個動作在短短幾秒內完成,快得她腦袋充塞錯亂的指令,不知因何置身於此荒謬情境。他的氣味盈滿整個鼻腔,嫻熟的吻技施虐在她無防備的口中,她意識不清承受了突襲的吻有多久,才奮力別開臉,兩掌一推,從他懷裡跳開,驚楞地搗住腫熱的唇,不知所以地望著肇禍的男人。

    「這就是答案,她就是住在這裡的女人,不是什麼遠房親戚,你滿意了嗎?」他回復了冷淡的表情,彷彿剛才那一吻不曾發生過。

    鍾怡不可置信地環視前方,說不出半個字叱責不留情的男人和身份詭異的女人,她想像力再豐富,也想不到會是這個答案。

    成揚飛的話倒是令方楠徹底回了神,遲來的惱怒潮湧而來,她揚起右手,揮向他左頰,清脆響亮的耳光震懾了三個人。「說對不起,你不能這樣對鍾小姐。」她胸口一起一伏,手掌熱辣辣發麻。

    他指尖輕觸一下染上紅印的耳腮,表情半是驚詫、半是新奇。好半天,他嘴抿成一彎新月,噙著笑,起身托起她的下巴,俯視她;她肩微縮,屏著氣,緊緊閉著眼,等他嚴厲地降責。他看了她好一會兒,竟放開她,笑了兩聲,轉身慢慢踱步上樓。

    「你——你竟敢——」男人身影消失後,鍾怡抖著朱唇,「你敢這樣打他?他最恨人家碰他的臉,你到底是他的誰?」

    「他——自找的。」她先前撒的謊和成揚飛唐突的襲吻,令她百口莫辯。

    心跳狠狠擂動著,他的混合了醫院消毒藥水、葡萄酒香的體味,還附著在她身上,因他而濡濕的唇尚未干。她移動鈍重的步伐,歉疚地拋下一句,「鍾小姐,對不起,我幫不了你。」

    她恐怕一時弄不清楚,是她又一次無意中破壞了成揚飛的男女關係,還是成揚飛破壞了她的原則——她的初吻,應該獻給互有情意的愛慕對象,而非配合他那一場戲而廉價的玩完了。

    第三章

    她推開車門,往外丟出幾個壓扁的紙箱,回頭對臨時司機劉得化道:「等會我把大門打開,你把車開到車庫,我搬東西比較方便。」

    「知道了。」劉得化下了車,仔細看了眼前方這棟有著花園草坪的兩層樓洋房,玩味地搔搔頭,對吃力地抱著紙箱的方楠道:「不錯嘛!小楠,你轉性了,瞧你平時悶得很,原來是悶騷,真的讓你把到一個闊醫生了啊!」

    「說什麼呀你!」她狠白他一眼,一手困難地從口袋掏出鑰匙。「還不過來幫忙!」張嫂今天休假,她得自己開這道鐵門。

    他懶洋洋趨前替她拿紙箱,鼠目眼角掃到不遠處的路邊,有個身形頎長的年輕男人下了車,朝他們走過來。男人衣著低調內斂但很講究,渾身儒雅之氣,兩手插在口袋,一雙柔和眷念的目光緊隨方楠的一舉一動,沒有分神注意劉得化。

    「喂!小楠,有人在看你,不是哪個鄰居吧?」他推推她背後。

    雖然是大白天,他和方楠卻活像闖空門的,兩人都是一身短T恤、洗白的破牛仔褲,加上方楠搞了半天還打不開門,說是這裡的住戶只會遭嗤之以鼻。

    「別煩,我快打開了。」她急得冒汗,再打不開,她就得叫劉得化當墊背讓她翻牆進去了。

    「小楠。」男子叫住了她,音色淳厚,近看溫柔的臉龐鬱鬱,長得極為端正。

    她定住不動,轉頭望見男子,鑰匙跌落在地,愕然地直起身。

    「好久不見。你媽說你搬出去了,原來是在這裡。」男子伸手拂開她額前的髮絲,動作熟稔親近。「怎麼不告訴我呢?我還得托人才找到你。」

    「林大哥……」她微微退後,他竟派人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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