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簡瓔
「當然不是。」語畢，見她鬆了口氣，他頑皮的眨了下眼。「我是從今天開始來接你下班。」
「Shit！」她瞪著大大的眼仰視他。「如果你喜歡當司機，可以去台北火車站排班啊！那裡有很多人可以讓你載到爽！」
他忍俊不住失笑。「你以為我是喜歡開車才來接你的嗎？」
「不然咧？」
他哭笑不得的歎了口氣，揉揉她的頭，輕推著她小巧的肩頭要她上車。「以後你就知道了。」
曉喬邊上車邊聲明，「你可別指望我以後賺了錢補還你車錢哦！以後我賺的錢都要讓筱雪出國深造，所以你了吧？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明天或是後天，我都沒錢給你！」
費路蒙發動車子，不經意的問：「筱雪想出國深造嗎？她不是才小五而已？」
「這你就不知道了！」曉喬驕傲的說：「筱雪有天份，她比我會讀書，就算平常都沒在念，成績還是全校前幾名！」
停了停，她又補充道：「告訴你一個秘密，英國有所很優秀的寄宿女子高中叫羅倫斯，筱雪班上有幾個同學計劃去那裡留學，我也打算畢業後趕快成為設計師，賺很多錢讓筱雪可以進入那所名校！」
這也是她一心一意想快點成為設計師的原因，班上有一半同學都要考大學，可是她不想考，因為她沒時間了，她必須在筱雪國中畢業之前趕快賺到留學費用才行！
「你不會是因為名字有個喬字，所以就特別喜歡當樵夫吧？」他踩住煞車不動，仔細盯住她的眼睛問。
「呃？」他的話太高深了，她聽不懂。
他歎息著，視線在她臉上緩緩游移。「砍了柴就拚命往擔子裡放，直到可能妨礙自己下山還一直拚命砍柴，最後木柴是順利送到山下了，不過自己也累得病倒了。」
她終於聽懂他唱什麼文言文了！她理直氣壯的反駁，「筱雪才不是我的負擔呢！她是我的！我本來就應該要照顧她！你不要在那裡撥挑離間，破壞我們的感情了！」
費路蒙皺眉，索性拉起手煞車問個清楚。「什麼叫『她是你的』，難道筱雪是你生的？」
曉喬含糊的思哼兩聲。「差不多啦！」
差不多？這又是什麼意思？這種事情可以「差下多」嗎？明明就差很多好不好！
「告訴你也沒關係……」曉喬幽幽的說：「其實筱雪現在會跟著我過這麼辛苦的生活，都是我害的。」她垂下了眼。「生下我之後，我媽本來不想再生的，因為我說想要妹妹，所以她就生了個妹妹給我，她離家那天交代我，妹妹是我要她生的，所以我要負責照顧她，如果不是我叫媽媽生妹妹給我，筱雪也就不會出生，不會來到這個世界受苦，我……」她哽咽地說：「……我很對不起筱雪，她從來沒享受過父愛，因為她出生後，爸爸就變了，她也沒享受過母愛，因為媽媽忙著跟爸爸吵架，根本沒心情理會她，起碼在我五歲之前，爸媽還很恩愛，但筱雪就可憐了，她幾乎對恩愛的爸媽沒什麼印象，只記得他們爭執的恐懼畫面，她甚至直到現在還常常作惡夢……」
眼淚一滴、兩滴的掉到膝蓋上，她的心就像面臨缺氧似的緊緊收縮著，痛得連拳頭也緊緊握了起來。
Shit！破功了！雖然在他面前極力想忍住眼淚，可是每次提到筱雪不曾擁有的父愛與母愛，她就很心疼啊，眼淚就熊熊給他掉了下來，真丟臉！
「告訴你！我可不是在哭……」她擦掉淚水，抬起臉，硬是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跟他五四三。「我在用眼淚洗臉，網路流傳的美白方法啦，用眼淚洗臉可以讓你的臉蛋更加晶瑩透剔，效果比SKII好哦！」
費路蒙凝視她片刻。
這是哪一國的道理？不負責的母親把責任推到年幼的女兒身上，世界上竟有這麼荒謬的母親？負起照顧筱雪之責的時候她才幾歲？應該才十四、五歲吧？
她假裝堅強的模樣讓他更心疼，他兩隻修長的大手輕柔的捧住她的臉蛋，藍眸深刻的凝睇著她。
「把心裡的感受表現出來，不是一件丟臉的事，你沒必要刻意對我露出笑臉，因為你的眼淚很美。」
她絕對不是他認知中的淑女，有時還會飆個一兩句髒話，但她比那些歐洲上流社會的淑女更可愛，不但外表可愛，而且內心善良又脆弱。
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經為她而悄然轉動，而且一天比一天更深，他決定了！他要傚法老大、老二，拐個未成年的東方少女回家當老婆！以後她的人生就由他來守護，就算是要上山下海，他也會讓她成為眼淚的絕緣體！
「曉喬——」他深深的凝視著她，深邃的湛藍瞳孔彷彿海一般。現在地球人已經不流行試探了，喜歡一個人，直接表白比較可愛，默默守護太遜了，要牢牢抓在手裡才真實。「我想做你的男朋友，一輩子讓你利用！」
啪噠！下巴掉了！
「呃……你、你阿達啦？」曉喬霎時腦袋一片空白，他帥帥的臉近得嚇死人，還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要做她男朋友，害她心跳得像不小心吞下一隻蚱蜢似的，她連忙伸直兩臂推開他，然後大口大口的呼吸，刻意不去想剛剛發生的事，呃，什麼事？就是他說要做她男朋友那件事咩！
「曉喬……」費路蒙哭笑不得的看著她裝傻。
真心誠意的告白卻換來一句「你阿達」，這可是他守了二十五年的「第一次」耶，居然就這樣輕輕鬆鬆的讓他「從鐵盧上滑下去」，要說他夠悲哀還是她粉殘忍？
「不要說！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某個膽小鬼把耳朵捂起來掹搖頭，左一下，右一下，搖得不亦樂乎！
他啼笑皆非的看著她，直到她自己搖暈了不搖為止。
「你什麼都不必說！」她先發制人。
他再度失笑。「我什麼都沒有說啊！」
她一個彈指。「這樣就對了！」
剛剛是她沒想到他會來這招，所以一時手足無措，可是現在她已經回神了，他只能當她的「金主」，只能給她「利用」，她才不需要男朋友啊！
「費路蒙……」接收到他「不接受」的一瞥，她連忙改口，「呃，路蒙，你最好不要再說剛剛那種話了，不然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呃，不對，我們本來就不是朋友，你是我的『金主』，那麼更正，如果你再說剛剛那種話，你連金主都沒得做！」
他若有所思的盯住她半晌。「我想知道，是因為你父母的關係嗎？所以你排斥感情？」
「你是認真的在問我嗎？」她狐疑的看著他。「如果你是認真的在問我，我就回答你，如果是在試探我們有沒有發展成男女朋友的可能，那就不必了，我不是惺惺作態，我是真的不想交男朋友。」
「我是認真的在問你。」他的眼神認真無比。
「好吧！」曉喬聳了下肩，娓娓道來，「我第一份工作是在婚紗店，我好喜歡那裡的環境，每個人都對我好好，我把他們當家人看待，因為失去家庭的溫暖，我格外珍惜一起工作的同事們，他們也說我們是一個大家庭，彼此每天早上打完卡的第一句話一定是互相打氣，那種氣氛真的好溫馨，我常常下班時間到了也不走，就為了再享受一下家的感覺。」
她停住，吸了口氣，繼續往下說。
「然後有一天，我把筱雪帶到店裡，她很開心的在那裡玩，大家也對她很親切，還交代我一定要再帶筱雪到店裡玩，我也就真的天天把筱雪帶去上班，我以為我們是一個大家庭，大家就像家人一樣不分彼此，我很快樂的沉醉在其中，每天都忙得很開心，下了班也主動幫忙其他沒做完的同事，生活過得格外充實。」
說到這裡，曉喬的眼皮驀然徐徐垂落。「直到有一天，我下班了才發現手機忘了拿，當我踅回店裡拿手機時，聽到同事們都在說我的壞話。」她的喉頭顫動了一下，聲音變小了。
「他們說我臉皮真厚，自己平常下了班不走，免費享受店裡的冷氣、茶點也就算了，居然把妹妹也帶來一併享受，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沒看過這麼愛貪小便宜的人。」
「當時，我整顆心都涼了，不蓋你，連手和腳也涼了，我沒想到原來表面待我親切的同事，背地裡是這樣看我的，隔天我就辭職了。然後，不知道為什麼，我變得不容易真心相信人，剛到髮廊時，大家對我也很好，我總懷疑他們是不是也在背後講我壞話，加上我爸媽拋棄了我們……」
她對費路蒙歪了歪頭，硬是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很傻吧？我只是想要家的感覺罷了，不知道原來別人是這麼看我的……」
原來如此，他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