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洛瑤
「芝麻蒜皮的小事?小心眼?」
重複著她的話,他盯著她瞧的眼神倏地黯了下來,害裴雁行覺得四周氣溫一時間降低十幾度。
「原本還不想多做計較,不過既然你自己提起了,我也不介意咱們來把舊帳翻出來清算清算!」站起身邁開長腿,他沉著一張臉一步步逼進,也一句句逼問,「敢情你把一夜情當成微不足道的小事,嗯?白白睡了人就跑,還怪被拋棄的人太小心眼,嗯?」
被他難得一見的火惱容顏嚇著,直到背抵上冷硬的牆面,裴雁行才發現自己已無路可退。
「你……有話好說,幹麼火氣這麼大啊?」面對他突來的火氣,她只覺得頭皮發麻、冷意直竄。
「有話好說?你知不知道當我一覺醒來發現你不見了,只留下一群毛茸茸的蜘蛛在床上『托孤』是什麼樣的心情?那群噁心的鬼東西害我連續作了將近半年的惡夢你知不知道?你說我這樣叫火氣大,那是你還沒真正見識過我發脾氣!」緊繃著下顎,俊顏緩緩貼近她,他以沒打石膏的左手勾起她秀巧的下巴,陰惻側地說。
最今他火惱的是,她竟在兩人徹夜繾綣後一聲不響包袱款款跑人,原本他還樂觀的認定她只是臨時有急事,不久就會主動跟他聯繫,畢竟自己也算是她生命中第一個男人。
可接下來十年的音訊全無,甚至刻意閃躲他的越洋尋人連線,就連頻頻接電話接到手軟的多明尼先生都對他投以同情的眼光,讓原本心中篤定的他最終不得不咬牙承認——
他被這個無情的女人拋棄了!
而且還是徹底吃干抹淨後狠狠甩掉那種!
虧他還、虧他還情難自禁,對這個個性彆扭,脾氣又差,還老愛闖禍讓他收拾善後的惱人丫頭動心,沒料到得到的卻是這種結果,他嘔啊!
「呃,對不起!我沒想到會害你心裡陰影這麼深嘛!再說我當時有用盒子裝著它們……」
望著他鐵青僵硬的臉,裴雁行囁嚅地說道,針對「托孤」一事,她的確覺得理虧,卻忽略對方最在意的根本不是這個。
聽著她避「重」就「輕」的道歉,何澄南心情壓根不見好轉。
可要他拋開男人自尊,承認自己在意的、掛懷的是她活似感情騙子睡了人就跑的惡劣行徑?
對不起,打死他也做不到!
只能恨恨咬牙順著她的話回應,「你用破了個洞的紙盒子裝,它們當然會跑出來爬滿床!」
說來說去,他還是懷疑這女人是存心惡整他。
「啊,是這樣的嗎?嘿、嘿嘿嘿,一定是我當時太心急了,一時不察才會……總之,對不起嘛!」尷尬地爬爬頭髮,她一臉乾笑地回望向他那雙猶似著了火,熠熠閃耀的黑瞳。
當時她的確是想惡作劇嚇嚇他,滅滅這男人的威風,再加上寵物蜘蛛又不能帶回美國,才會在臨走時把小乖它們留在他床邊,沒想到會搞得這麼嚴重,可見他是真的很怕蜘蛛哦!
「好啦好啦,過去的事算我不對,您大人有大量,就別跟我計較這種小事!你剛剛不是說肩膀酸、頭痛嗎?就讓小的為您服務吧,大人!」
努力奉行「小女子能屈能伸」的箴言,裴雁行強撐起討好的笑,搓著雙手卑微提議。
「嗯哼,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我就給你個機會讓你將功贖過,動作快點,我肩膀很酸啊、頭也有些疼……對了,在開始按摩前先餵我吃些零嘴吧!」
淡淡瞄了眼她忍辱負重的扭曲笑顏,何澄南暗笑在心坎,卻仍是微擰起劍眉,狀似勉為其難地接受了她的服務,還很不客氣地要求這兒指揮那兒,讓裴雁行恨得牙癢癢,拳頭也癢,但又不敢多吭半句。
可惡!
「得了便宜還賣乖」指的就是眼下這情況吧?
此時此刻她真的可以確定,這些日子來,他根本是在耍她、賴她、奴役她,充份享受把她當傭僕使喚的惡劣趣味。
天曉得這樣的生活還要維持多久!
在心底碎碎念兼暗罵眼前笑得一臉溫良無害的男人,裴雁行努力克制著自己捏上他頸背的手勁不要過大,真怕心情一個不爽,忍不住失手將這位偽白馬王子就地正法當下勒斃,她光明似錦的大好前程恐怕也要毀於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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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那個礙眼的石膏終於拿掉了!」
傍晚,才剛踏入何澄南的工作室,裴雁行就發現他原本吊在胸口的右手恢復了自由,此刻只剩一圈繃帶纏在傷處。
「右手好得差不多了,左手呢?不是只有擦傷嗎?」望了眼他像木乃伊般包著厚厚一層紗布的左掌,她皺起眉問。
「醫師說有點發炎,為了避免感染,紗布最好別拆,還另外開了消炎藥……」無奈地瞥了眼雙手,他悶悶回道。
「又發炎?一開始醫師不就開過消炎藥了嗎?都過這麼久了傷口還沒痊癒,那個蒙古大夫是餵你哪門子鬼藥啊!這回加開的藥呢?吃過了嗎?」甩了甩俐落的短髮,她一連串的問話讓他心虛別開眼。
「喂,你這是什麼表情?這這這——這麼多藥是怎麼回事?」瞪著他默默遞過來的一堆藥包,她不禁傻眼。
不過是小小擦傷的消炎藥,這藥包的數量也太驚人了吧?
慢著,等等!這些藥包上的日期……
微瞇起眸,裴雁行倏地臉色一沉。
「何、澄、南!別告訴我之前醫師開的藥你全都沒吃?!」氣呼呼的拎起其中一份藥包,她指著上頭有些久遠的日期沒好氣地質問。
「……我討厭吞藥丸。」沉默了好半響,他才悶悶吐出一句好任性的話。
「這算哪門子理由,你就為了這個原因所以不吃藥?」
瞪大了眼,裴雁行沒想到他竟有臉說出這種辯解,低下頭再從藥包堆中抽出一份湊到他眼前。
「既然不喜歡吞藥丸,這裡也有藥粉吶!瞧,護士小姐都好心幫你把藥磨成粉了,為什麼還是一包都沒動?」她手持證物指證歷歷,像在審問罪刑重大的犯人。
「我有吃了一包。」微蹙起眉,他很不服氣地哼了聲。
「一包?一包哪夠!藥不持續服用根本發揮不了功效,你就是這樣亂來,傷口才遲遲不會好!」她氣昏頭的罵道,開始動手替他拆起藥包。
「可是藥粉很苦……」瞪著她手上的動作,他不著痕跡地向後退了退。
「你以為自己是三歲小孩嗎?藥不苦難不成還甜的啊?沒聽過什麼叫良藥苦口嗎?」她沒好氣地啐道。
將藥粉加水和勻,她一手拿著盛了藥的調羹,一手端著水杯,臉上綻出一朵危險的笑花,像個惡巫婆似地朝抵賴不吃藥的他步步逼近。
「喂,鬼丫頭你別想亂來!」他凜著俊顏警告。
拒絕吃藥的任性神情直可媲美幼幼班的難纏小鬼頭,什麼白馬王子的翩翩風度此刻全都像天邊流星,剎那間消逝無蹤。
可這種等級的威脅對裴雁行來說,絲毫起不了作用。
開玩笑!這可是難得的報仇好時機,讓她能一吐這些日子慘遭欺壓、忍辱負重的鳥氣,她怎麼捨得放過!
「別想逃了,我動你還是趁早認命束手就擒吧!」嘿嘿嘿笑了聲,她念著電影中摧花狂魔的必備台詞。
「你、你別過來!不准再靠近我……不然、不然我要叫人了!」背貼著牆冷汗涔涔,何澄南完全沒心情欣賞她的演技,悲情無助受害者的角色足以為他贏得一座金馬獎。
「哼哼,你儘管叫啊,就算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挑挑眉,她顯然心情很好的使壞上了癮。
「喂,你……嗚!」
好苦苦苦苦苦苦苦苦苦苦苦!
才想警告她別再靠近,別想威脅他乖乖就範,但他微啟的唇猝不及防地就被人硬生生灌進一匙苦澀藥汁。
水!給我水!
苦澀得泛起淚霧的俊眸,恨恨瞪向眼前笑得一臉痛快的惡女,何澄南薄唇就著她手中的水杯仰頭飲進一口,旋即惱怒地俯下身,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狠狠地、狂猛地吻上她的唇前。
這突如其來的一吻,吻得既深重又狂肆,融化在兩人唇齒間的滋味更是——
唔?!好苦!
簡直是噁心斃了!
這個小心眼的陰險男,居然暗算她!
嘴裡嘗到自何澄南唇舌渡來的苦澀藥汁,裴雁行氣惱地瞪大雙眸,使勁推開吻她吻得又重又疼的男人。
只見她急切地仰頭大口大口灌進開水,直到殘留的藥味漸漸沖淡,她才漲紅了臉,用力擦著慘遭他偷襲凌虐的唇瓣。
「喂,你個性很糟糕耶!」她氣惱地抗議著。
不過是逼他吃個藥,居然這麼對付她,未免太小家子氣了吧!
「可惡,竟然做出強吻這種下流事,如果真的這麼慾求不滿,我建議你不妨翻開你的芳名錄,隨便欽點幾個白馬王子親衛隊成員,相信有不少女人會自告奮勇搶著獻吻討你歡心的,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