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汪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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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忘了有多久,不曾再做過這個令人傷心、難過的夢!
何雨晴呆呆的坐在床中央,淚流滿面,整個人恍如陷入往事的悲傷裡。
她走不出來,只能一直一直的在裡頭打轉。
「雨晴?」擔憂的呼聲自房裡響起,江磊深邃的眼眸帶著不安,緊張的盯看著她。
剛才江磊經過她房間門口,聽到她大叫,嚇了一跳,想也沒多想的就打開房門進來,只見她淚流滿腮坐著,失神恍惚的模樣彷彿多年前被惡夢侄桔著的她。
沒有往日的甜美笑容,也沒有夾槍帶棍的諷刺話語,何雨晴被一股沉重得快無法呼吸的窒息感壓得無法思考,哪管得了江磊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她房裡?
此刻的她,除了落淚還是落淚。
「怎麼了?」江磊的語氣難得輕柔如綢緞。
「我做惡夢了。」她呆呆的回道。
江磊深沉幽邃的黑眸直直望著她那張茫然的小臉,一股憐惜心疼頓時充斥他胸口。
他往床邊一坐,振臂將她擁入懷中,時光一下子彷彿回到十多年前的情景。
當時二媽走了以後,小小的雨晴根本不懂死亡的真正意義,江家的每一個人只好告訴她,二媽只是去了遠方,暫時不會回來。
剛開始雨晴還能夠接受這種說法,但久了以後,她逢人就追問,媽咪什麼時候會回來、媽咪不要她了嗎?
大家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跟雨晴說,她媽咪沒有不要她,只是變成了天上的星星,永遠在夜空中守護著雨晴長大。
所以,有一陣子,雨晴很喜歡看星星,她認為只要她仰頭一瞧,就能看見螞咪溫柔的笑顏。
然而,隨著她一天天的長大,她已經能夠明白,死亡代表著永遠的離別,她再也見不到媽媽。
可是,在雨晴長大的這一段時間,她的心裡其實是充滿著焦慮、不安、害怕。
她每個晚上都會做惡夢,夢見原本與她有說有笑的媽咪突然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剛開始,傭人們不知道她怎麼了,又安慰不了她,因為她一直哭一直哭,那淚水彷彿無法停止似的。
直到他聽到傭人的傳報,趕緊過來她房裡,在他溫柔的安慰下,她才告訴他夢中的情景。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江磊每個晚上都會過來她房裡,安慰著從惡夢中驚醒過來的她。
隨著歲月的推移,她做惡夢的次數愈來愈少,然而對他的態度也愈來愈冷淡,她把二媽的死……歸咎於他。
最後,她面對他時,整個人就像刺蝟似的,渾身上下充滿戒備,不讓他靠近關心。
她常常讓他很無奈,卻又不知該從何關心起。
「說出來,你會好過點。」他誘哄著。
「媽咪她走了,不要我了。」像是個被拋棄在陌生地方的孩童,何雨晴緊緊抓住他的睡衣,淚如雨下。
「沒事了,我在這裡陪著你。」她的無助、徬徨、淚水,讓他每每見了,心就忍不住一陣揪疼。
何雨晴在他懷裡搖頭,「我好怕、好怕。」為什麼會突然做起這個夢?那代表什麼意思呢?
「不怕,我在這裡陪你,乖,閉上眼睛睡覺。」江磊語氣溫柔,細聲輕哄著。
何雨晴哭得泣不成聲,彷彿沒聽到他的話。
江磊輕歎了口氣,雙臂一縮,將她緊緊的擁抱著。
對她,他永遠只有一種感覺她將是他這一生最放不下的包袱。
耳畔規律的心跳聲,讓驚慌失措的心慢慢沉澱下來,何雨晴緩緩地閉上眼睛,在他溫暖、安心的懷中沉沉睡去。
第三章
躲避不是解決事情的辦法,這淺而易懂的道理,人人都知道,可不見得人人都會迎面解決事情。
更別提一向遇到問題就不畏艱難、想盡法子也要把問題解決的何雨晴,她竟然也會選擇躲避的作法!
何雨晴望著手上的白紙發呆,腦子全被她近日來懦弱的行為佔據。
那一日史復生的見解,在她心中造成不小的影響,當天夜裡她就做了許久不曾再做過的夢!
何雨晴不得不承認,她害怕失去!
媽咪驟然去世,讓她驚慌失措;此外,如同史復生所言,這些年來她的重心都放在江磊身上。
當敵人不想再捲入戰爭,選擇抽身而退時,一股形容不出的寂寞、空虛瞬間席捲她,讓她一下子無所適從,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戰?
而這還不算什麼,更可怕的是她對他又愛又恨的情感糾葛,這才是她真正在意的。
她恨他,因為媽咪的死。
她知道當年媽咪的死因是心臟病,可她不明白,那時候江磊為什麼會在那裡,手上又拿著媽咪的藥?
是因為她以為媽咪入門而害得他沒有媽媽,才存心報復的嗎?
愛情沒有誰對誰錯,據她從奶奶口中得知,才知道當年江爹地和媽咪相戀,介入他們戀情的第三者是大媽。
後來江爹地因為集團財務出現窘境,逼不得已才娶那時在金融界極有力量的大媽。
聽說大媽不但以婚姻為要挾,甚至要江爹地拋棄媽咪,才肯挹注資金入集團;江爹地為了集團,只好答應了。
而媽咪在爺爺的安排下,嫁給一名頗為風流的少東,也就是她的親生爹地,而在她三歲時,爹地因為縱慾過度,染上不治之症,拖不到一年就死了。
過了幾年,江爹地再見到媽咪時,再也壓抑不住情感,對媽咪展開熱烈的追求,最後媽咪答應和江爹地在一起。
也正因為如此,大媽才會恨媽咪和她入骨,但當時的大媽已經沒有什麼籌碼可以牽制住江爹地的行為。
從頭到尾,誰才是第三者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愛情不是以金錢來做要挾。
而另一方面,何雨晴承認,她的確是愛著江磊;是的,在某種程度上,她對他有一種依賴的愛意。
她不是懵懂無知,沒有記憶、沒有感覺的人。
當她沉浸在媽咪死亡的傷心中,是他伸出溫暖的雙手,拉著她走出悲傷。
曾經,江磊那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將她擁入懷中,給她安慰、給她溫暖,讓她不再害怕無依。那些日子,他沒有過多的溫柔贅言,他選擇靜靜的陪伴著她,度過無數漫漫長夜。
而這也是何雨晴對他難解的恨之一,他為什麼要在害死媽咪以後才對她好、才把她當作妹妹疼?
或許,他認為小時候的記憶太過久遠,她會忘了這些事;其實不是的,她記得很清楚。當她愈大,面對他的時候,心情愈複雜難懂,所以她選擇和他保持距離,選擇敵對的方式來抗議他的管束。
恨一個人很容易,原諒一個人太難。
每當她心中充滿恨意的時候,她全身的血液是沸騰的,讓她忍不住揚起攻擊的爪子。
偏偏每每遇見他,他總是冷靜自制,隨便的幾句話就可以把她激得怒氣衝天,直想扯下他那張沒有表情的面容。
所以這些年來,明的暗的,何雨晴總是想盡辦法挑釁他,把他的怒火逼到極限,是她最大的願望。
可是,她沒想到他會戀愛、他會結婚,他的心思不再放在她身上。
他為了這段婚姻,居然可以妥協讓她當「忘」的老闆;可想而知,她這個妹妹在他心目中已經沒有份量,她的地位已經被阮曉萱所取代。
如果阮曉萱是驕寵任性的千金小姐,她一定會想盡辦法破壞,偏偏她溫柔高貴,堪與他匹配,讓她不忍傷害阮曉萱。
所以她躲得遠遠的,一方面是慢慢調適心中的失落,一方面是慢慢的找尋日後的人生目標。
她該為自己往後的日子打算,不該再與他有所牽扯。
唉!想起來是很瀟灑,做起來卻是萬般難呀!
何雨晴拿起畫筆,隨手在白紙上塗塗畫畫,卻怎麼也勾勒不出美好的創作。
心煩氣躁,是創作的致命傷呀!
此時,一陣敲門聲響起。
她漫不經心地道:「進來。」
來者輕輕推開門,悄步走入書房,一雙深沉幽邃的黑眸直盯著專注畫畫的人兒身上。
她認真起來有一種自信的美,讓人瞧見就無法移開目光。
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何雨晴以為是傭人不好意思打擾她工作,一抬頭,恰好對上一道專注的灼熱目光,她的心陡地狂跳一下。
「請問有事嗎?哥哥。」何雨晴的語氣和往常一樣冷淡,她微微低下頭,順便調整一下坐姿。
「在忙?」
何雨晴把手上隨意圖畫的畫紙展示給他看,「沒靈感,正在思索。」話落,她將畫紙丟在書桌上。
「需要幫忙嗎?」
何雨晴揚了揚眉,「靈感這種事要怎麼幫?莫非你想讓我背上抄襲罪名?」這是她所能夠想到的。
「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我只是想帶你出去散散心。」她有必要把他的好意曲解成壞心嗎?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最近沒什麼耐心聽你囉唆說廢話。」何雨晴的語氣有些不耐煩,只希望他趕快說完,趕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