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唐浣紗

    立體環繞音響播放出旋律高昂的波蘭進行曲，聶瀚東穿著黑色游泳褲，宛如水中蛟龍般來回地游著。

    游了好幾圈後，他終於停下來，拿起擱在池邊的法國氣泡礦泉水，大口大口地飲下，然後站在水柱下，讓水沖擊背部肌肉。

    瀑布式的水柱衝擊而下，水花四濺，陽光下，他古銅色的肌膚閃耀著健康的光澤，腹肌平整，全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偉岸的體魄是力與美的最佳結合。

    男僕推來餐車，恭敬地問：「少爺，您要用早餐了嗎？」餐車上有各式各樣的豐盛佳餚，還有現搾的果汁和各種品牌的礦泉水。聶瀚東有時會在游泳池一旁的溫室花園裡用早餐，享受花香以及和煦的晨光。

    「我今天在餐廳裡用餐。」

    「是。」男僕點頭後迅速退下。

    聶瀚東拿起木桶裡的一個遙控器，關掉環繞音響，打開高懸在棕櫚木之間的超大液晶螢幕，頓時，螢幕上出現一個戴眼鏡的男人。

    男人恭敬地道：『執行長，請問九點的會議是否如期舉行？』

    九點？聶瀚東盤算著，待會兒他想陪紫芹吃早餐，時間上可能有點兒趕……

    他沉穩地命令道：「把會議改到十點半。」

    『是。』

    聶瀚東不再說話，拿起遙控器又按下一個按鈕，水池內再度恢復原有的寧靜，只剩嘩啦啦的水流聲，以及溫室裡傳來的鳥鳴啁啾。

    一想到紫芹，他有型的濃眉不禁微微蹙起，微歎了口氣。失眠了一整晚，他還是沒有理出頭緒。他想不通，為何昨晚會在愛情賓館內失控地吻了她，而且還吻得那麼激烈、熱血沸騰？

    他幾乎是耗盡了所有的自制力，才能放開嬌媚如水的她，結束那個令人血脈僨張的熱吻，沒有再對她做出更進一步的舉動。雖然，他渴望她渴望到下腹幾乎要焚燒了。

    在那當下，他被自己的澎湃情感和慾望給嚇住了，不知該對紫芹說些什麼，只好提起她的行李，告訴她跟他回去，他絕不允許她留宿在這麼複雜的賓館裡。

    沒想到，原本堅持不肯跟他走的紫芹竟也溫馴地點頭，紅著臉，一句話都不說地乖乖跟他回家，並在女管家的服侍下，住進客房。

    聶瀚東緩緩地起身，進入一旁的漩渦式氣泡按摩池，享受水柱的穴道按摩。他輪廓分明的臉龐上凝聚著困惑，滿腦子還是那個令他心蕩神馳的熱吻，她嬌媚如水的身軀、她盛滿羞澀的誘人水眸、她微啟的性感朱唇、她……老天，她真美，美得像是初生的女神。

    在那個吻之前，他真的一直把紫芹當成妹妹看的。就像是親妹妹羽萌一樣，他關心紫芹，所以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但，一個吻卻把一切都打亂了。

    他無法再告訴自己──紫芹只是妹妹。

    身為一個大哥，不會以那麼充滿情慾的方式吻妹妹。她如蘭的馨香、她的體溫、她羞怯的喘息，都讓他的情慾一直高漲，那是男人對女人的慾望。撞擊心弦的，也是男人對女人的感情。

    難道……他喜歡上紫芹了？！他對她不是單純的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情？！

    這項認知令聶瀚東非常震驚，他花了一整夜來思考，企圖由一團紊亂中理出一點頭緒。

    自從與申靜姬解除婚約後，他從沒想過自己還會發自內心地喜歡上一個女人，而且那個對象還是一直被他定位在「妹妹」這個位置的安紫芹。

    解除婚約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這一年來，他身邊的好友常常想介紹女友給他，其中也有很多條件傑出的名媛閨秀。但，他始終不為所動。

    並非他還忘不了申靜姬，只是，他很疑惑、他沒有自信。剛結束一段失敗的感情，他深切地懷疑起自己──他還有能力愛人嗎？

    愛情耗費掉他太多太多的能量了，他自認不是個浪漫的男人。申靜姬離去時，那幽怨的眼神像是一把刀，牢牢地刺入他的心。在愛情方面，他是失敗的，他不懂女人要什麼？

    他一直以為自己會繼續在事業上好好衝刺，這幾年之內都不碰愛情，但，人生真的充滿變化，紫芹出現了。

    聶瀚東沒有料到她會闖入自己的心，一切都太突然了，他像是還沒有做好準備，就突然被推上戰場的武士一樣。

    他質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去愛一個人？他不知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正因為他很在意紫芹，是以，他不願隨便處理兩人的關係。

    他告誡自己不能急，他必須冷靜地思考，好好地釐清這一切，想清楚怎麼做對紫芹才是最好的，該如何做才不會傷害她？

    是的，他絕不願傷害紫芹，也不忍心看到她的眼淚。當年跟申靜姬爭吵時，她眼底老是盛滿絕望的淚。他不想那樣傷害紫芹，他不要再當一個讓女人傷心的男人了。

    對，就是這樣。

    雖然腦中還是紛紛亂亂的，可他至少得到一個重要的答案──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傷害紫芹。

    他絕不讓她掉一滴眼淚，倘若他決定要她，把她當成自己的女人，那麼他就要盡所有的努力，讓她覺得幸福。

    離開按摩池，聶瀚東拿起掛在牆壁上的大浴巾和浴袍，打算換好衣服後，去叫紫芹起床。

    ☆☆☆☆☆☆☆☆☆☆☆☆☆☆☆☆☆☆☆☆☆☆

    二十分鐘後，西裝革履的他走到客房前，舉手輕叩房門。「紫芹？」

    等了半晌，房內沒有傳來任何聲音，他看看手錶，快九點了。他知道這小丫頭昨晚很累，需要多睡一會兒，不過，此刻應該也睡夠了，可以起來陪他一起吃個早餐了。

    一起吃早餐？聶瀚東搖頭失笑。這麼多年來，他一直習慣獨自用餐，並且一邊進食、一邊看大量的報紙，思索商場上的問題，就連跟申靜姬住在倫敦時，他都還是喜歡單獨用餐，享受寧靜。

    可不知為何，今天他突然很想跟紫芹一起坐在陽光灑落的餐廳內，一起喝咖啡、悠閒地用餐。他很想看見她那張純淨的笑臉，很想聽到她那溫和嬌柔的嗓音。

    叩叩！他又敲了一次門，還是沒有聽到任何回應，猶豫兩秒後，他道：「紫芹，我要進去嘍！」

    他推開門扉，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隨風翻飛的落地窗紗簾，聶瀚束髮現兩面落地窗都沒有關上，因此蕾絲緹花的窗簾隨風飛揚著。

    他看著熟睡的紫芹，露出寵溺的笑容。「真是的，居然沒關上窗，萬一夜裡下起大雨，可不著涼了？」

    他放輕腳步，走到窗前關上玻璃窗，再拉上白紗窗簾，接著又悄悄地折回床邊，望著她天使般的睡顏。

    烏黑的髮絲披在枕邊，紫芹睡得好甜，嘴角漾著淡淡的笑。她作了好夢嗎？聶瀚東的眼神停駐在她雪白無瑕的小臉上，和煦晨光下，她的肌膚更加吹彈可破，雙眉如畫，睫毛又鬈又翹，像是兩排漂亮的小扇子，挺秀的鼻樑下則是紅潤的櫻桃小嘴。

    看著她形狀姣美的唇線，昨晚那個激烈的吻又回到他腦中，滾燙的情愫迅速蔓延整個胸膛。他赫然發現，這個小丫頭真的長大了，不再是綁著兩條小辮子的愛哭鬼，已經脫胎換骨成為一個非常有魅力的女人了。

    是的，她真的是一個風情萬種、很有魅力的女人。五官細緻典雅，明媚的大眼睛像是漂亮的星辰。絲被下，隱約可以窺見她凹凸有致的曼妙曲線……聶瀚東喉頭一緊，匆促地移開視線。

    可就在撇開視線之際，他彷彿看到一個東西，不禁疑惑地調回視線，定睛一看。

    那是……

    被紫芹緊緊摟住、抱在被窩裡睡覺的，是一隻……泰迪熊？！

    聶瀚東無法置信地瞪大雙眼，牢牢地瞪著小熊好久好久，最後終於確定這是好多年前，他送給紫芹的泰迪熊。

    之所以會記住，是因為當年紫芹收到他的禮物時，居然高興到喜極而泣。

    他記得那年他剛上高中，跟著雙親到歐洲遊玩後，想到要送給朋友們禮物。其中，他打算送給紫芹的，就是一隻由Steiff製造的泰迪熊。

    那是他在德國的百貨公司發現的一隻小熊，擁有非常罕見的酒紅色毛海。印象中，他幾乎沒有看過酒紅色的泰迪熊，而且小熊手上還拿著一朵玫瑰花，非常可愛。當下，他不假思索地就買下了熊熊，並在回國後的派對上，送給紫芹。

    他清楚記得紫芹收到禮物時先是一愣，緊接著就迸出豆大的淚珠，開心地直跟他道謝。當時，才十六歲的他非常納悶。那就只是一個禮物而已啊！那趟歐洲之旅，他替很多好友買了禮物，包括紫芹的妹妹安綠喬都擁有一個限量版的芭比娃娃，就算紫芹真的非常喜歡泰迪熊，也用不著喜極而泣吧？

    也因此，他對這只熊熊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