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陳可芹
眼一瞇,池鎮伸手推開門,將楚淨母女領進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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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池天橫生日當晚,池鎮撥了通電話到他獨居的別墅。
祖孫兩人照樣是沒說幾句話便翻臉,眼看雙方就要以掛電話做為結束之際,池鎮彆扭的要孫子開門到外頭,說有生日禮物要給他。
臉色陰沉的掛斷電話,池天橫原本不想理會外公的話,直接轉頭進房睡覺,可是在原地站了片刻,想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走向玄關,準備看看池家臭老頭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一開門,外頭站著一名臉蛋低垂的嬌小女孩,他一時會意不過來,先是一愣,然後沒有多想的冷冷開口。
「是我外公叫你送東西過來?」他深邃的雙眸淡漠的看著女孩的頭頂。
「呃……」楚淨頓了下,臉垂得更低,不甘心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她是東西?應該算吧?
那天,池老太爺用鉅額債務和她母親談條件,要她考慮是要用親生女兒往後幾年的幸福做為交換,還是想讓討債公司逼迫得家破人亡。
他說,只要答應讓她跟在他的孫子身邊,照顧守候他的孫子,不讓其他妄想進入池家的女人纏住他的孫子,直到他的孫子結婚或滿三十歲為止,等約定的期限屆滿,楚家欠池家的債務便可一筆勾消,而且池老太爺還會替楚家處理好其他的債權人,讓楚家從此不再遭受打擾。
可是,世界上真有那麼好的事嗎?
她和母親都知道不可能。
池老太爺說得很清楚,要她陪在眼前男人的身邊,無論用任何方法都要抓住他,至少別讓他和其他不清不楚的女人廝混。
另外,除了平日三餐和大小瑣事外,如果這男人有任何生理上的需要,她都得負責滿足,老人家說得非常明白,可是當時她和母親卻聽得臉色發白,完全說不出半句話。
一開始,母親還極力拒絕,死都不肯讓她為了家裡的債務做如此大的犧牲,因為若是答應這個要求,跟把女兒推進火坑賣身有什麼不同?
可是其實她和母親都心知肚明,池老太爺的提議和條件,對家裡岌岌可危的財務狀況是多麼大的誘惑與幫助。
如果逞強,硬撐著骨氣不答應,可能接下來她和母親就要開始面對日日上門叫囂的討債公司,還有三不五時就會接到的法院開庭通知。
因為父親遺留下來鉅額的債務,根本不是一直都在家裡當家庭主婦、從沒出去工作過的母親能負荷得了,先別說還清債務了,他們母子四人根本連將來要怎麼過下去都還不曉得。
她大不了不要唸書,高中畢業就算了,可是弟妹的學費和一家人的生活費,卻還是要顧。
如果在這時候為了面子和骨氣逞強拒絕,日後走投無路、夜宿街頭時,也不會有人可憐他們。
還不如犧牲她一個人的幸福和自由,換得家中龐大債務的立即解決。
沒有多想,當下她咬牙截斷母親的拒絕,開口說自己願意。
就算要拿青春去陪一個男人,至少比日後面對龐大的債務坐困愁城,然後她被逼得下海賣身來得好。
如果真有一天會走到那一步,那麼她寧願現在就將自己賣給一個人,也好過落到日後雙臂千人枕的苦境。
賣了自己,就可以不必擔心債權人半夜上門討債,家裡外面也不會像現在一樣,常常站著一堆看起來像混混的男子,攔路守門要他們快點還錢。
只要忍耐,就當是作了一個惡夢,然後等池老太爺口中的那個男人結婚或是滿三十歲,她就可以重得自由,從此再也不用和這段難堪的往事有牽連。
但是剛剛,當她聽到男人似曾相識的冰冷嗓音時,一顆心忽然驚跳一下,不敢置信這樣的場景竟會發生在她已經荒腔走板的人生裡。
池老太爺只跟她說他叫池天橫,其他的就沒有多說。
可是這男人的聲音,她記得!
他就是那個在池家和池老太爺大吵一架,然後摔門走人的男人!
僵硬的伸手壓住蕾絲白紗裙擺,這一刻,楚淨只覺得難堪,想轉身逃跑。
生命中第一個讓她心動,偶爾還會在夜深人靜時忍不住想起的陌生男人,竟然就是她往後要「賣身」的男人?
她已經不曉得該哭還是笑,只覺得僅存的自尊全在他開口說話的剎那支離破碎,她沒有臉再站在這男人面前,卻又無處可逃,不得不站在原地。
「東西呢?」看見她一直低頭,老半天沒動作,池天橫冰冷的開口。
「什麼?」她一時會意不過來,小臉驀地抬起,錯愕的和他的目光對上,隨即又飛快的低下頭。
「是你!」記憶力非凡的池天橫先是一愣,很快又恢復冷然。
他記得她,白瓷般的彆扭女孩,連要摔下樓,都不尖叫求救。
只是這不關他的事,她只要快點把老頭給的東西交上,讓他回屋做自己的事就好。
「老頭叫你拿什麼生日禮物來?」見她臉垂得更低,他擰眉問道。
「呃……」她的身子一僵,牙齒緊咬著下唇,完全沒臉開口說話。
看這情形,池老太爺沒跟他說明生日禮物是什麼,完全把解釋的工作丟給她。
可是,她又怎麼說得出口?!
「把臉抬起來,你難道不知道說話時眼睛應該看著對方?」
看她吞吞吐吐,老半天說不出話,頭越垂越低,他微微不耐,終於伸手抬起她的臉,瞄了眼她手上腳邊,完全沒半個像禮物一樣的包裝物存在,他有些厭煩的厲聲開口。
「你是真的幫老頭送生日禮物過來?東西呢?不要讓我再問一遍!」
臭老頭這回在搞什麼鬼?
叫木頭娃娃送生日禮物過來,卻連半個包裝物品都沒見到……
還是老頭這次送的東西根本沒有形體?
「我……我是……」說不出口自己就是他今天的生日禮物,楚淨頓在原地,小臉一陣灰白。
「說清楚,你到底是什麼?!」
忽然,他全身僵住,眼神凌厲的瞪著她。
她剛剛說她是……是她是什麼,還是她就是?
他瞇眼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目光瞬間停在楚淨的腰間,與一身華麗蕾絲小禮服不搭的俗艷大紅蝴蝶結上。
明顯就是讓人特意繫上去的巨大絲緞蝴蝶結,彷彿禮物包裝上的醜陋裝飾,讓他眼神一暗,神色冷峻,一個令人不敢置信的想法驀地飛過腦海。
「再說一次,你是送禮物來的,還是你根本就是臭老頭口中的禮物?」他冷不防將她扯到身邊,冰冷俊美的臉龐流露出連他自己都說不上來的怒意。
「我……我是生日禮物。」咬著牙,她目光轉向一旁,難堪不已的開口承認。
就算現在不說,待會兒還是得說,因為她本來就是讓池老太爺用龐大債務交換買下的人,早晚他都會知道。
他冷眸狠狠瞇起,兩秒鐘過後,忽然鬆開對她的箝制。
他慢慢往後退到門內,目光如刀的望著她,然後用力將門摔上,只留下三個字回應她。
「神經病!」
他是不知道她和臭老頭做了什麼約定,但老頭人老腦袋不正常就算了,可是她好好一個人,竟然會陪著老傢伙一塊瘋?
不好好過日子,偏偏跑來他家門口當什麼生日禮物!
有正常人會送女人當全日禮物嗎?
用膝蓋想都知道老頭要她做的絕對不會只是和他說生日快樂這麼簡單,接下來一定是兒童不宜的限制級場面,而門外的笨女人竟然還敢答應狡猾老頭的提議?
她不是也跟著瘋了,就是神智不清楚。
懶得和神經病糾纏,池天橫轉身往房間走,卻聽見門鈴一聲接一聲不斷響起。
他不為所動,走進房間,往床上一躺,以為外頭的女人按到手軟後便會知趣的走人。
只是五分鐘過後——
他發現自己似乎低估了女人決心要蠻纏時的威力,耳朵聽著幾乎每隔十秒就會響起的門鈴聲,就算是沒有知覺的死人,都會抓狂的從墳墓裡爬出來。
等了三十秒,當他再次聽見煩死人的門鈴聲響起,終於沉著臉,大步跨向玄關,拉開門,目光冷得幾乎能殺人。
「滾開,回你家去。」
總之離他遠一點,不管她是誰,他都不會接受這樣的「生日禮物」!
瞧她稚嫩的模樣,連有沒有滿二十歲都不曉得,這樣的生日禮物他要是真收下了,難保將來不會讓她家人告上法院,說他誘拐未成年少女。
她僵硬的放下手,「我……我沒有家,池老太爺說,以後……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往後的七年,她不再是楚淨,這是池老太爺今天讓人送禮服來給她時,要人跟她說的!
她只能像是他養的小貓小狗,唯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家。
聽見她說的話,池天橫向來少有波動的冰寒臉孔難得的翻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