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童瑤
「襄理大人，我也相信真理是站在正義這一方的，感謝您的仗義執言。」
「不……不客氣。」他還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夾在兩方之間，現在選哪邊站似乎都不對。
沒想到她倒是挺能言善道的嘛，竟然能讓陳襄理這種欺善怕惡的大西瓜啞口無言？挺有本事的！秦沐風有生以來頭一回認真打量起這個充滿敵意的對手。
隱忍著唇邊逸出的笑意，他隨即模仿她的口吻，輕描淡寫說道：「您也真是窮追不捨，今早跟我搶計程車之後死賴著不下車，又為了區區四十元車資跟我翻臉的，不也是閣下您？」
季如春利眸瞬間為之一亮。「好個辯才無礙的口才。」雖說她心底恨得牙癢癢的，但這還是她二十五年來頭一回棋逢敵手，她的確有點小看了眼前這只笑面虎。
其實，她內心真正的口白應該是——好個死皮賴臉的奧客！但礙於雙方情面，算她先賣他個面子。
「不敢不敢。」秦沐風強忍住心中愈加擴大的笑意，即使明白對方心中巴不得將他大卸八塊，但是那強裝冷靜的臉龐實在有夠……猙獰。
重整旗鼓，季如春再次提出撻伐。
「既然是總經理，區區四十元對您應該是小事，何不大方些，成全我這可憐無依的小職員？」
「我真是愧不敢當，明知我身無分文你理該網開一面，何不乾脆放我一馬，成全我這勞苦功高的小經理？」
她真不敢相信，他竟然滿口的歪理！
「你想吵架——」季如春拉長了尾音。
「我奉陪。」秦沐風一樣不懷好意，回答得從容不迫。
「您的臉皮簡直比月球還要厚！」這世界上就是有一種什麼都要、就是不要臉的人，而那種人絕對非眼前這位仁兄莫屬！
實、在、有、夠、不、要、臉！
「這是對本人的稱讚？」秦沐風笑意不減反增。
有沒有搞錯，這男人連她出口的諷刺也笑得這麼招搖？他的感覺神經是不是少了某一條？
好啊！論吵架、口舌之爭，她自認從未輸過。第一次能讓她使出罵人絕活的，他肯定是普天之下第一人！
「你這人真不可理喻，我是倒了幾輩子的楣才會遇到像你這種臉皮極厚，又無恥到極點的超級大無賴！」
「好說好說，我肯定是做了好幾世的善事才能遇到你這位口齒清晰、罵人又不帶髒字的超級大善人！」
忍住、忍住，季如春維持自己快要瀕臨崩潰的修養。「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閣下若真的為他人設想，就不應該自私自利、損人利己！」
不容易！敢情她是把孔老夫子的名言給倒背如流不成？
秦沐風站穩腳步，氣勢也不輸給她。「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閣下若真為他人著想，就不應該患得患失，心為物役。」
「莫非閣下以君子自居？」好小子！季如春黑白分明的大眼在他囂張的笑臉上停格。
「難道閣下以小人自處？」論嘴上佔便宜的功夫，他也不輸任何人。
活到二十五歲，遇到她的人莫不俯首稱臣，自甘為手下敗將，沒有想到這個像只心機笑面虎的男人，竟扎扎實實的踩中她的痛處……
吵架王怎可能甘心落至第二？！
既然明裡來、暗裡去都對他發生不了任何效用，那麼……哼，看招！
「很好，君子先生，本姑娘送你最後一句話！」季如春綻放燦爛的笑臉，朝他勾了勾手指。
「小人小姐，本人願聞指教！」秦沐風彷彿勝券在握，不設防的靠近她那張笑意過甚的臉龐。
「君子動口，小人動手！」
季如春狠狠的、用力的賞了他皮鞋一腳。噹一聲，電梯剛好在八樓開啟，她順勢拎起自己一大袋便當，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整個動作更是流暢到行雲流水，沒有任何阻礙和意外。
「Ouch！」眾人驚呼。
「天！她還真用力！」秦沐風隱忍著腳上傳來的痛意，真不敢相信這個女人竟然這麼殘暴！
有夠狠！居然跟他來這一招？！
「我的天！居然有人可以在你的嘴上對答如流然後全身而退，我真應該馬上去拜她為師才對！」尹慶霖吹了聲口哨，眼神好生崇拜。
也許，她是總經理唯一的剋星！
「慶霖，你這特助閒得發慌不成？」秦沐風寫意的扳了扳手掌，一樣對他勾了勾愛的小指。
嗚∼∼總經理該不會打算在他身上發洩回來吧？尹慶霖馬上求饒，「總經理，在下真的不敢。」
秦沐風依然步步進逼，俊眼上下打量著該從哪一處下手才好。
「老大，得罪你的人是她，你犯不著將怒氣轉嫁在我這可憐無依的小特助身上吧？」
這個特助！學習力也太強了吧？
「真沒想到這世界上竟然還有這麼有趣的女人！」秦沐風突然自顧的大笑起來，久久不歇。
他笑到電梯裡眾人一陣頭皮發麻，紛紛祈禱總經理這笑容別帶有其他意思才好。
嗚……眾人腳底發涼……
總經理卻依然笑得開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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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諷刺她是小人？依她所見，真正的小人根本就是非那個總經理莫屬！
百聞不如一見，如今一睹他的真面目，她只想痛快的Delete掉那些不實的風評！
什麼風度翩翩？根本就是心眼超小！
什麼氣宇軒昂？根本就是度量狹隘！
什麼態度有禮？根本就是無禮傲慢！
報章雜誌天花亂墜的報導真老早該丟到外太空去了！
外界的人不是太過無知，就是那個披著羊皮的總經理太會作戲！
哼！假惺惺的偽君子！
「季姊，怎麼啦？你臉色好難看呢！」
「我被某人氣得快得內傷了。」大丈夫有志難伸，她這個小女子可是有怨難伸，剛剛那一戰夠她嘔個好幾百萬遍的了！
等著瞧，她這口鳥氣若無處可發，她鐵定會考慮送他一桶汽油，外加贈予打火機一隻。
「誰有那麼大的本事？我肯定要拜他為師！」小李子眼睛立刻星光閃閃，抱以崇拜的目光。
從來沒有人能在季姊面前逞口舌之快，若是有，那人不是死了，就是還沒出生，真沒想到這世間還有如此碩果僅存的能手！
果然，這世界是公平的！
「小李子，你是不是吃飽撐了？」季如春拉長了他的豬耳朵，不敢相信他居然選擇吃裡扒外。
他到底是不是總務部門的人？不挺自己人，還過水挺到外人去了！
痛、痛、痛！小李子咬牙死皺眉頭，連忙出聲轉移焦點。「季姊、季姊，你心愛的排骨便當在召喚你了……你還不享用嗎？」
對喔！她的便當呢！她居然氣得忘了民生第一件重要的大事，那實在對排骨便當太不敬了！
甩開新仇舊恨，季如春雙手合十，對著眼前令人食指大動的便當，心甘情願地臣服在它的腳下。
OK！反省完畢！
「廢話，人窮事小、餓死事大，再怎麼說肚皮還是比較重要！」季如春有如餓虎之姿開始動口。
「是是是，您說的沒錯！」
「嗯嗯嗯，果然還是這家老字號的排骨飯好吃，瞧瞧，這黃金比例的排骨厚度適中，炸得香酥且不油膩，即使不撒上胡椒鹽，依然好吃得過分；粒粒飽滿的白米飯再淋上美味可口的魯汁……老天爺！能讓我生長在台灣，真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情呀！」季如春晶燦亮人的雙眼，如今是充滿光彩、生氣蓬勃。
「沒錯沒錯，所謂排骨飯下死，做鬼也甘心！」小李子忍不住搖頭晃腦地引經據典起來。
「不錯喔！您、真內行！」季如春賞了他一個大拇指，拚命扒起嘴邊香噴噴的排骨便當。
嗯，果然好吃得讓人感動涕零……要她三餐都吃排骨飯，她死也願意！
「多謝季姊誇獎。」小李子狗腿的拱手謝道。
「嗝∼∼酒足飯飽，此乃謂人生一大樂事也！」
「來來來，這是西瓜汁，不僅清油解膩還能心涼脾肚開。」貼心諂媚的小李子更順手幫她插上吸管，送到她手上。
季如春眼睛再度發亮，「是隔壁巷口那家的吧？！」
「正是。」小李子大力點頭。
「小李子，你果然是我的知己！」季如春簡直感動到無以復加，差點沒多送他兩把眼淚，藉以證明自己是有多欣賞他識貨的眼光。
感動捏！
「我說兩位，你們大戲演完了沒？」實在看不過去的總務經理終於出聲打壞他倆相親相愛的世界。
厚！季如春噘起小嘴，不依。
「經理，午餐要吃得開心，開心才會有好心情，好心情才能認真工作，這工作才能盡心賣力，您應該不希望咱們吃飯弄得愁眉苦臉吧？」
「季如春，看看時間。」總務經理肥厚的手指，指了指牆上偌大的壁鐘。
「啊？什麼？已經一點半了？太陽下山明朝依舊爬上來，花兒謝了明年還是一樣的開，我的青春一去無影蹤，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別的那樣喲，別的那樣喲，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