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逃情仙人掌

第8頁 文 / 葉小嵐

    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落水吧?也許連現場目睹的子逸都不清楚。

    至於她自己呢?

    寧綺也不明白那一刻她在想什麼。

    只是精神恍惚,不小心才掉入水中。可是掉下去之後呢?

    以她的水性足以自救,她卻什麼都沒做,放任自己沉進水底。心痛滅絕了生機,那一刻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現在想來當然傻氣,可是那一刻……

    寒意在身體裡鑽動,她為自己竟有輕生的念頭自責不已。她在做什麼?就為子逸不愛她而放棄父母給予的生命?!她太傻、太不孝了。天下間沒有任何事比親情重要,愛情更不是人生的全部。她怎麼可以因為子逸的無情而……她愧疚的無法想下去。何況她喜歡子逸是一回事,沒人規定子逸也得喜歡她。

    所以子逸的無情……她心如刀割的承認,無法怪他。從頭到尾都是她一相情願,子逸從來沒給過她承諾或暗示。天之驕女的她,曾拒絕過無數男孩子的求愛告白,老天讓她被人拒絕一次,算是公平。罷了,這是她的報應。

    「你昏迷了一天。子逸一小時前才趕去愛丁堡赴他老師的約會,臨行前再三囑咐我,你一醒來便打電話給他。阿綺,你能告訴大哥到底發生什麼事嗎?」面對她的緘默,寧紀不死心的追問。

    「他怎麼說?」她閉著眼咕噥。

    「子逸能怎麼說?他說你突然站起身,他要你乖乖坐好你不聽,才會失去平衡掉進水裡……」

    「嗯。」

    「可是以你的水性不該……」

    「阿紀,阿綺才剛醒來,那些事等她痊癒後再說吧。」看出女兒不想回答,雲秋迅速阻止兒子的逼問。

    或許是妹妹失血的容顏、憔悴的神情令寧紀不忍心,他聽從母親的吩咐不再言語。寧綺卻在這個時候睜開無神的眼眸,看向母親。

    「我要出院。」她不曉得愛丁堡離這裡多遠,子逸什麼時候回來,她只知道她沒辦法再面對他。在她說了那些話,做了那件傻事後,她覺得自己沒瞼見他。

    「阿綺,你在說什麼?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呢。」

    「我沒事。」

    「阿綺,你不要任性。」寧紀不悅的繃緊臉。

    「我想家。」她憂傷的望著母親,那眼神是讓人看了都為之心碎的。

    雲秋握緊女兒的手,無法拒絕。

    「好,我們回家。」

    辦好出院手續後,他們當夜趕回倫敦。寧紀安排她們搭下午的班機到香港。

    始終悶悶不樂的寧綺,要求母親在香港多停留一天。她到一家頗富盛名的沙龍,將及肩的長髮剪掉。

    長髮為君留,短髮為君剪。她剪斷了長髮,也斬斷了多年來的癡戀。

    薄而俐落的俏麗短髮,襯得她格外清爽,雪白容顏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泛著堅毅之色。

    為楊子逸而生的寧綺不在了,現在這個寧綺是遇到楊子逸之前的寧綺。她要我行我素,不為男人折腰,只為自己的快樂而活。

    對著鏡中剪著時髦髮型的女郎冷冷一笑,寧綺立下誓言,不再為男人改變自己,從今以後,她只做讓自己高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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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是紐約一年中最迷人的時光,早晚氣溫宜人,出外約會或應酬都令人覺得特別愉快。位於洛克菲勒中心的高級住宅區,這段期間更是大宴小酌不斷。

    此地頗富盛名的房地產大亨,出借了名下的一棟豪宅做為籌募癌症病童基金的慈善晚宴。由富豪集團總裁賢伉儷帶領一對佳兒佳媳主持晚宴。席間總裁夫人——也就是著名的百老匯音樂劇紅伶桑妮-奎斯特,還將為與會來賓獻唱。

    楊子逸便是衝著這位聲如黃鶯出谷的紅伶而來。他對交際應酬向來興趣缺缺,倒是對音樂劇演出熱愛非常。桑妮-奎斯特的表演他從來不願錯過,可算是她的忠實歌迷。

    與晚會的主人之一,新婚不久的富豪集團第三代,年輕的夏氏夫婦短暫寒暄後,子逸收回對美貌如花、才智過人的夏少夫人的仰慕眼光,挽著女伴離開。

    房地產界目前都在盛傳,富豪集團將來的當家主人,極有可能是這位少夫人。夏氏的第三代安德烈,對商業沒多大興趣,倒是他的夫人,著名的宋氏百貨總裁宋綠竹是商場上的女強人。富豪集團的主席夏廷之便是相中她這方面的才華,才安排她與孫子相親。

    子逸羨慕安德烈的好運。

    像他,對經商的興趣其實不大,他喜歡建築,只想做單純的設計工作,不喜歡接觸複雜的商業活動。但身為楊家的獨子,早晚都得接掌龐大的家業。除非他能如安德烈一般幸運,娶個像宋綠竹的妻子。

    但話又說回來,具有靈活手腕的商場女傑他不是沒遇過,只是她們無法打動他的心。感情的事不是用理智可以駕馭的,他不是不想結婚,只是尚未遇到與他身心契合的女人罷了。

    像今晚的女伴雅莉珊,與他的關係僅限於肉體,心靈上毫無共鳴。他們彼此心知肚明,交往半年多了,雅莉珊從來沒指望要嫁他,只想藉著他的身份抬高身價,周旋於權貴之間。

    各取所需的男女關係,表面上看來自由,沒有情感上的牽掛,但長期下來卻難免令人悵然所失,心靈像缺少了什麼。

    隨著年歲增長,子逸覺得自己漸漸失去年輕時的單純心,無法如少年時期那樣熱烈的愛人。可話說回來,他也不記得曾熱烈愛過誰,唯一曾在他心裡留下驚心動魄印象的,唯有為他落水的寧綺。

    只要想起她,-抹黯然便佔領心間。雖非刻骨銘心,但總有幾分惆悵情懷難以排遣。

    當他從愛丁堡趕回劍橋時,寧綺已經離開英國。他知道自己傷她很深,曾試著想要彌補,卻拙於言詞,不曉得該如何表示。

    該說什麼呢?說他很抱歉,不該忽略她?可是在他心裡,的確是將寧綺視為小妹呀!教他如何在一時之間,接受她的表白?

    但真的只是小妹嗎?

    何以她落水前的絕望,深刻在他心底難以忘懷?儘管時光無情流逝,每隔一段時間總會夢到她失去生命活力的躺在他懷裡,在他的急救下嗆咳轉醒,茫然的與他驚惶的眼眸相視,隨即失去意識的再度昏迷。

    事後他曾寫了張問候卡片給她,寧綺也以簡單的一句「我沒事」回應,要他不必擔心她,她會活得很好。

    事實證明她果然活得很好。

    寧紀告訴他,寧綺在高中及大學時代,都是極活躍的人物,愛慕者都快把他家大門擠破了。

    這樣的結果應該是他想要的,子逸卻無法開心起來。一個因他的無心而落水的女孩,一轉眼又恢復年輕活躍的生活,不因為他而有任何陰影。這樣他算什麼?在他為她牽腸掛肚,充滿罪惡感時,她卻將他置之不理,彷彿這事不曾發生。子逸不得不承認,他的自尊和情感都被狠狠撞了個瘀青。

    即使多年之後的現在,他仍然耿耿於懷,尤其是寧綺根本對他避若蛇蠍。僅在寧紀和若薇的訂婚宴上露一下臉,他想看個清楚時,佳人芳蹤已杳。而他幾次回台北也沒遇上她。後來聽寧紀說,寧綺進哈佛大學深造。他曾試著打電話給她,得到的只是電話答錄機上的留言,讓他只能對著話筒發呆。

    她的嗓音依然甜美清脆,樣貌呢?除了那雙淒然絕望的茫然眼眸外,子逸幾乎記不得她了。印象中她跟寧媽媽容貌酷似,但他怎樣都想像不出寧綺長成她母親那般嫻雅溫柔的模樣。

    算算她有二十五歲了。學法律的她該是精明俐落的都會女性吧。如果再次相逢,他會認得她嗎?她又會認得他嗎?

    一抹苦澀盈滿胸臆。怕是塵滿面,鬢如霜,相見不相識了吧!

    一串銀鈴般的笑語突地攫住他失神的沉思。子逸眼裡有抹不相信,卻仍不由自主的轉動頸項,尋覓那道笑聲。

    這一眼,可把他的魂給勾去了。

    第四章

    雲鬢花顏展現性感風情。一雙東方人特有的漂亮鳳眼,即使不笑也能魅惑人,何況是她淺笑盈盈,那番媚態更難讓人招架了。

    煙霧藍的緬肩帶及踩紗質洋裝,展現其優雅的身體曲線。高姚的身材穠纖合度,修長纖柔的線條沿著光滑緊致的手臂延展向嫩如春筍的指尖,輕拈著水晶高腳杯,微微晃蕩的琥珀色酒液,把人的心也跟著搖晃得微微暈沉。

    美麗的側面輪廓呈現在子逸眼前,他忍住心頭的悸動,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熟悉卻又陌生的臉孔。曾試想過千百遍她成年後的形貌,萬萬料不到竟會這樣讓人驚艷。

    黑亮、短俏的秀髮服貼住她輪廓分明的臉型,融合了東方人的婉約纖麗、及西方美學的立體分明五官,精緻秀麗的模樣讓人著迷。但最吸引男人目光的,是她身上那種看似極易親近卻又保持距離的淡漠氣質。令子逸想到一句古話,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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