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古靈
童秉仁失笑,「你這小鬼!」他疼愛的揉揉盼盼的頭髮。「我每個月再加你五千元,不夠再告訴我,嗯?」
盼盼對他吐吐舌頭。「我已經是大學生,不是小鬼了!」
童秉仁還想說什麼,但廚房裡先傳來夏馨雨的叫聲。
「誰來幫我把稀飯端出去!」
兄妹倆相對一眼,同時笑開來,一起擠進廚房裡去。
論親情,其實血緣並不是最重要的,親生的爸爸當她是私用出氣筒,親生的媽媽嫌她太多餘,只有一半血緣的哥哥卻給她雙倍的疼愛,毫無血緣關係的大嫂更寵她,說到底,只問肯不肯付出那份真誠的愛心罷了!
「對了,盼盼,我注意到你都沒有首飾呢,聖誕節我送你一條鑽石項鏈做禮物好不好?」
「大嫂,我希望你說的是假鑽。」
「當然是真鑽,雖然只有三十分,但樣式十分典雅,我保證你一定會喜歡!」
「……夠了,我要離家出走!」她知道,大哥、大嫂是想補償她曾受爸爸虐待的痛苦經歷,但也別寵她寵得這樣沒天沒理嘛!
寵壞了誰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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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盼芸,你沒課了吧?我想請你去吃飯……」
「對不起,我沒興趣。」
盼盼用最平靜、最清淡的語氣第N次回絕,其實心底早就罵翻天了。
除了在家裡以及幼稚園之外,她出門在外向來是很低調的,總是獨來獨往不愛惹人注意,不是因為她孤僻,是習慣了,而且她也不打算在大學畢業之前交男朋友,三十歲以後再來考慮這種事還不遲,她是這麼計畫的。
然而別人可不這麼想,好不容易考上大學,不就為了一心二用——一用混文憑,一用玩個痛快。
特別是男生,大學整整四年,不泡兩個馬子來炫耀一下多沒面子,反正也不一定要認真,想玩玩的,找那種愛玩的女孩子就對了,玩到床上都沒問題;就算是想正正經經來一段也行,盼盼這種乖乖牌最合適,即使她一再拒絕,總是有幾個不死心的傢伙硬纏上來,以為只要夠耐心打破她的矜持就可以把到馬子了。
「那去看電影……」
「很抱歉,我沒興趣和任何人一起去吃飯、看電影、逛街或上MTV,麻煩你去找別人,不要再來找我了,謝謝。」
而眼前這傢伙可以說是死皮賴臉的代表性人物,資科系二年級的高材生林季劭,挺斯文的男孩子,卻出乎意料之外的難纏,她也只不過是在新生報到那天向他問了一下學生活動中心在哪裡,從此後就甩不掉他了。
別說她現在根本沒興趣交男朋友,就算有興趣,不來電的傢伙誰理他!
「童盼芸,你為何總是對我如此冷漠?」
「冷漠?對你?」
不,那不叫冷漠,那叫冷淡,而且她也不是只對他一個人冷淡,對任何人都是如此。
從國三那年開始,她早己習慣用冷淡隔開他人,以保護自己了。
其實上小學時她是很活潑的,帶動班上的活動氣氛的總是她,但升上國中後就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
不一樣在她缺乏一般少女該有的正常發育,既沒有胸部,也沒有三圍曲線,她甚至沒來過月經,雖然她極力隱藏自己的異常,但到國三上游泳課時,一切就再也隱藏不住了,女同學們背後指指點點說她是男生,男同學們更是光明正大的當面嘲諷,訕笑她是陰陽人,那種傷害,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由於童秉仁是個大男人,不懂得該注意這方面的問題,盼盼自己也說不出口,致使她在國三、高一兩年裡飽受心理上的創傷,因而養成了她獨來獨往,在人群中也總是下意識避免他人注目的習性。
直至她高一暑假時,哥哥童秉仁結了婚,細心的大嫂夏馨雨很快就注意到盼盼的不正常,這才帶她去醫院檢查。
然而,醫生的診斷並不樂觀。
「要讓她的第二性症發育並不難,但我必須先警告你們,她的問題在於中樞神經方面的異常,因此即使她的第二性症發育完全,想正常懷孕生子的機率依然十分渺小……」
「多渺小?」
「幾乎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所以,她跟不得不切除子宮的夏馨雨一樣,注定是個不能生育的女人,即使兩年後,她順利發育成為一個名符其實的青春少女,但月經始終愛來不來,多半都是三、四個月才來一次,有時候一年才來兩次,證驗了醫生的診斷。
不過她並不在意,因為夏馨雨的兩句話……
「既然我們自己不能生,就把我們的愛心奉獻給其他孩子們吧!」
「可是如果他們不喜歡我的話怎麼辦?」
「不會的,小孩子是最敏感的,只要你是真心愛他們,他們一定能感受得到而回報你的!」
事實證明夏馨雨的話是正確的,她對幼稚園裡的孩子們毫無保留地付出所有愛心,孩子們也回報給她最深濃的愛,不過一個暑假而己,她就成為幼稚園裡最受歡迎的小老師。
她很滿足了。
「你對我不算冷漠嗎?」林季劭的聲音始終溫文,語氣卻有些懊惱。
「不是冷漠,是沒興趣。」
「為什麼連一次機會都不能給我?」
「你聽不懂嗎?因為我沒興趣!」盼盼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林季劭凝視她片刻,忽地轉身離開,盼盼不覺鬆了口氣,心想終於甩脫他了。
萬萬沒想到林季劭不但沒有放棄,而且將會帶給她意想不到的困擾,這是她此時此刻所預料不到的,不然她一定不敢這麼快就放下心來。
該死心卻不肯死心的人向來是最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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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期很快就過去了,寒假開始了,但幼稚園是沒有寒假的,盼盼照例又到幼稚園來打工,沒想到頭一天便讓她撞上一件頗有趣的事。
「終於,都走了!」送走最後一位家長和小朋友後,老師們幾乎全癱了。
「不對,菁菁和蓉蓉還在遊戲室裡呢!」
下午三點半到五點半是家長到幼稚園來接小朋友回家的時間,但菁菁小姊妹倆總是最後一個離開,因為她們寧願待在幼稚園裡。
「啊,對喔,司機也還在外面等著呢!」
「我進去帶她們出來!」盼盼正要轉身,忽又停住,與其他老師們一樣疑惑的望向剛走入幼稚園裡來的女人,很陌生,從沒見過。
「請問這位小姐是?」夏馨雨上前問。
那個女人倨傲的抬高下巴四十五度角,以輕蔑的眼神緩緩掃過老師們。「我是宋太大,菁菁和蓉蓉的媽媽。」
聞言,全體老師頓時一片嘩然,滿臉驚愕。
原來這就是那位家暴媽媽周佩珊,菁菁她爸爸說得沒錯,他老婆確實是個十分漂亮的女人,美麗耀眼、明艷奪目,是那種走在路上會惹得路人甲乙丙丁ABCD一起去撞車的大美人,偏偏這樣美麗的外表下包裹的卻是一顆自私無情的心,真教人惋惜。
「呃,宋太大,你是來接菁菁和蓉蓉的嗎?我馬上去帶她們來……」
周佩珊嗤之以鼻的哼了哼,「不必,我可沒空管那兩個小鬼!」視線又掃回去。「我要找一位夏老師,她在這裡嗎?」
老師們兩兩相對一眼,不約而同將目光投注到夏馨雨身上去。
夏馨雨有點意外,但仍平靜地往前站一步,並綻出溫和的微笑。「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周佩珊瞇起了眼,以她所能最傲慢的姿態,盯住夏馨雨慢吞吞的從上看到下,再從下往上看。「原來你就是小鬼們不時掛在口中的夏老師,倒是看不出你會是個誘拐小孩的高手,真是人不可貌相。說,你誘拐我的女兒到底有何居心?」
夏馨雨笑容斂去。「對不起,宋太太,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周佩珊不屑的眼神斜斜的飛過來。「如果不是你有意誘拐那兩個小鬼,那兩個小鬼為何成天夏老師長、夏老師短的,尤其是菁菁,我不過說她幾句,她竟敢回嘴,說夏老師比我這個親媽媽好上一百萬倍!」
原來是菁菁。
夏馨雨深吸一口氣,又上前一步。「因為她說的是事實。」
「你說什麼?」周佩珊憤怒的提高了聲音。
「我說菁菁講的是事實,」夏馨雨依然保持著冷靜而從容的態度。「你是菁菁的親媽媽又如何,試問你可曾真心真意的愛過她一秒鐘?可曾真心真意的關心過她一秒鐘?沒有,你從沒有真心誠意的對她付出半點愛心,這也就罷了,你竟然還藉酒裝瘋打她、罵她,我要說,你根本沒有資格做菁菁的媽媽!」
「你……你……」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幼稚園老師竟敢當面指責她,周佩珊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你憑什麼這樣說我!」
面對張牙舞爪的周佩珊,夏馨雨毫不畏懼。「就憑宋先生把菁菁和蓉蓉送到我們幼稚園來,她們姊妹倆就是我們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