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伊凌
可惜的是,世事並不能如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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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一如往常,初嫣坐在自己專屬的雅致書房內,專心審閱著桌上成堆的帳本。
伸伸一直保持相同姿勢而有些酸痛的藕臂,她輕呼口氣,決定稍作歇息,等會兒再繼續那多到足以壓垮自己的帳冊。
「少夫人,您現在有空嗎?白月有事稟報。」在石楠雕門外,白月淡漠的聲音響起,恭敬的喚著裡頭人兒。
「進來吧!」初嫣回答,讓白月入內。
「是。」推開緊掩的門扉,白月踏步而入,目光落在初嫣佈滿陰影的眼下,劍眉微微一蹙,忍不住開口。「少夫人,您不該熬夜。」他的語氣中滿是責備。
「不打緊的,倒是你有什麼事?」初嫣心虛的垂下頭,不敢面對在過去這麼長久的時間,一直待她如兄長般的白月,急忙岔開話題。
「少主回來了。」明白她的閃躲,白月沒有道破,只是順著她的意說出此行的目的。
「什麼?」原本是想躲過責備,但初嫣萬萬沒想到隨之而來的話語才是真正驚人。
「少主已經回來了,依探子回報,他人現在正要入京,約莫再過半個時辰便會抵達宅邸。」看出初嫣的驚訝,白月微斂下眼,內心不禁覺得有些趣味。
他陪侍在初嫣身邊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見她如此的驚慌。
「他要回來……」初嫣說不出口心底的震驚與疑慮,一想到南門耀即將回來,胸口那份漲漲的情緒是什麼,好像有些苦、有些澀,但更多的則是害怕。
對於南門耀,初嫣的記憶仍是停留在十二年前,那個滿身沾染著血紅色的衣袍的男人,那刺目的鮮血以及那令人抗拒的壓迫感。
「恭喜少夫人,少主凱旋而歸。」白月微微一笑,故意加深南門耀回府的印象。
「我該怎麼辦?」睜大一雙美目,她看向白月,想到南門耀終於肯回來了,腦袋卻如同空轉一般,理不出個頭緒。
「少夫人應該前去接迎少主。」明白初嫣心底的慌亂,白月好心的點明。
「嗯。」點點頭,初嫣正要起身,卻被白月一把拉住,阻止她前進的動作。
「少夫人,您這樣是不能露面的。」一個擊掌,喚來守在門外的晴兒,白月低頭吩咐了幾句,只見晴兒立刻點頭如搗蒜,像是十分明了一般。
「少夫人,您快跟晴兒來!」盡職的接收大總管的交代後,晴兒抓起初嫣細瘦的手臂,也不管她願不願意,逕自將她拖回主房,打算把美麗的少夫人打扮得更加亮眼,讓出遠門多年的主子能驚艷。
初嫣靜靜的坐在梳妝台前,任由晴兒為她點上新妝,倌起髮髻,已經有好久好久沒有如此梳妝打扮過了,自從三年前,南門無芳病倒之後,初嫣便一肩挑起南門府上上下下的重擔,每天沒日沒夜的工作著,哪還有時間為自己裝扮?
「少夫人,晴兒幫您梳了個鳳耳髻,再幫您插上琉璃簪,您看看滿不滿意?」晴兒雀躍的聲音喚醒了木然的初嫣,她望著鏡中的自己,一股酸楚油然升起。
她,一點也不美!
縱使自己被譽為京都第一名花,初嫣卻不懂,美,到底是什麼呢?
對她來說,晴兒眼中閃爍的光彩是如此的亮麗,那才是美;反觀她的雙眼,長長的眼睫下灰影叢叢,漆黑的瞳中毫無燦亮之色,那是她所付出的代價,為了支撐家財萬貫的南門府的昂貴代價。
「少夫人,您不喜歡晴兒幫您梳的髮髻嗎?」見初嫣久久不語,晴兒以為她不喜歡這樣的裝扮,頓時慌了起來。
「不,我很喜歡。」初嫣回過神,漾起一抹淡淡的笑靨,平撫了小丫鬟不安的心情。
「那咱們快點到石門去迎接少主好不好?等少主看見少夫人這麼漂亮,一定會很高興的!」晴兒畢竟還年幼,看不出在初嫣的笑容下,那未達眼底的哀傷,只是自顧高興著,一想到溫柔能幹的少夫人終於可以被少主好好的疼寵著,心裡就覺得十分快樂。
「嗯。」點點頭,初嫣任由晴兒攙扶著,一步步踏向石雕大門。
當她們抵達門前時,門下早已站滿南門家所有的奴僕,上上下下、老老幼幼,眾人整齊的排成兩列,分站於石門的左右側,昂首企盼那長年未歸的少主。
原本嘈雜的人聲,在看見初嫣宛若芙蓉娉婷的身影,馬上有秩序的閉上嘴,鴉雀無聲的恭迎著他們最引以為傲的少夫人到來。
隨著她前進的步伐,自動自發讓出一條空路好讓少夫人能站抵石門的最前頭,第一個看見少主。
眾人靜靜的等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卻始終看不到少主的身影。
夕陽西下,天色漸漸轉黑了,初嫣感覺得到現場家僕們愈來愈浮動的情緒,她心知這樣等下去絕不是辦法。
側過身,她低頭向白月吩咐了幾句,只見白月輕頷首,隨即飛身躍出高聳的石牆,消失在夕陽橘紅色的燦光之中。
眾人等得焦躁,開始猜想著該不會少主今兒個不會回來了,但是最前頭的少夫人依舊挺身佇立,望著敞開的石門外頭,一動也不動,這讓他們只能勉強壓下內心的念頭
主子都不喊累了,他們這些下屬有什麼資格說嘴?
好不容易,白月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石垣的正上方,他輕提氣,優雅的落下,回到初嫣身旁。
「白月,找著他了嗎?」白月的面容如同往常般平穩,但初嫣知道,他的表情還是有些不一樣,她忍不住在心中暗忖,該是壞消息吧!
「少夫人……」白月薄唇一度開闔,仍舊說不出欲說的話語。
「說。」初嫣斂下似水雙瞳,再起時,眼裡已充滿了堅定的神采。
她是南門家的女主人,自有能耐擔下任何事。
「少主要少夫人親自去接他。」一咬牙,白月忍住心底的忿忿不平,緩緩說出南門耀的要求。
「僅只如此而已?」她有些驚訝,原以為南門耀會更刁難她呢!
「是的,但少主還說,只准夫人步行,不帶任何一婢一衛,只身前去見他。」在白月心中認定,這根本就是少主在找少夫人的麻煩。
「我明白了,白月,告訴我他在什麼地方?」初嫣看著自己最忠心也最知心的兄長白月,心中已有所覺悟。
「花舞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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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門家素以家大、業大而聞名天下,也因為如此,南門府邸的幅員廣闊更是令人咋舌,尤其是那與外界相通的恐怖棧道,若不搭乘馬車,絕非一時半刻有辦法走到的。
初嫣已經走了好一陣子,走到夕陽早已西沉,朦朧的月色躍上高空,甚至都透出了點點旭光,天就要亮了。
她緩緩向前,疲累的汗水滴滴落下,可她卻不引以為苦,好在她並非尋常柔弱的女子,為了處理大大小小複雜無比的商事,她便時常東奔西跑,舟車勞頓,有時忙得連膳食都忘了。
曾經有一次,她忙到接連兩日兩夜未曾進食,這才被南門無芳硬壓著休息一周,不准再碰任何帳冊。
「花舞樓……」抬起纖纖螓首,她來到一棟雕欄砌鳳的華美樓閣,上頭橫掛著一個紅木匾額,粉色大字正是花舞樓。
初嫣打滾商場多年,當然聽聞花舞樓的盛名,她也曾幾度為了洽談買賣而宴請賓客於此地。
此樓非比其他場所,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名妓——莫蘭痕坐鎮的最上等妓院;而現在,南門耀要她來到此地為他接塵,他的目的,初嫣自是瞭然於心。
「理當是要讓我難堪吧……」初嫣默默在心底念著,輕抬蓮足,踏入這塊是非之地。
「哎呀!這不是南門少夫人嗎?」看清走入的女子,花舞樓的老鴿笑得闔不攏嘴。
這南門少夫人可說是此地的貴客,向來出手大方。
「花嬤嬤,初嫣此次是來尋人的。」初嫣有禮的微點頭,說出此行的目的。
「呃,當然可以,請請,快快請進!」一聽見她並不是如同往常一樣要在此設席,花嬤嬤的心底忍不住暗叫不妙。
他們青樓最怕的就是有人上門討人了!
但眼前之人可是京城首富的南門家少夫人,就算花嬤嬤再怎不願意,也不敢阻撓啊!
「感謝。」初嫣在花嬤嬤的帶領下,走上二樓廂房區,放眼望去,只見一間又一間的隔間,她心想她該如何找著南門耀?
「敢問少夫人,此趟是要尋找什麼人?」跟著初嫣穿過長長的走廊,花嬤嬤看著初嫣像個無頭蒼蠅般的尋找,忍不住出聲探問。
「震騎將軍,南門耀。」她回答。
「震騎將軍……哎呀!嬤嬤我知道了。」拉著初嫣,花嬤嬤忙不迭的將她帶離二樓,出了花舞樓,往樓後方的小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