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娃娃
大修羅魔王僅有一魔子,也就是他們的少主。
一切本無事,卻在八百多年前,少主找人為他搜齊了來自於仙界的寶物──「七魂之魄」,吞入體內,於是在日頭下擁有了不滅的實體,是魔亦是人,他甚至還當上了人類的皇帝。
驕縱任性貪玩的少主順從體內的魔性完成了他的夢想,讓人間成了座煉獄,沒想到卻引來了仙人們的聯手圍剿,取了他的命。
大修羅魔王因傷心愛子的死,萬念俱灰。
他無心理政的結果是讓底下有野心的部屬叛變鬧獨立,魔王甚至還在混戰中讓近侍給暗殺了。
就是從那一刻開始,魔界政權分崩,個個擁地自立。
在經過數百年的交戰不歇後,他們鷹、蛇、龍、牛四大魔尊各自殲滅了一些自立為王的小魔怪,而成了當今魔域裡最大,也是最具影響力的魔界四魔尊。
原先鷹魔還希望他們四魔尊聯手將魔界統一,甚至發揚光大,但因為他們四魔之間誰也不服誰,是以這個夢想永遠也不可能有實現的時候。
除非……
鷹魔歎了口氣,除非是大修羅魔王或是少主復生轉世,想來才有本事壓得住這些冥頑不靈,誰也不想服誰的惡廝。
就因為有了這樣的念頭,所以數百年來鷹魔從未放棄過對於大修羅魔王及少主轉世訊息的搜集。
於是他得知大修羅魔王的魂魄已被調至帝釋天門下,並在帝釋天夜以繼日的佛法熏陶後,居然脫胎換骨,自願成為帝釋天座下護法部眾之一。
可惡!可惱!
至於少主呢,則是因仙界及冥界訂下了秘議,務必讓他與過往徹底切斷,絕對不許他再與魔族有任何糾葛,是以他的去處始終是仙、魔、冥三界六道中最大的一個謎。
鷹魔唯一能確定的是,早在數百年前,少主就已不在冥界獄司裡受刑了。
但他在哪裡?
沒人能給他半點線索,即使鷹魔暗中派出手下到仙界、妖界、冥界,甚至到六道輪迴路上去找,卻是百多年過去了仍毫無所獲,找得他都有點灰心了。
但他不能灰心,尤其是在聽到了蛇魔和龍魔又打了起來的時候。
「先不管他們了!」反正在沒找到少主前,他也無計可施。
大手一揮,鷹魔不想再讓那兩個舊日同僚搞壞他的心情,擰眉轉移話題,「除了這事外,還有其他的事嗎?」
「魔界最近有件傳聞,不知魔尊聽說了沒有?『嶗山蠍魔』魔尊應該認識吧?」
鷹魔淡淡的點頭,「老蠍?我和他性子不合,僅是點頭之交而已,他怎麼了?」
「他死了。」
「死了?」鷹魔聞言挑眉,終於露出些許興味盎然的表情,「這倒是有趣,是哪個魔怪還是神人幹出的好事?」哼!還不就那麼一回事,伏魔衛道,以振神威嘛!老戲碼。
「不!」驅善抬頭,直視鷹魔,「是一個人類殺的!」
「怎麼可能?!」鷹魔聽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人類哪有本事殲魔?而且殺的還是修煉千年,已是一方之霸的嶗山蠍魔?」
「屬下也覺得不可思議,於是特地派人去查個清楚,他確實是人沒錯,是一個精通術法的陰陽師術士,擅長與妖魔鬼怪做生意,是以不但擁有比一般人類還要長的壽命,身上還擁有不少各方法器,是以本事不小,甚至足以用人類的肉身去馴妖伏魔。」
「聽起來……這個人倒還怪有意思的,如果有可能……」鷹魔瞇眸摩挲下巴,「我倒是很想會會他。」
「不單是魔尊您這麼想,現在外頭可有不少妖精魔怪都在打他的主意。」
「為什麼?為了想為老蠍報仇?」不會吧?那毒傢伙的人緣有那麼好?
「不,是因為他身上有寶。」
「喔,是什麼寶物這麼吸引人?」
鷹魔問得清懶,卻讓驅善那下一句──「『七魂之魄』的『啖獸』、『狼牙』、『散殃』。」給嚇得險些由高台上跌下去。
「消息沒錯?」他狼狽的坐好,暗中抹了抹汗。
「屬下已派人反覆查證多次,絕對不會有錯。」
「好!立刻加派人手去找出這傢伙,既然他那麼愛做生意,那我就同他大做一場,不計任何代價!」鷹魔搓了搓雙掌,興奮得眼裡生輝。
如果能將「七魂之魄」重新搜集齊全,然後再找著轉世後的少主,如此一來,別說是一統魔界,振興魔域,就連再度接收人間,拓展魔土都不會是問題了。
話說完,鷹魔見驅善仍無動作,不禁皺眉催促。
「喂!幹嘛還杵在這裡不去找人?」
「屬下尚有件小事要稟報……」驅善垂首恭敬的開口,「有一位名叫司徒屠允的舊客,帶了位名叫伊碇耀的男人,來到咱們峰頂焚『黑心煙』求見,說是想借助咱們的力量去對付一個死對頭。」
「意思就是……咱們又有生意上門囉?」
鷹魔再度恢復了懶洋洋的神情,這種買賣在魔族十分慣見,只要人類生起了貪念,或有了無法以自己的力量去完成的事情時,就是他們有機可乘的好時機。
對於這些想要借助魔族法力來完成自己渴望,寧可犧牲一些他們覺得並不重要東西的「好」客人,他們是很歡迎的。
驅善點下頭,「是。」
「老規矩!要他同意將靈魂交由我們編冊控管,成為魔族信徒,目前暫將靈魂『借』他用用,等我們有需要時立刻收回,那我們就同意幫忙。」
驅善點頭表示明白,恭揖而去,頓時間屋內又只剩下鷹魔。
在想到「七魂之魄」將有可能重聚現世時,面無表情的鷹魔心頭不由自主地整個火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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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峰頂。
此峰高逾三千多尺,除了主峰外,尚有羅列相連著的十來座峰頂。
峰峰相連的山巒自成了一塊與世隔絕的福地。
此處終年白雲繞頂,一年內至少有六個月的時間,整座山區會遭冰雪封閉,別說是人畜,就連飛鳥都少見蹤影。
就好比此時,山下才只是秋天,山上就已佈滿了新雪。
那瑩白的新雪堆滿了一座座的山頭及坡地,白雪起伏如緩浪,豐富而乾淨。
如果將雪捧近細瞧,還能瞧見雪花的結晶顆粒,而若是遠望,則彷彿是一塊質地滑軟的白毯,讓人忍不住想坐臥其間,以雪為床。
白雲、淨雪、幽寧、清靜,正是此地的最佳代名詞。
但已連續好幾天了,這裡的幽靜面臨著嚴重的破壞。
「來追我!」
那是一條灰影,一條再度打破此處安寧,正由山巔失速般地往下滑墜,速度快得驚人的灰影。
湊近點細瞧,才看清那條灰影是個銀髮束在腦後、正以樹皮滑著新雪的男子。
緊跟在男人身後的是一條白影,同樣以樹皮在雪坡上滑行,只不過那條白影並不是個人,而是一頭大白猿。
坡度極陡,樹皮上又無操縱桿閘,要修正方向只能靠著挪移臀部、傾斜身子的調整平衡來完成,加上坡道兩旁生著一叢叢的針葉林木,只要一個不小心,不是摔得人仰馬翻就是撞到樹上去了。
看得出來銀髮男子對於這項遊戲經驗老道,因為他無論是一偏一斜都能恰恰好切中最佳角度,不但成功地一路避開障礙物,還能在穩定中調整方向,更加快了速度。
相較起來,那出身於原野山林的大白猿反倒不如男人了。
只見牠拉長著毛茸茸的猿臉繃緊著下巴,眼神謹慎中帶著一絲畏懼,無法像男人那樣優遊自在地沉浸在這個遊戲裡。
可有些時候,謹慎不一定就是好事,畏懼反而會滯礙了行止。
果不其然,沒多久後,轟隆一聲乍響,有人撞了樹……喔,不!是有猿撞了樹。
聽見聲響,男人身子一個扭轉,漂亮地煞停了滑勢,起身往撞得仰天倒地,眼冒金星的大白猿走了過去。
在靠近仰倒於地的大白猿後,他沒伸手去扶也沒探視牠有沒受傷,只是迎頭先給了牠一個爆栗子。
「沒長進!我不在的這幾年裡你都在睡覺嗎?比起你爺爺真是遜斃了!」
領受了爆栗子後,那原閉著眼睛爭取同情,還想繼續裝暈裝死的大白猿,神情慚愧地乖乖坐起身,但牠一坐起後,男人反倒仰天呈大字型躺平,甚至還閉上了眼睛。
「呶呶!」
大白猿伸出手指推了推男人的身子,似是在向他說對不起。
「別跟我說對不起……」男人沒好氣的半睜開眼眸,「去跟你死去的爺爺說。」
大白猿的爺爺和爹爹,都曾經是男人的玩伴兼寵物,父死子繼,這彷彿已成牠們仙人峰白猿一族的家族傳統了。
只要牠們不搬離此處,似乎就該承繼「家業」成為男人的玩伴,雖說男人自成年出谷後,多半的時間都在外頭闖蕩,難得回來,但只要一回來,牠們就知道是要竭力伴主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