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金吉
以前她連在家裡坐著都要雙腿併攏、吃飯不能邊看電視,更不用說擦那些顏色怪裡怪氣的指甲油了。
前年去探望父親的時候,父親看到寶貝女兒不再像當年那個大家閨秀般的淑女,卻也沒有生氣,大概是察覺了他的心思,知道他默默地在改變她,沒有說什麼,已經有默許的意思。
他心裡幾乎已經肯定父親早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所以這麼多年來兩老從不催促他們找對象。
鈴鈴鈴!
電話鈴聲響起,見光恩在房裡翻找什麼東西,美梨忙要去接電話,卻又怕弄花沒干的指甲油,走路像企鵝似的。
「我接就好。」光恩從房裡出來,但已經來不及阻止以企鵝衝鋒的姿態撞上櫃子,接著往旁邊一拐的美梨。
「噢……」她忘了在擦指甲油前,她的腳還擦了一點軟化角質的保養油,又沒穿鞋子,腳底打滑,沒跌個狗吃屎算好運了。
腳趾撞到櫃子,痛得她眼淚快飆出來。
「喂,你好。」接起電話,她希望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像在哀號。
對方遲疑了兩秒,才道:「你好,請問光恩在嗎?」輕柔女音溫婉如柳絮飛花,煞是好聽。
「在啊在啊!你等等……」她轉身想把電話交給光恩,卻先一步被他抱起。
「厲光恩!你幹嘛?」突如其來的動作讓美梨險些尖叫出聲。
「撞到哪裡?」光恩也不應她,把她放在沙發上檢視起她的腳。
「電話啦!找你的。」雖然很痛,不過也要痛得有價值,她奮不顧身接的電話怎麼能被晾在一旁?美梨把手中的無線話筒拿到他耳邊。
「扭到了?」光恩皺眉。
「撞一下死不了人啦!」
光恩抓過話筒,夾在耳邊。
「你等等……」也不知是對她說或對話筒那端的人說,他起身走向櫃子,草草講了兩句話,在折回來前就把電話掛回去了,手裡則提著家用醫護箱。
美梨有些狐疑地盯著他講電話時的側臉,在他回到她面前時,一臉神秘兮兮又恍然大悟,笑著道:「女朋友哦?」
瞧他一副低調的樣子,人家女孩子喊他名字喊得那麼親密,一定是女朋友啦!
光恩在她身旁坐下,先處理她腳趾上的擦傷。
「不是。」
不知是否是錯覺,美梨覺得他低頭檢視她傷口的臉好像有點……臭。
她狐疑地盯著他緊鎖的眉頭,終於發現那不是自己的錯覺,接著,她像瞭解什麼似的掩嘴竊笑。
也難怪啦!她家光恩雖然帥到讓眾家姊妹流口水,可不是什麼花花公子,對感情的執著與專注不是其他阿貓阿狗能相提並論的,這點美梨絕對可以掛保證。
而且生平頭一次被姊姊攔劫到女友的電話,當然會害羞嘛!他臉皮薄,所以只好板起臉孔掩飾,真是可愛!
她家弟弟果然是萬中選一的純情好男人,就不知哪家女孩這麼幸運?美梨心裡不禁有一種身為姊姊的驕傲和身為女人對八卦的好奇與興趣。
光恩身邊朋友不少,女性友人卻是鳳毛鱗角,能喊得出名字的那幾個,還都是厲家早就熟識的世交之女。
如果不是知道光恩高中時曾經有過心儀的女孩子,美梨都要懷疑起他的性向了。
「交女朋友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只是突然問,她心裡有股窒息沉悶的感覺。
是寂寞吧?她為自己突如其來的落寞找個理由,像是一種潛意識逃避心裡真正聲音的掩飾。
畢竟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又是感情那麼好的弟弟,她可能會小姑獨處一輩子,可不代表弟弟能夠一直陪著她。
美梨垂下眼,刻意忽略心口緊揪著抽痛的感覺,甚至不當那是一回事。
光恩也快三十了,早該有個女人在他身邊,他的條件這麼好,並不是沒有女孩子青睞的。
「跟你說不是了。」光恩心裡真是說不出的悶。
「不是也沒關係啊,有合適的對象,就帶回家讓老姊看看咩!」她臉上寫著大大的「好奇」兩個字,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一種刻意的偽裝,縱使她一向就催眠自己認定那才是她心裡真正所想。
光恩瞇起那雙漂亮的眼,一向溫文儒雅的臉,這一刻卻顯得有些危險,像是氣憤,又像在忍耐。
許久,他才道:「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一對沒有血緣關係的男女,朝夕相處了二十年,這二十年來他把她當寶捧在手心,甚至親密如戀人,這該死的女人竟然要他把根本就沒有的女朋友帶回家給她看看?
二十年來,他與她不是平靜得沒有一點火花,他們感情親暱的程度不可能未曾在年輕氣盛的他倆身上留下痕跡。
他可以接受她的鴕鳥心態、接受她一次又一次忘記他對她說過什麼,因為來日方長。
但他不能接受她把他推給別的女人!
他真想敲敲她的腦袋,看能不能敲醒她——如果他捨得動手的話。
美梨眨了眨眼,為光恩的話有些受傷,也有些氣憤,但她決定原諒他,畢竟是他供她吃,供她住,供她吃飽閒閒沒事做。
「我們雖然沒有血緣,可是也是一家人啊!」講到這,她又忍不住覺得委屈,有些心酸。
原來光恩一直介意他們沒有血緣的事啊,所以才連女朋友都不打算帶來給她看看。
心裡難過地自怨自艾,胸口的疼痛卻更加明顯,她一再對自己催眠會覺得難受是因為自己當姊柿當得好失敗,而不是為了其他原因。
光恩無言地看著面前眼眶泛紅的女人,天大的火氣也消了大半,只能沒好氣地道:「我們是一家人,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從大學畢業那年開始,他就不只—次對她這麼說過了。
他要照顧她一輩子,她是他永遠且唯一的家人。
只是,顯然對「家人」這個解釋,兩人認知上有很大的差異。
「所以,真的外面有了女人,我不會騙你說沒有。」事實上,他的感情也絕不容許他有。
什麼外面有了女人?這講法好像怪怪的,也讓美梨心中微微一蕩,像是明白那樣的誓約代表什麼,卻又不允許自己去多想。
光恩拿來冰塊和毛巾輕敷在她腳上,美梨安靜沒幾秒鐘,又忍不住雞婆了起來。
「如果你沒有女朋友的話,我們隔壁班的張老師對你很有好感耶!」
經過剛剛,她才驚覺光恩年紀也不小了,她身為姊姊應該幫忙物色對象,免得弟弟像她一樣孤獨終身。
「她人長得不錯,個性又好,要不要改天我幫你……呀!」她話尾音調突然拔尖,轉變成高八度的尖叫。
「厲光恩!你幹嘛?」美梨含淚怒瞪握著她腳踝的男人。
「推拿。」他冷冷地回道。
「扭傷怎麼可以推拿?」騙她沒學過急救哦?
「我之前有學過推拿,你忘了?」他的手勁又緩了下來,繼續在她腳踝上用毛巾輕輕擦拭。
「推拿是傳統治療方式,但不很正確。」只不過老一輩人推來推去也都沒事。
美梨的思緒又飄回剛剛沒說完的對話上,「對了,我說的那位張老師,她家是開國術館耶!之前有幫我刮過痧,效果不錯,而且她跟你一樣也很喜歡卡謬和雨果,你們應該很合……啊!」又是一陣殺豬般的尖叫。
「你輕一點啦!」沙發上的淚人兒已經癱成軟泥,哀怨地泣訴。
光恩冷笑。
美梨揉了揉眼睛,怪自己多心。
她這個性格好到不行,人人誇讚的弟弟怎麼可能會有那種奸詐冷酷的表情呢?一定是她眼花了。
「抱歉,我已經盡量溫柔了。」
二十年的溫柔,難道還不夠嗎?二十年的守護、二十年的疼惜,卻換來這女人開口閉口把他推銷出去!
「對了,那位張小姐……啊!」
老天保佑,在美梨搞清楚怎麼回事之前,能夠先乖乖閉上嘴巴。
第二章
「梨梨?」
光恩洗完澡,踏進客廳,電視還在播放日劇DVD,沙發上的女人卻已經歪歪斜斜地睡到打呼了。
歎氣的同時,也忍不住露出寵溺的笑,他走過去將電視關掉,抱起沙發上的美梨。
她像是對這個懷抱再熟悉不過,自動找好最舒服的姿勢緊密地依偎,沒有轉醒,枕著他的肩膀繼續作好夢。
光恩將她抱回房間,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美梨雙手卻抓住他浴袍的衣領不放。
「賴皮鬼。」他輕聲道。
他伏在床畔,大掌撫著熟睡的人兒粉柔的臉頰,原本湖水般寂靜無波的瞳眸轉為沉鬱壓抑的黑,低頭吻住那微啟的朱唇。
美梨嚶嚀了聲,回應著那個吻,光恩在她頰畔的手一路向下,愛撫過纖細的頸項和鎖骨,掌下每一寸肌膚他都熟悉且眷戀不已,動作沒有遲疑地探進她的睡袍裡,大掌覆上柔軟的椒乳。
美梨仍舊沉睡,身體卻熟悉地迎合著他的動作。
光恩吻去兩人唇邊的濕痕,再抬起頭時,眼裡複雜的情緒難以解讀。
他身下的女人沉浸在夢裡的春色之中不願轉醒,他手指在粉乳上的挑弄也沒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