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田婈
「我怎樣?」慕雋謙先是一陣好笑,但很快的,他就被她很認真的在「懷疑他不行」的眼光給激怒了。
「你是不是有問題?」
「喂!你該不會是懷疑我……」
這女人真是欠揍!竟然如此藐視他,實在過分到不行。
「你自己也有感覺,是不是?」沈馡馡見他似乎有「自知之明」,便又開門見山的說:「你應該去醫院檢查。」
「你才應該去醫院檢查!我不用!」氣死人、氣死人!竟然真以為他不行!
男人尊嚴嚴重受挫,慕雋謙好想立刻一展雄風,但是,這陣子以來,他的雄風的的確確也施展過不知幾次了,但卻始終無法讓沈馡馡如願,這似乎也有點詭異且說不過去……
真的不行?
不,不可能!要真有問題,也是她,怎麼會是他?不可能、不可能!
「你去檢查,看是不是精蟲數不夠、還是精蟲活動力不足,導致我受孕不易,還是……」
「沈馡馡你說夠了喔!」
她說的是什麼跟什麼!精蟲數不夠?精蟲活動力不足?
她是要他一個堂堂大男人因羞愧而撞牆就是了?!根本不把他當真真正正的男人就是了?!
「我是說正經的。」
「那你要不要也去檢查看看,說不定你的卵子也不是那麼健康?」她敢說他精子的壞話,那也休怪他誹謗她的卵子。
「我才沒有問題!」
「你怎麼知道沒問題?你這麼有自信?」慕雋謙不以為然,將眼光調離她惱怒的臉。
「慕雋謙!你在羞辱我?」
「沒有,比起你剛才對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說的話,我這樣算是客氣了,沈馡馡小姐。」慕雋謙不禁擺出一副高姿態,沒辦法,他才覺得自己被她羞辱了。
若非驕傲性子撐住,又是一個不輕易彈淚的頂天立地男子漢,否則他簡直想躲在棉被裡哭個三天三夜了。
活了三十歲不只,竟被心愛的女人羞辱「不行」,他情何以堪?!
沈馡馡常常在喊天公伯,他才想喊咧!
天公伯!為什麼他慕雋謙會愛上沈馡馡這種女人?對他的情深意重視而不見,羞辱他倒羞辱得鏗鏘有力。
天公伯欠我慕雋謙一個合理的解釋啊!
「那……我們都去檢查。」
「鬧夠了沒?馡馡?我們在一起還不到幾個月,你會不會太急了?」
「人家顏艷和雅緹,都沒幾次就懷孕了……」
「每個人狀況都不同,這點還需要我費心解釋給你聽嗎?馡馡,你能不能理智一點?平常心一點?」難道她真的只想要他的種,不要他的愛嗎?這陣子的朝夕相處對她而言,全然沒有意義?他不相信。
「我沒辦法平常心。」大家都叫她不要急,可她就是急。
現在的情況,也並非她急著趕快生完小孩然後離開慕雋謙,而是一再的失望讓她害怕,她害怕自己真是個不孕的女人,或者,她擔心慕雋謙是個不孕的男人。
她不希望當自己確定已經愛上他的同時,發現他們竟無法共同製造出愛的結晶,若真如此,那無疑是最悲慘的事情。
在愛上慕雋謙之前,她有機會找別人,但現在不行,她一心只想生慕雋謙的小孩了……
「這樣吧,如果再三個月還不能成功懷孕,我們就去檢查。而目前,我覺得我們沒必要去彼此懷疑對方有什麼問題。你有沒聽說過,保持輕鬆愉快的心情,是受孕的最佳處方?」慕雋謙輕抓住她的後頸,試圖以溫柔的碰觸安撫她焦躁的情緒。
「我知道了。」她也知道要保持心情愉快啊!
問題是每到關鍵時刻,她總會緊張兮兮的想起懷孕的事,然後就開始不自然、不自在,讓狂野的歡愛,不像倒吃甘蔗漸入佳境,反而是常常變得虎頭蛇尾,每每漸入窘境。
面對她「辦事不力」、「心有雜念」,慕雋謙曾好言相勸,也曾發火抗議,但她還是克服不了自己的心理障礙。
「或許是我不夠好,沒辦法完全吸引你,跟我在一起時,你才會思想出走,不知回頭。」見她有心反省,慕雋謙倒很謙虛、很熱心的為她找台階下。
「你……你客氣了。」好像陌生人似的,沈馡馡竟客套起來。望著他,她粉粉的兩頰,熱熱的開始染上深紅。
不,他夠好、也百分之百吸引她,是她得失心太重,老是破壞旖旎的時刻,讓愛潮浮上許多淤沙。
「那現在,我可以開車了嗎?」慕雋謙收回手,放置在排檔上。
「再等一下。」沈馡馡飛快抓住他的手,阻止他開車。
「等什麼?」慕雋謙瞟她一眼,接收到她難得發散出一個又一個心型的熱力眼光,他一時為之驚懾。「你幹嘛?」
「呃……」沈馡馡或許是個強悍的女人,但是在愛面前,嬌羞難免。
「怎麼了?等什麼?」慕雋謙柔柔的嗓音鼓勵著她勇於說出心中所想。
「等你……吻我一下。」她發誓,她從來沒這麼渴望過男女間的碰觸,但此刻她真想要他一個熱情的吻,替她加注一點浪漫的感覺,最好能維持到晚上睡前。
聞言,慕雋謙微微一笑,心底的暢快不可言喻。「呃,馡馡……」
換他「呃」?該不會是要拒絕她吧?!
「怎樣?」沈馡馡抖著聲,覺得有點難堪。
「吻你,對我來說十分簡單也十分樂意,你以後有需要,直說就好,不用再考慮半天。」
在沈馡馡惱羞成怒之前,慕雋謙補足了下一段話,吻就在話說完之後,綿密地落在她等待許久的芳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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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晚要留在公司處理一些事情,你不用來接我,我會開自己的車回去。」慕雋謙忙了一整天,總算來得及在沈馡馡下班前給她一通電話,畢竟從她公司到雋永圖書印刷廠還得繞上一大段路,他既然不能與她同時下班,就別讓她多跑一趟。
「是嗎?那你會忙到幾點?」沈馡馡已經打卡下班,進入了停車場。
「可能要九點過後了。」
「我知道了。」沈馡馡冷硬的回應,突然一股失落感襲上心頭,她悶悶的掛上電話,上了車。
轉頭看了看身旁的座位,她似乎已經習慣慕雋謙坐在那兒,不管何時,只要他坐在那兒,她就會覺得很安心。儘管他常常以熱切的眼光注視著她,害她老是心跳狂亂,渾身發熱,但她仍然喜歡他的存在。
也許是放下身段面對了現實,心境轉變之後,沈馡馡這次重回雋永居很快就適應兩人朝夕相對的生活,她甚至開始喜歡每天在一個溫熱的懷裡醒來及入睡的感覺。
這是習慣成自然還是依戀呢?沈馡馡沒有細想,她只是隱隱約約知道自己對慕雋謙的感情,已往前跨了好幾大步。
慕雋謙對她的一往情深,讓她兩年多前不動的心,現在動了。
她拋開了此生不需要愛情的堅持,願意廣開心門邀請愛情進駐她的靈魂,讓該來的孩子在有愛情的靈魂之下誕生,那將是最美好的事。
沈馡馡一個人回到雋永居、一個人弄晚餐、一個人聽音樂看電視,她忽然發覺她已經不喜歡獨處,她甚至覺得孤單是件悲慘的事。
吃著煮爛的水餃,她好想念慕雋謙煮的軟硬適中、又Q又香、粒粒飽滿發亮的白米飯。
聽著每天播放的英文抒情歌,她想的還是他──
「九點了,你還沒忙完啊?」猶豫了很久,她終究還是忍不住打出有生以來第一通追蹤電話,就像天底下每個當妻子的女人引頸等待遲歸的丈夫一樣。
「還沒耶!你……」慕雋謙從繁忙的公事中分心回答她,卻在一瞬間聽出了她的異樣,他忽然正聲的回問她:「你該不會在想我吧?!」
若是,他可真受寵若驚了!
「呃……算是吧。」不知哪來的厚臉皮,她竟大方的承認。
「馡馡,你這句話真是甜死我了。」慕雋謙難掩喜悅,疲憊的身心得到慰藉。
「那你忙完趕快回來,晚上一個人……挺可怕的。」不,不是夜晚可怕,也不是雋永居地處偏僻可怕,是她想念他,她需要他陪伴。
「我知道了,你將門窗關好,我忙完立刻回去。」慕雋謙叮嚀著,心已在回家的路上。
「那你忙吧。」沈馡馡掛上電話,初嘗相思滋味,她的心全繫在他身上。
果然相思味苦卻雋永──慕雋謙說的一點也沒錯。
真是糟糕了!她原本不是這樣的女人,就說嘛,愛情是鴉片,不沾沒事,一沾准上癮。
這下沒救了,她在等一個男人,等一個她曾經不要的男人!
她搖頭笑了笑,笑自己的改變,也笑命運的安排。既然老天注定要她愛上慕雋謙,為何還讓他們蹉跎了兩年多的時間?
若不是為了想生孩子,是否她都不會有想再回他身邊的一天?
很多以前不曾想過的事情,都在這個寂寥的晚上湧現,就在她準備回房時,聽到開門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