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小林子
女子的身軀輕飄飄地偏了開,彷彿是被劍氣吹起的罌粟花。
華清雨也拔出了長劍,封住了女子的去路。
此時此刻,必須先除去這只毒蠍。
眼見纖細的頭頸就要讓長劍劃了來,女子揮起了衣袖,那精湛的掌風甚至讓華清雨的劍鋒走了偏。
嗡。
兩力交擊,在夜里長劍發出了嘹亮的共鳴。
華清江劍劍指向女子要害,既快又狠。
劍影交錯著,華清雨與自己師兄不曉得在華山頂上共同練劍幾個寒暑,如今合擊,自是雷霆萬鈞之力。
然而,一旁的唐門人卻沒有插手的意思。只是越避越遠、越避越遠。
女子一人應戰,身沙鍋內的鈴鐺震得作天響。響得旁觀的人個個心慌意亂。
年輕的女子,面對兩大劍客夾擊,竟是從容不迫。
「唐門事物,外人避閃。」突然的,一個黑衣人高聲喊著。
一語方歇,不管是看熱鬧的,還是逃出迎賓樓的,同時下意識地退了開。
「小心暗器。」
重重的劍影中,女子纖纖長指才一動,一旁觀戰的教主就是一句警告。
於是,當警告聲落,華清江與華清雨就是舞動了三尺青鋒。
兩串光芒在月光下閃了起,一串擊向了兩人,一串卻是擊向了醉仙教的教主!
好快的暗器,才一個眨眼就是千隻銀針。彷彿狂風暴雨,針針力道都可釘入骨髓。
就在同一個時候,另外一道金芒也閃了起。
穿越了狂風暴雨,彷彿另外一道閃電擊向了女子。
同樣都是快絕的暗器,以及兩把快劍。這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旁人只見得到在四人間亮起了刺目的光芒,這凶險的一刻根本連看都看不清!
等到平靜之時,兩個劍客都放下了長劍。白衣教主依舊平靜地站在了原地,而女子的胸前則是出現了一點血花。
女子捂著胸前的傷,只是陰狠地微微笑著。
「好,好一個醉仙教。」
「好一叢千針錯。」教主也是低聲著說。
「我沒有解不開的毒。」女子低聲喊著。
「我的毒還沒有人解得開,相信你也是一樣。」教主依舊微微小著。
女子美麗的眼睛只是直直盯著眼前的白衣人,接著,才一揮衣袖,帶著憤怒的神情走回來時的路。
在他身後,黑衣人拿著火炬,恭恭敬敬地跟著離開了。於是,約莫過了一柱香的時間,這群暗夜的煞星才從眾人的眼前消失了。
一直到這個時候,華清江才倒了下來。千年的古劍從他手上落了地,揚起了一小片的沙塵。
教主扶住了華清江,當暗器到來時為他擋下的華清江。
華清江擋去了華清雨未及擋下的銀針後,又為他擋下了暗器。
很快的劍,可依舊漏了兩枚。
華清江沒有說過理由,也許,以後也沒有機會說的出口。教主的手,緊緊抓著華清江的肩膀,指間都泛了白。
在四人身後,迎賓樓傾倒了。幾聲驚吼在黑夜裡響了起來。
今夜,有幾個人永遠離開了他的故人身邊。
唐憶情被謝衛國帶了出來,除了幾撮被烈火燒焦了的黑髮,沒有大礙。
重新相聚,又回到了以前住的客棧,住的還是同一間房。
蕭子靈站在床邊,看著床上的華清江,不發一語。
那醉仙教的教主坐在床邊,眼神有著更甚以前的哀傷。
他的弟子們毫髮無傷,然而見到了自己的教主傷心,也都收起了平時的媚態,安靜地在門外守著。
「……前世今生,恩愛傷痛,聚散離分,愛恨交錯……」突然的,低聲地,那教主低聲唱著。那幽幽怨怨的歌聲,讓華清雨的眼淚都跟著掉了下來。
他見過千針錯,也曉得這毒傷。
教主輕輕撫上了華清江的胸口,那十餘枚毒針已經用磁石吸了起來。只留下滲著黑血的點點傷口,以及依舊沒有醒轉的華清江。
「……既然有緣,就由我送你最後一程路吧。人世百年,本來就只是過往雲煙。」教主輕聲說著,從袖中取出了把匕首。
唐憶情哽咽了一聲,別過了臉去不願再看。
華清雨沒有避開。他只是看著華清江,緊緊握著雙手,直到掌心都滲出了鮮血。
匕首抵著華清江的心窩,持著匕首的人,手卻不由自主地抖的厲害。
直到……直到華清江疲憊地睜開了眼睛,那教主手上的匕首就落了下來。不是落在了華清江的身上,而是落在了地上。
看著房間的地板,那教主緊緊抓著床沿,一句話也不肯再說。
因為,那眼眶,不曉得什麼時候會流出淚來。而他,已經將近要有20年不曾再流過一滴淚了。
「這些帳,我一筆一筆記在心上。」蕭子靈咬著牙說著。
唐門暫且沒有消息,而黃河邊的船家也開始載起了客人。
只見一船又一船的江湖人,越過了黃河。蕭子靈一行人卻沒有動身的打算。
因為,華清江的氣息越來越弱,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了。
醉仙教的教主帶來了美酒,偶爾地,在華清江清醒的時候與他共斟。偶爾地,在他喝醉了之後,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他。
雖說等不到解藥,也沒有解藥,不過華清江卻沒有太大的痛苦。也許,是因為那醉人的美酒麻痺了痛苦。
醉酒讓華清江避開了疼痛,也讓他的臉色一日比一日紅潤,然而,那醉仙教的教主看著他的眼睛,卻是一日比一日還要哀傷。
「大哥應該會有辦法。」唐憶情低聲說著。「我先前也中了千情錯,是他治好了我。」
「而且迎賓樓上,不是有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嗎?」蕭子靈說著。「問問華清江,就曉得他去哪兒啦。」
「他沒有力氣說話。」從門外走進的醉仙教主,身上有種說不出的疲憊。
十多天來,他沒有一個晚上是睡的穩的。但是,他走路的姿態依舊優雅而從容,而隨侍一旁的年輕弟子,還是一樣總是轉動著靈活的眼睛。
其實,這十來天裡和他們相處久了,蕭子靈也漸漸喜歡上了他們。
雖然不是出身中原,習慣風俗也跟他們大不相同,不過他們不經意時候的笑聲卻是清脆而響亮的。毫不做作的個性讓蕭子靈真是從心底就喜歡起了。
華清江一天總是可以睡上近十個時辰,就算醒了的時候也是有些迷迷糊糊的。這症狀隨著日子的過去,越來越是明顯。
「醫術高明的大夫?江南城裡就有一個啊。」規規矩矩坐在一旁軟榻上的古月,用著還有些天真的聲音說著。
眾人的眼睛都瞧了過來,古月則像是在回想著什麼一樣,繼續說著。「我離開江南城前,藥材行的掌櫃就跟我提起過蝴蝶山莊的莫言前輩。他訂了大批的藥材,指定送到張家渡。想來,他現在不是在江南,就是在張家渡。」
「二師兄嗎?」謝衛國低聲說著。
「我曾經聽師兄提及,葉月明大俠有意托予重任。也許,商請葉月明大俠相助也是一個辦法。」華清雨說著。「如今江南大會在即,葉月明大俠應該在江南城。」
「所以,不管請誰幫忙,反正去江南城的船也曾經過張家渡,所以江南城這一趟是一定要走的了。」蕭子靈歎著氣。
莫去江南。
這個時候,突然的,沈雲開囑咐過的話語在唐憶情心裡響了起來,由不得一震。
然而,如今是一個命在旦夕的人,一個被自己師姐所傷的人,他難道真可置身事外?
「好啊,反正我要回江南學批綢緞。我們就一起走吧。」古月的話語裡隱藏著一些小小的興奮。
「江南城最近不平靜……」謝衛國欲言又止。
「沒關係的,師叔。我們又沒有要去什麼武林大會。就只是找幾個人,把華清江的毒治好,這樣而已。」蕭子靈說著。「華清江是個好人,好人應該要長命百歲。」
「我的藥酒,頂多再延個十天。」靜坐在一旁的教主,緩緩說著。「教主餵了毒娘子一枚金針,想必毒娘子現在也是心急如焚。如果教主肯以解藥相換……」
「那也要她肯換才行。」教主緩緩說著。「至今她毫無音訊,想必還在苦苦思索解毒良策。等她低頭,緩不濟急。」
「好。那我們就去江南城找葉大俠和莫言師伯。」蕭子靈低聲說著。「總好過在這兒相對無言的好。」
「他不能移動,也吹不得風,也受不了舟車勞頓。」教主說著。「毒行一發,他會死在船上。」
「……是了,這些渡江小舟是要怎麼載得動病人。」謝衛國低聲說著。
「坐我的大船去啊。」古月說著。
「等你讓他們劃來,都過幾個月了。」謝衛國說著。
「新的就快造好啦。」古月說著。
「什麼?」蕭子靈睜大了眼睛。
「我那時候不就說要造新船嗎?」古月說著。
新造好的船,足足是別的船的幾十倍大。靠著這艘大船,渡海都成了。
「你一定很有錢。」蕭子靈喃喃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