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子靈劍(七)死去的人以及活著的人

第21頁 文 / 小林子

    「唐公子!」玄武擔心地喊著。

    對不起,大哥,青青真的太沒用了……唐憶情絕望地想著。

    「憶情!」

    遠遠的,傳來了華清雨的聲音,唐憶情一個回神,就是一把青色的寶劍加入了戰局。

    「抱歉,我找了一會兒。」華清雨也還在喘著。打從他回頭去找馬匹,再沿著東南的路找他,這一個耽擱之間,差點就要來不及。

    與他背對著背站著,唐憶情總覺得很多事情想問,然而卻是沒有時間問了出口。

    「您是?」玄武也來了,三個人背靠著背,盯著環伺的敵人。

    「華清雨,華山的弟子。」華清雨淡淡一笑。「替我護著憶情,這些我來就好了。」

    「好個狂徒。」那首領也站了出來,手上持刀。

    「我的劍,很久沒有沾血了。」華清雨緩緩說著。

    護著唐憶情,玄武擔心地看著敵陣中的華清雨。

    饒是多麼強的劍客,是要如何在包圍之中勝出?

    「咳……咳咳……」唐憶情在他身邊咳著,到了最後,就是跪了倒,以劍撐地,痛苦地喘著。

    「唐公子?」玄武輕輕攬著他,低聲問著。

    「……」看著敵陣中的華清雨,唐憶情自然也是焦急著的。那一聲又一聲的慘呼,會有哪個是他的呢?然而,他就連跪都跪不穩了,又要怎麼……

    「……唐公子?唐公子!」玄武著急地抱著昏厥過去的唐憶情,低聲喚著。

    此時,另外的一頭,華清雨劃開了最後一劍。那清冽的一劍、華美的一劍,有著二十年的精純火候以及極深的內力。

    當最後一個敵人倒下後,他在自己衣上擦了劍,才收劍入鞘。

    再來十倍的人,他也不見得會怕。他本就不是一般的劍客。

    「他怎麼了?」見著唐憶情蒼白的臉,華清雨蹲下了身,擔心地問著。

    「不曉得,一停了下來,就喘得很厲害。」玄武搖了頭。

    「……我帶他,他的馬請你幫忙牽著。」華清雨低聲說著,接過了唐憶情,將他打橫抱了起。

    「可我……不曉得集合的地點。」玄武跟著走了幾步,苦笑著。

    「……不要緊,他需要休息,找個客棧讓他歇上一晚再走。」華清雨看著懷裡的唐憶情,有些心疼的地說著。

    「……劍……大哥的劍……」迷濛之中,唐憶情卻是低聲呻吟著。

    「……是這把吧!」玄武連忙跑了過去,為他拾起了劍。

    收劍入鞘,華清雨這才一示意遞過,唐憶情就是緊緊抱著,接著才又昏沉沉地睡了去。

    「……他真是個幸運的男子。」華清雨苦笑著,躍上了馬後,接過了唐憶情,把他護在自己身前。

    「這附近有家客棧……我剛住過。」華清雨又是苦笑著。「走吧,先去歇歇。」

    ——第七部·完——

    番外——軟沙崗

    「師尊,師尊!」

    眼盲的女子奔過熟悉的長廊,而就在那長廊的盡頭,有著一個仁慈的長者。

    挽著一頭依舊烏黑的長髮,翻開了泛黃的書頁,正在細細讀著裡頭的一字一句。

    她身邊沒有隨侍的僕從,房裡也沒有華麗的陳設,儘管她是應該有的。

    她身上唯一的飾品只是一塊古樸的玉珮,用著紅絲線綁了起,掛在白皙的頸上。

    他人的贈與則是用著木箱,慎重地收好後,整整齊齊地排放在房裡的角落。

    「怎麼了?」那長者抬起了頭,回給她一個溫暖的笑意。儘管她曉得她看不見。

    「我看見了,師尊。」那女子只是低聲說著。「鮮紅的飛鳥,墜落在夕陽西照的深谷,碧綠的湖面映著一張蒼白的臉。」

    那長者只是溫柔地笑著。

    「十一師弟的臉。」女子一字一句地說著。

    「我正是要去軟沙崗。」那長者放下了手上的古書,對她溫柔地說著。「值得一試。」

    「可這事會害了您。」女子憂心地說著。「這路上的風沙太過無情,徒兒擔心師父此去再無歸期。」

    「不需要擔心,無憂。」長者輕聲說著。「你看以了,就表示一定會發生。」

    「師父……」

    「在我年幼的時候,曾經有一個神算,說我活不過十四歲。」長者輕聲笑著。「我已多活了三十多個年頭,再貪心的人也該夠了。」

    「只要您別啟程,這事就不會發生。」女子低聲說著。

    「……無憂,在我習得命算之術後,我為這天下卜了一個卦。」

    「……徒兒曉得,師尊曾有教誨。」女子低下了頭。

    「……你總也曉得,為了這亂世,我發了一個願。」

    「是……」

    「我逆天而行,強轉乾坤,提早三年終止了這亂世。」長者無奈地說著。「可只怕總要還的。」

    「……」

    「救得一人,就可再轉一次乾坤。」長者沉聲說著。

    「……師尊,天意難違。」

    「……我早已習慣了與天鬥。」長者溫柔地笑著。

    軟沙崗外,黃沙漫漫。

    軟沙崗內,綠草遍野,好如世外化境。

    「忘憂草伴幻海而生,『生剋』中早有提及。莫言,你瞧瞧。」

    輕掬起那清澈的湖水,仁慈的長者的臉上有著滿滿的笑意。

    舀起了一瓢水,莫言沉默地注視著,在這月光下,水中有著淺淺的螢光。

    「西域奇人喜歡用此水調方,佐以毒蠱,有相乘之效。」大莊主輕聲說著。「至於這草……」輕輕拔起了幾株綠草,大莊主接著說了。「早解此水之毒的唯一良方。」

    「我先前從未親眼見過此水。」莫言低聲說著。

    「師尊也從未見過。莫言,回程之時要帶上此水。至於這草……」看著手上瞬間枯萎的綠草,大莊主輕輕說著。「卻只能生於此地。」

    「在這荒漠之中,竟有如夢似幻之地。」身旁的女子驚歎地說著。「真是造物巧妙。」

    「巧妙之處不只於此。」大莊主輕輕笑著。「以此水煎煮此草,更有延年益壽、增進功力之效。師祖今年百歲,據說就是當年長駐於此之時,長年飲用之效。」

    「呵……那秦皇又何必東求長生不老之藥。」女子笑著。

    「……也許是天命已盡。」大莊主微微笑著。

    荒漠中的巖山,有著幾處深廣的洞穴。白晝之時,即使山外熾熱,眾人在那洞穴之中卻是倍感涼爽。漸漸的,直至眾人早已習慣那晝眠夜起的生活,月光下的幻海邊,眾人或是練功,或是讀書,過得倒是愜意。

    也許是因為著那長者的體弱,看著巖山外的暴風沙,沒有人提及歸鄉的心願。

    然而,也許是因為與巖山外的天氣相比,谷裡的氣氛顯得格外的寧靜而安祥,幾個年幼的弟子請示著武學之道。

    「在我就與你們一般大的時候……」被年幼的弟子圍繞著,長者輕聲笑著。「整日想著的並不是如何精進武學。」

    「弟子僭越了。」幾個年幼的弟子臉紅了起來。

    與早年山莊弟子的來處不同,這些近年才拜師的弟子,多半是仰慕著山莊的威名。也因此,在武學上琢磨的工夫,比起其他的讀書禮樂,是還要多出了不少。

    「……我生於一個很有名、很有名的武學世家……」因為長者主動地提起了自己的故事,引來了更多好奇的弟子。看著眼前的弟子,長者安慰地笑了。「我與兩個妹妹,自小就不同。爹娘視我為繼承家世的長子,我的雙手,在會拿長筷之前,就先拿了劍。當我十歲的時候,我就已經練全了我爹娘身上所有的武功。」

    幾聲驚歎從年幼的弟子口中響了起,長者只是輕輕笑著。

    「相反的,我的妹妹們,整日只會、也只需要玩耍。」

    不相信的眼神引得長者又是一陣的輕笑。

    「……可是,我總覺得少了些什麼。」長者看著自己細白的雙手,有些無奈地說著。「當我再也找不到敵手的時候,我練劍還有什麼意義?」

    ……弟子一陣的沉默。

    「從小,我喜歡練功,因為我覺得十分的有趣……啊……然而,等到我練成了,反而只覺得煩悶。」長者輕輕一歎。「爹爹總說,這是一種寂寞的感覺。每個高手,都該以能擁有這種寂寞為傲。」

    「可是,您……」一個弟子欲言又止。

    「……在我十四剛的那年,家裡遭逢劇變。」另有所思地看了那個弟子一眼,長者緩緩說著。「在那一個劫難過後,我娘親戰死,而我則是身受重傷。」

    「對方是誰?」幾個弟子提高了聲音。

    面對著弟子的義憤填膺,長者只是笑笑。「該報的仇,我爹爹都親手報了。這麼久之前的事,到了現在,我也淡忘了。然而,卻留下了禍根。」

    「仇人的手代?」

    「不是,是我的兩個妹妹。」

    「啊!?」一個弟子的聲音特別響亮。

    「怎麼?」長者問著。

    「……對不住,我沒有想到……」

    「沒有想到自己的師父被我說得好像禍患一樣?」長者笑得更開心了。她拉過了那個弟子的手,讓他坐到了自己身邊。「若是你不相信,回頭還可問起。在我傷重之時,爹親昭告天下,要為我尋一個良醫,結果引來了藥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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