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子靈劍(七)死去的人以及活著的人

第3頁 文 / 小林子

    於是,怒目而指的兩人都暫且停住了話語。可就是互相瞪著的眼睛,還是不肯放過對方。

    「……你動什麼氣呢?你嘴裡說著的他,與華大俠說著的他,又與我何干呢?」唐憶情低聲說著。

    「……憶情?」

    「反正,人都死了,就算了。」唐憶情站了起來,走出了飯廳。

    「……可是……憶情?憶情……」見著唐憶情頭也不回地走了,本來要吵的蕭子靈,一個害怕,就是連忙追了出去。

    「憶情,你生氣了嗎?憶情……」

    「石青……」這一頭,華清雨的聲音,卻是使得本不願停下腳步的唐憶情,最後還是停下了腳步。

    「……不曉得,唐大俠可識得石青這人?」華清雨雖說沒有回頭,卻是說著。

    「……石青我是忘了,柳青青是還記得。」唐憶情冷冷地說著。「不過,這又有什麼了?反正,很多名字,我是用過了就丟了,你也忘了吧。」

    「……你……」

    「石青不就是一個冷血的妖怪?怎麼,還記得他,您還真是『情深意重』啊。」唐憶情說完,在嚇得呆了的蕭子靈面前,拂袖而去。

    「別走啊。」蕭子靈擋在了門前,怎麼都不讓他出門。「他怪你,我不怪你啊。還是你怪我……」

    「他曉得了。」提著包袱,唐憶情低聲說著。

    「那又怎麼了?要走也是他走!」蕭子靈喊著。

    「……我……」將包袱放在桌上,唐憶情只是低聲歎著氣。「對不起,今日我心裡亂得很,所以才捺不住氣。」

    「……你早該生氣了。」蕭子靈說著,走了上前。「我還在想著,為什麼你一點都不動氣啊。」

    「……想起那事,我本來已經是心平氣和。」唐憶情低聲說著。「就好比石青這個名字,我早就讓他死在華山腳下了。」

    「……可你……」

    「……想起了昨日的種種,我只是自慚形穢。」唐憶情低聲說著。「我只是願讓那過去都死了。」

    「憶情……」

    「在以前,他們說我是冷血的妖怪,水性揚花的狐狸精,人盡可夫的男妓,我都能忍……」

    「憶情!」蕭子靈連忙喊停。

    「……反正,我就是如此的……如此的卑賤。」唐憶情的眼睛紅了。「反正,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錯的。都是邪惡、骯髒的,只要是我做的事……」

    「憶情……」

    「可如今……」唐憶情擦著眼淚,微微苦笑著。「我想,我是給慣壞了。給你……跟大哥慣壞了。好丟臉……」

    「有什麼丟臉的,我就是你的人證。你給人家胡亂誣罵著,生氣是應該的。」

    「我誣你什麼了?」站在門外,華清雨沉聲說了。「你說啊……把你的藉口……你的故事,都說了出來。」

    「誰需要跟你解釋什麼。」蕭子靈回守頭,就是說著。「你惹的禍還不夠嗎?不是說要走了嗎?」

    「……你要聽,我就說。」唐憶情說著。「反正,你要是不信,也由得你。」

    「令師叔是我殺的沒錯。」唐憶情說著。

    「……你承認過了。」

    「……可是,是令師叔要我下的手。」

    「胡說!」

    「……令師叔他,身中劇毒,見你為他日夜奔走、神色淒惶,也只得暗暗忍著劇痛……可就是日復一日,痛入骨髓,鐵打的漢子也在夜裡號哭了起來。於是……我不忍……」

    「那一夜……他要我動手。」唐憶情說著。「所以,我就借了他一把匕首。可他卻連匕首也拿不穩了……所以,我塗上了麻藥,割開了他的頸子,左右兩刀。」唐憶情說著。

    「那血流了我滿臉,可我不後悔,這是最快、最舒服的死法。他甚至還沒來得及醒……我武功雖差,用毒、用藥,卻也有一定的火候。」

    「胡說,師叔他……」

    「你師兄……也是死在我手裡的。」

    「是他拿劍要來殺你啊!」蕭子靈喊著。

    「噓……可要是我沒拿藥騙柳姑娘,柳姑娘跟他師兄也不至於一死一傷。」

    「可是……要不是那潑辣的柳練羽要下毒害你,你……」

    「……可也是我,先搶了她的丈夫。」唐憶情低聲說著。「就如同他師叔……若不是……我與師兄串通,讓師兄下了毒,他師叔不至於受那毒傷日夜折磨。」

    「憶情……」

    「……萬般的事,說來可笑。我雖不服,卻也……撇不清那因果。」唐憶情對著門外說著。「你要我的命,我自該給你。然而……如今,此身已不是萬般無用的石青,亦非那渺小卑微唐憶情。我是……我是大哥捧在手上的柳青青,歃血為盟、結髮以誓,永生永世絕不負他。因此……但望華大俠忘卻了石青,看在他也險些命喪你手,大人大量,就當他早已命喪華山了。」

    「……才幾年,你就已找了別的男人。」華清雨聽了,悲極、痛極,竟然仰天笑了起來。

    「……我本就是那水性揚花的狐狸精,華大俠早日識了清……也是好事。」

    「……那人,有什麼比我好。他於你這邪門妖道坑瀣一氣,就不信我殺了他、斷了他的手腳!」

    「……斷手腳也罷,面目全非也罷……此心既然已經交給了他,就不會變了。」

    「……那你先前對我說過的山盟海誓,難道就是胡話!」

    「字、字、真、心。」

    「可你如今……」

    「是你負我!」唐憶情厲聲喊著。「是你負我、辱我、殺我、棄我!如今你又有何面目來怪我!」

    從未見過唐憶情發這麼大的脾氣,蕭子靈嚇了一跳,呆呆地看著他了。

    可就是一頓氣過,唐憶情卻是頹然坐了下,掩面低聲哭泣著了。

    而那門外,本是咄咄逼人的華清雨,卻是再也沒有了聲息。

    「……憶情……」小心走了過去,低聲問著的蕭子靈,才說了一句,就讓唐憶情緊緊抱著了。

    「對不起……對不起……嚇著你了……嚇著你了」

    「……沒關係……」蕭子靈小聲說著。

    是個好天氣啊。

    這頭,蕭子靈還在睡著,唐憶情卻是早早就醒了。

    走出了門,來到那前院,幾個正在準備著馬車的丐幫弟子就是和氣地道了早安。

    「早。」唐憶情也是笑了。那初升的太陽照得他有些熱了,額上也有了一些汗水。遮著眼睛,看向宅外的市鎮,可正是熱鬧呢。

    昨晚讓子靈嚇著了,今兒可要想個法子賠罪才是。可不曉得那冰糖蓮藕凍是不是還能引得他的興趣?

    略略笑了,抹了抹汗,打定了主意待要回頭去取紗帽的時候,華清雨卻是已經站在了那兒。

    如今,與他除去了隔著的黑紗,那清俊的面容顯得更加的清晰。與前些日子病重的樣子比起,如今真可以說是潘安再世了。

    唐憶情淡淡一笑,待要走過,華清雨就已然將他留了下來。

    「昨晚……抱歉了。」華清雨低聲說。

    「……我沒放在心上。」唐憶情說著,就要走了。

    「……我今日就要告辭了……柳妹的骨灰,我得送回青城去。」

    唐憶情略略站了定,靜靜看著他了。

    「……我……午後要走,你……可能送我?」

    「……只怕趕不及。」唐憶情低聲說著。

    「我……我等你,若你真不回,天黑我再走。」

    「……天黑了怎麼趕路?」唐憶情看著他,微微歎息。

    「……我等你。」華清雨說著。

    「……我沒答應。」唐憶情說著,走過了他的身旁。

    「憶情?憶情?」

    一大早,蕭子靈起得遲了,就是連忙趕到飯廳。可就只有正在用著早膳、看著來信謝衛國,還留在桌旁。

    「矣?師叔,憶情呢?」

    「一早說要去買蓮藕,去了鎮上。」謝衛國繼續看著信。「來得正好,過來看看這信。」

    「……信?」蕭子靈走了過去。

    「說是軟沙崗可能通行了,可就是找不著山莊的人。」

    「……大莊主她們本就不會張揚啊。」蕭子靈說著。

    「……希望是如此……」謝衛國低聲說著。「可山莊裡也沒人來叫我。」

    「……我這不就是來請師叔了?」蕭子靈笑著。「三莊主還一直念得緊呢。」

    「……是嗎……」

    「是是是,當然是了,師叔怎麼啦?一早就想著這些傷神?」蕭子靈走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等找著了大莊主,一起回去莊裡,只怕師叔也不想待在丐幫。」蕭子靈笑著。「莊裡啊,既悠閒、又漂亮,像個世外桃源似的。」

    「……是嗎,那古良也一定會喜歡了……」

    沒想到竟然引起他的思緒,蕭子靈苦笑了一下,連忙轉開了話題,「既然來到這兒了,就先去軟沙崗吧?」

    「那你的玄武?」

    「有師叔陪著,大莊主她們怎麼還需要我?」蕭子靈笑著。「到時候,我給大莊主磕頭,讓大莊主放我走。」

    「……只怕大莊主不喜歡管江湖事了。」謝衛國歎著。

    「玄武不是江湖人,我救他回來,只是私人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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