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淺野薰
「爸爸騙我……嗚……他為什麼要這樣騙我?」那向來驕縱慣了的氣焰,在這瞬間消失無蹤,她哭得肩背微微顫抖。
耳邊繼續傳來父親的聲音,「爸爸知道你一定又要大發脾氣了,是吧?唉!從小你就肆意妄為慣了,驕縱、任性、脾氣壞、性子拗又沒大沒小……」
什麼?!淺淺淌著淚眼抬頭,驚愕地聽著父親對她的數落。原來在父親眼中她是這樣的人——驕縱、任性、脾氣壞?還性子拗又沒大沒小?
雖然早就知道他對她這個女兒有些失望,但聽他親口說出來卻是一個打擊,她的心好亂好亂,一時間無法接受眼前的狀況。
淺康強語重心長又難掩失望的說:「我要你到這兒來也是為你好,你啊,個性最好改一改,說話溫柔點、舉止斯文點、做事少點衝動多點思考,別太好強又倔得要命,也別以為自己可以一輩子任性下去。」
到了這一刻,淺淺恍然大悟。
她一顆心瞬間揪緊。原來自己是一個失敗的女兒,在父親的心目中,只是一個迫不及待想甩掉的麻煩!
可是把她甩到這裡來,也未免太殘忍了一點,瞧瞧這一片遼闊的土地,一邊是酒廠,另一邊是一望無際的葡萄園,再不然只有在山坡上覓食的牛羊,她敢說這裡的葡萄樹比人還要多,路上絕對不會塞車,無可否認,風景美是美啦!
美得讓人心醉……不,是心碎!
這裡再美又怎樣,比得上台北的多彩多姿、新奇刺激嗎?這樣的生活豈不是比坐牢還慘嗎?
都是她狠心父親害的啦!
想想前天,她還在台北快樂無比,如今卻身處在這個只有雞鳴狗吠的荒山野嶺。
唉!就這麼被父親軟硬兼施給騙來了。
由於太過震驚,她安靜且呆滯的看著螢幕。
「根本沒人治得了你,就連我這個做爸爸的,也對你豎白旗投降了,我看就只有霍鷹會喜歡你,我考慮了好久,才放心把你托付給他,讓他來管教你。」淺康強是有那麼一點愧疚,但是愧疚歸愧疚,他還是想要抓住人生最後的幸福。
此時,霍鷹在床邊坐下,雙手抱胸,沉默地凝視著淺淺茫然無助的表情,她那傷心的模樣,反而令他心中一緊懊惱起來。
下一秒,他還發現她滿面淚痕,意外原來她也會哭得這麼可憐,這更加深他的無措與自責,懷疑這樣做是不是太過份了?
他凝視著她楚楚可憐的小臉,溫和地開口安慰,「淺淺,他再婚並非代表不愛你,你仍然是他的女兒,只不過他需要一個伴侶,想過幾年溫馨生活,所以你要體諒他,以後你就安心住在這裡,慢慢適應這裡的生活,我不會強迫你的,我保證……」
「我不要聽!你這個大塊頭吵死了,胡說八道什麼,還真以為你可以管教我嗎?」
沒想到淺淺非但不高興,還大發脾氣,從床上跳起來一腳踢掉光碟機,把它砸在地上散成好幾塊廢鐵。
「砰!」
又是一聲巨響之後,房裡怎麼突然充滿一股殺氣。
這下輪到淺淺張大嘴巴,驚恐地看見霍鷹握緊拳頭的下方,一張茶几硬生生地被他劈成兩半。
「簡直亂來!」他放聲大喝。
太過份了,他好話說盡,她完全不當一回事,簡直放肆任性到了極點!將他原本熄滅的怒火再度燃得劈啪作響。
他那沉冷的臉色、凝斂的眼眸,令淺淺無法揣測他有多生氣,最可怕的是那只拳頭,如果「招待」在她身上,那那那……豈不成了肉醬?
與粗獷高大的他比較起來,她是一點勝算都沒有,想到這不禁瑟縮了下,顫著聲音說:「你冷靜……」
「我很冷靜。」他淡漠地說:「倒是你的脾氣最好改一改,改掉亂打人和亂砸東西的習慣。」
「那是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抱怨。」她挑眉哼了聲,忍不住又埋怨起他的說教。
聞言,他眼角微微一抽,硬是沒動怒,只用一種很壓抑的聲音緩緩道:「反正事情已是如此,我既然答應你父親要照顧你,就一定會做得到,剛才的不愉快我決定不跟你計較,一切等你休息過後再說。」
說完,頭也不回地踱離臥房。
下一秒,兩隻鞋子,連續朝他後腦扔了過來。
他側身閃過攻擊,眼角再次抽搐了下,才轉身把門奮力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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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一向不太會認床的淺淺,昨晚卻是一夜沒好眠。
不是為了父親遺棄她、不是為昨晚如何使勁都拔不下那枚礙眼的訂婚戒,也不是為了霍鷹的強勢欺人,完全是因為夜裡那該死的蟲叫蛙鳴加風聲,害她整夜輾轉反側,好不容易才睡著,結果又被不識相的雞啼吵醒。
要是以前,這個時候她不知睡到幾重天呢!她好想衝出去把那只笨雞、蠢雞、傻雞給就地正法。
這麼早醒來要做什麼好呢?去找那只笨雞報仇好了,她迷迷糊糊的邊想著,邊在房裡兜起圈子哀歎著。
天啊,誰來救救她啊!她一定是在作惡夢!
兜了好幾圈之後,她開始思索往後該怎麼辦。
她認真思考了幾個現實問題,一是目前無家可歸;二是護照被霍鷹沒收了;三是她身上沒有太多的錢。
看來,她哪兒都去不得,不如委屈自己,暫時留在這裡,以後再想辦法。終於,她第一次以理智決定事情。
她忍不住又往窗外探去。唉!這荒山野地什麼都有,有蟲、有鳥、有樹、有草、有藍天、有白雲,還有一望無際翠綠色葡萄樹,就是沒有電影院、沒有百貨公司、沒有PUB……唉!她是典型的都會人,怎會習慣山裡的生活呢?
這時,黛施把她的行李搬進來,「淺淺小姐,早。」
黛施偷偷瞄了她一眼,發現淺大小姐臉上就是寫著——太早起還很睏,不爽!
「淺淺小姐,總裁請你下樓吃早餐。」黛施站在一旁說。
總裁?!哦哦哦……總裁是指霍鷹那個惡霸,想到他可惡的模樣,淺淺秀眉一挑,頭一轉,「不去!」
黛施當場愣住,彷彿聽到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淺淺小姐,請別這樣對待總裁。」
她秀眉挑得更高,「我又怎樣?」
「看得出來總裁很喜歡你。」
「你又知道了?」省省好了,因為她很不喜歡他。
「當然嘍,這誰都看得出來,總裁眼神一向冷淡,但他看你的眼神就是不一樣。」
「我知道,他看我的眼神特別凶狠。」淺淺想起霍鷹對她發起脾氣來,也挺可怕的。
「不是的,當確定你要來時,他就命令酒廠裡每個人都得列隊歡迎你,還有,早在兩個月前,他興高采烈的叫人裝修房子,還不斷的修改再修改,唯恐不夠完美,他一番好意都是為了你。」黛施滔滔不絕地說道。
「他的好意?哈!」淺淺翻翻白眼,很不服氣的說:「他什麼都替我決定好,有問過我的意願沒有?」
「這裡每個人都知道他要娶你,大家也都期待你們的婚禮,所以請你給自己一個機會。」
「得了!得了!我才不希罕這種機會。」她今天起床氣特大,潛意識裡還在與霍鷹抗衡。
黛施驀地抬起臉,眼睛閃著替霍鷹感到不平的光芒。在這塊土地上不知有多少女人想嫁給霍鷹·曼德威,不知有多少女人羨慕著她的好運,而她卻一再拒絕他、排斥他、踐踏他的好意。
黛施無法理解淺淺的想法,只能隱忍著小聲提醒,「淺淺小姐,總裁還在等你呢!」
不料,她依舊倔傲地說:「哼!他等我,我就得去見他,為什麼不是他來見我?」
「你你你……真是不知好歹,換作別人這樣對總裁,他早就……」黛施一向敬重霍鷹,這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早就怎樣,殺我呀?」笑死人了,她就不相信他真的能殺人。
「他會把你的腦袋砍下來,埋在葡萄樹下當肥料!」黛施眼睛一瞪,負氣的出去了。
不知死活的淺淺氣得直跺腳,嘴裡碎碎念著,「好呀!去去去,你快去叫他來砍我腦袋好了。」
半晌,房門又被推開,是霍鷹!
她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脖子。咦,他該不會真是要來取她腦袋的吧?
不,他手裡捧著早餐進來,有各式烤麵包、乳酪和水果。
霍鷹一進門,深邃的眸子凝視著她的臉,看見她嘴巴噘噘的,像在跟誰賭氣似的,只覺得她白淨透紅的臉多麼美麗,還帶著一絲困惑、茫然的表情,緊緊佔據他的視線。
「你坐下來吃點東西吧!」他笑著把她拉到身邊的位子坐下。
真不知為什麼,她對他就是有某種奇異的吸引力,明明甜美得不可思議,卻又蠻橫得讓人頭疼,不過,即使是這樣任性的態度也吸引著他。
「還在生氣?」他嘴角浮現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心中不由對她有著無限的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