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大王真瀟灑

第19頁 文 / 蔡小雀

    實秋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柔聲道:「傻珊兒,雖然妳說得糊里糊塗,但是我都懂。」

    「你懂?」她猛然抬頭,「你真的懂?」

    「那當然。」他溫柔地對著她笑。

    「如果你都懂,那為什麼你……」她欲言又止。

    「我怎麼了?」他深邃的黑眸專注地瞅著她。

    「你……你……」這叫她怎麼說得出口?

    如果他真懂她的心,為什麼遲遲不願提親事,還要不告而別,讓她遭受這些猜疑迷惘和忐忑?

    她多想和他交換心跳呵,這樣他便會明白那種為一個人癡癡依戀,怦然忐忑的心情有多麼難受了。

    「對了,妳怎麼會來京城呢?」實秋好奇的問道,隨即眼睛發亮,「妳來找我的呀?為了成親的事嗎?」

    怎、怎麼這樣說話?

    「我不是來同你逼婚的,你也不用怕見了我就得娶我。」她終究還是難忍一絲心酸,「我來,只是要你給我個說法。就算這個說法不能吃也不能賣錢,可沒聽到你親口說,我一輩子也難安。」

    「珊兒,我會娶妳的!」實秋深情款款地道,沒想到他一開口就講錯了,接著還多事補了一句:「妳可以放心了,真的。」

    果不其然,這個「會」只跟「要」差了一個字,卻是天差地別、南轅北轍,再加上他後頭畫蛇添足的那一句,珊娘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又羞又急又臊又心痛,所有積聚在心底深處的恐懼全被他這兩句無心卻傷人的話勾起。

    梗在胸臆間許久的一口氣,剎那間爆發成了熊熊怒火盛焰。

    是嗎?她孫珊娘真有這麼卑賤到非得逼人家保證娶她,這才嫁得出去?

    這從頭到尾──包括她癡癡地追到京城來──都是她自己不知羞恥一相情願?!

    是啊,他好委屈啊……他真是委屈死了!

    「你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了,誰要嫁給你?」她的語氣冷成了十二月寒霜,凍得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實秋還摸不著頭緒,「妳怎麼了?」

    「我怎麼了?我怎麼了?」她咬牙切齒重複他的問句,一股怒氣猛然竄上來,纖指惡狠狠地戳著他堅硬的胸膛,「我沒怎麼,但是你,你給我聽清楚,從此以後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倆之間的事,一筆勾消!」

    「為什麼?」他心下一震,滿面惶惑焦急。

    「因為我孫珊娘是個有志氣的女人,我才不會可憐到求男人施捨愛情給我。」她面若萬載玄冰,「我這次進京來就是跟你說清楚講明白,現在已經講清楚了,我今晚就走,從此以後你別打我十里坡過,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了,就這樣!」

    「我沒有施捨愛情,我是真的──」

    「不要再欺騙我了,王八蛋!」她連聽都不聽他解釋,怒氣沖沖地握緊粉拳對著他臉上揮了過去。「我已經聽夠多了!」

    因為震驚過度,實秋完全不知道要閃要躲,等到鼻樑爆開了巨大的疼痛時,她已經氣呼呼地走遠了。

    「噢──」他痛得眼淚都滾出來了,可是顧不得檢查鼻樑是否斷了,他心慌著急地追了上去,「珊兒!珊兒!」

    可惡的京城,人潮多得跟牛毛似的,害他心急如焚地狂追了好半天之後,還是斷了伊人芳蹤。

    只有火燒似的鼻樑疼痛提醒著他,這完全措手不及的一切……

    還有,他到底說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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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什麼每天都想著我,全是狗屁!」珊娘小臉氣得煞白,邊收拾行囊邊氣憤地掉眼淚,「還不是說些該死的場面話,我就知道讀書人沒一個好東西,嘴上說的是一套,心裡想的是一套,實際上做的又是另一套……我真是個大白癡,才會千里迢迢跑來自取其辱。」

    她怎麼會因為想念他想念過度,就忘了他對於他們之間的事,那原就閃閃躲躲的態度呢?

    「珊娘啊珊娘,妳究竟是在做什麼傻事?」她哽咽自問。

    人家明明就對她沒意思,她居然還一頭熱地找上門來,現在被人羞辱要怪誰呀?

    珊娘氣苦地跌坐在客棧硬邦邦的床上,小臉上的倔強之色全被慘然傷心所取代了,彷徨悲傷得像個被人丟棄在大街上的小狗。

    為什麼會這樣?

    明明他的懷抱是那麼溫暖又那麼熾熱,他臉上驚喜若狂的神情是半點都矯飾不來,可偏偏為什麼……

    「死君實秋,臭君實秋,比一百一千一萬個臭雞蛋還臭的君實秋!」她恨恨地搥著包袱,眼淚滴滴答答往下掉。

    想起在十里坡野店裡的每一個回憶,他對她的好,他對她的溫柔,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心田里,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欲言又止,一次又一次的為難訕然,甚至最後的不告而別,又分分寸寸地凌遲著她的心。

    為什麼談感情這樣難?

    她恨不得能像菜刀手起刀落剁掉蘿蔔頭一樣,乾脆俐落地和他來個一刀兩段,將纏繞在心底的情絲全部斬得乾乾淨淨,不再留一絲痕跡。

    可是她的理智提醒她要有骨氣,要有志氣,死都不能被人瞧扁……無論她怎麼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卻還是敵不過當她回想起他閃閃發亮的雙眼,他溫柔瀟灑的笑容時,那怦然心悸無法自己的感覺。

    她該怎麼辦?從此以後真和他各走各的道嗎?

    「孫珊娘,妳話為什麼要說得那麼急、那麼快?妳就不能控制一下脾氣,別再那麼衝動了嗎?」她忍不住埋怨起自己。「要是他當真了怎麼辦?」

    可懊惱自責了半晌,她的自尊又重新抬頭了,再度痛罵自己的不爭氣。

    「孫珊娘,妳醒一醒!妳還要守著一個不會愛妳的男人多久?妳剛剛跟他狠話撂得對!士可殺不可辱,不是他想怎樣就怎樣,既然感情沒個好下場,又何必跟他客氣呢?」

    「可是他都說了要娶我……」

    「妳就那麼沒志氣,人家委曲求全的妳也要?」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強摘的瓜不甜,強求的姻緣不圓,這點道理妳還不明白嗎?」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最後理智終於戰勝情感,她倏地站了起來,淚痕斑斑的小臉滿是堅決。「回十里坡!」

    來這趟京城真是大錯特錯錯錯錯到極點……不,應該說,她該感謝這次進京讓她終於看清事實,終於決定死心。

    就放他自由吧,如果功名利祿是他最嚮往的天空,而她只是牽絆住他翅膀的那根繩子,那麼在他感到厭惡前,她何不提早自動解開這一切的束縛?

    至少,別讓他恨她,也別讓她和他之間所擁有的美麗回憶最後變得不堪。

    總有一天,他會找到願意用生命愛護的女子,而她也是。

    珊娘想到這兒,紛擾痛苦的心稍稍平靜了許多,盈著淚水的雙眼裡透著一絲雲淡風清的蒼涼。

    許是命中注定,她也不能不認命。

    第十章

    實秋焦心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裡穿梭,拚命找尋著珊娘的蹤影。

    他打聽過一間又一間的客棧,可是京城這麼大,即使他跑斷了腿也無法找完所有的客棧。

    但就算他跑斷腿,他也要找到珊娘,告訴她,他真的很愛很愛她。

    管他什麼肉麻不肉麻,他痛恨自己的遲疑再度重重傷害了一個真心愛他的女人。

    「君實秋,你真是個大笨蛋!」他頹然地坐倒在城東的舊石橋墩上,捂著疲憊焦灼心痛的臉龐,瘖痖地低喊出聲。

    連進京趕考這等大事都輕輕鬆鬆解決了,為什麼要他向心愛的姑娘訴說情衷,他卻連番搞砸了?

    終究,他還要耍白癡到什麼時候?

    他的笨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早該知道珊兒從來不會介意他究竟是狀元還是強盜,是有錢人還是窮光蛋,她喜歡的就是他,從來不是他的身份,可是他就因為自己該死的、莫名其妙的心慌離開了她,現在又因為自己肉麻真心話講不出,又再次失去了她。

    「這不是君兄嗎?」身穿月牙長袍,腰繫淡金腰帶,俊美迷人的孔乙人笑吟吟地出現在他面前。

    實秋緩緩地抬頭,深邃黯淡的黑眸毫無表情地望著他,「孔兄。」

    「怎麼了?見你一副黯然神傷的樣子,是不是大試不順利?」孔乙人關心地問道。

    「跟那個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站起來,轉身就要走。

    「噯,且慢!」孔乙人連忙追了上去,熱切慇勤地問:「那是為了什麼事?君兄大可說出來,說不定小弟幫得上忙呢。」

    「你又要給我送富貴了嗎?」他無動於衷,繼續大步往前走。

    他不能再將時間浪費在痛苦自責裡了,他要找到珊兒,他一定會找到她的。

    「君兄,小弟再怎麼說也是京城裡的地頭蛇,如果你有什麼事不妨托我,我必定幫你辦得妥妥當當。」孔乙人笑咪咪的道,「不管是吃的住的用的玩的,統統問我便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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