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大王真瀟灑

第7頁 文 / 蔡小雀

    這個女人的決心大到就算前面擋著的是一堵萬里長城,恐怕她也會視而不見地撞穿走過去吧?

    「喂!夥計,在偷懶啊?」簾子輕響一聲,珊娘探了個腦袋進來。

    「才不是!」實秋心頭驚跳了一下,急急否認。「還有,不要叫我夥計,我有名字。」

    「哎呀!我倒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了。」她不好意思地順順鬢邊。

    他輕咳一聲,翩翩爾雅地解釋,「小姓君,父母寓意為稻實豐秋。」

    「哦,君稻豐啊?」她恍然的點頭。

    「是君──實──秋。」他一個字一個字自齒縫迸出。

    「噢,對不起。」她訕訕地道:「不過你爹娘還真會取名字,他們必定是勤奮的種田人家吧?果然樸實,連名字都取得這麼……嗯……五穀豐收。」

    「我還六畜興旺咧。」他不悅地瞥了她一眼。

    「我又沒有說錯,幹嘛給我白眼?」她不服氣地道。

    實秋一怔,隨即皺著眉頭甩了甩手上的水。是啊,她是沒說錯,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打從她嘴裡說出的話,有時候就是這麼令他有抽筋的衝動。

    忍耐,君實秋,忍耐。

    「還有,你該不會這樣就耍性子不想幫忙了吧?人家說君子一言既出,五馬難追……」

    「是駟馬難追才對。」他捂著突突劇痛的額頭。

    忍字果然頭上一把刀,因為他現在覺得自己腦門就硬生生被插了把刀,頭痛得要命!

    「是嗎?」她困惑了一下,「不是五匹馬嗎?幾時改了?」

    「從頭到尾就沒改過。」他咬牙切齒道。

    再跟她講下去,他若不是吐血三升而歿,就是會自斷筋脈而亡!

    他最最受不了人家這樣唐突古人言,糟蹋聖人話了。

    「你好像很熱,臉紅紅的又一頭汗。」她有些憂心地望著他抽搐的俊臉,「我聽鎮上那位蒙古來的大夫說過,如果臉紅流汗又抽筋,怕是中風的前兆,你不會有事吧?」

    「妳說誰中風?!」實秋差點炸了起來,平素的瀟灑全被她的話氣到死得七七八八。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珊娘吐了吐舌,不敢再惹火他。「現在咱們可以去山上打雁摘蘑菇了嗎?山上風涼,你到那兒吹吹風應該會好些的。」

    「嗯。」他神情還是有些不爽,但總算平靜許多。

    再十四天,只要再十四天,他就可以脫離這一切失序顛倒了的日子。

    「好。」嗚,他瀟灑自在的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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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她說對了一件事,在寬闊的翠綠山上的確令他心曠神怡,胸懷大暢。

    實秋不禁想念起了蒼闊奇偉的極北峰,那一望無際的林海和器宇恢弘的春風寨。

    為什麼他才出門沒個把月,感覺上像已經過了滄桑數十年呢?

    「這兒的山挺美的。」他忍不住讚歎,「教人不禁想起了陳子昂的詩──」

    「你還會念詩?」珊娘挽著籃子,詫異地望著他。

    他一臉洋洋得意,「略有涉獵。」

    「可以念來給我聽聽嗎?」她難掩傾慕。

    這下子可對了他的味了,他愉悅地一揚下巴,姿態颯爽迷人極了。「沒問題,前不見古……」

    「等一下!」珊娘阻止了他,然後放下籃子搬來一截木頭,架好後拍了拍上頭黏著的泥土和樹葉。「你站上頭,這樣就更有氣勢了。」

    實秋真是受寵若驚,樂得就差沒立刻將她登記在自己的頭號詩迷名單上。

    「嗯咳,那我這就來了。」他站了上去,果然有種才華傲人、睥睨天下的飄飄然感,他滿意地清了清喉嚨,悠然清亮的吟道:「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兮,念天地之幽幽,獨悵然而涕下也哉。」

    「哇!哇!」珊娘興奮激動得猛鼓掌。「絕代才子!青春偶像!」

    「好說,好說。」他真是太開心了,詩興一開不禁滔滔然如長江決堤,馬上又信手拈來一首。「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山南山北走一回,倦罷歸鄉戲小溪。」

    「嘩!出口成詩啊!」她驚贊連連。

    真沒想到她這間包子店還出了這等臥虎藏龍的人物,簡直就像是老米缸裡爬出只屎殼螂……呃,這麼形容好像有些怪怪的……哎呀!反正就是大大不得了哇!

    「見笑了,粗詩陋詞的,還望珊姑娘指教一二。」他謙虛地道。

    「不會,這哪叫粗詩陋詞,我聽起來是挺好的,真沒想到君公子是個詩書滿腹的大才子。」珊娘頓了一頓,突然想起一事,「君公子,你該不會是要進京趕考的舉子吧?」

    「正是。」實秋本來想矜持一下,最後還是忍不住神采飛揚地說:「在下小生我正打算角逐今科狀元題名。」

    珊娘滿眼敬意地望著他,「真沒想到呀!我孫珊娘生平最佩服的就是讀書人了,而且還是即將赴京趕考的舉子……糟了,你趕考要緊,我怎麼還能把你留在這兒做苦工呢?真是對公子你太不禮貌了。」

    「不不不,不要這麼說。」他迷人一笑,「那是我虧欠於妳,理應做的。」

    「可是……」

    「都說好了我留在這兒幫忙干半個月的活兒,就該說到就要做到,妳放心,我決計不是那種出爾反爾沒有擔當的人。」實秋伸手撥了撥前額的劉海,姿勢好不曼妙優雅。

    現下她知道他是個寶了吧?不敢再有眼不識泰山了吧?哈哈哈!

    看她還會不會使喚他做那些做牛做馬、流血流汗的粗重繁雜差事。

    「君公子,你真是太使人敬重了。」珊娘一拍大腿,對他欣賞極了。「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不尊重你的原則也不行了,我們就外甥提燈籠──照舅(舊)吧。」

    什、什麼?!

    實秋張口結舌,還來不及反對就發現懷裡被塞了只籃子。

    「我們該去摘蘑菇了,還有得趁天黑前獵到幾隻大雁或野鵝,否則明早包子會開天窗,變割包了。」她笑咪咪地道,率先出發去找獵物。

    「妳──」他自暈陶陶的境界瞬間摔進現實的冰水池,氣得頭頂冒煙。

    真是人善被人欺,好心遭雷劈,秀才遇到兵……不對,是孔老夫子說的那一句至理名言──世上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千真萬確,千真萬確啊!

    饒是滿腹牢騷,實秋還是趁珊娘專心在大樹底下和草叢間尋找蘑菇蹤影的時候,輕拈了幾枚小石子彈上天空,把憋著的一口鳥氣全拿來射天上嘎嘎飛過的大野雁群。

    春風寨大王就是不同凡響,但見彈指神功所到之處,野雁像雨一般地落了下來。

    他總算恢復自尊,自信愉快地咧嘴笑了,「喂!看我這邊,我很厲害吧?我打到雁了!」

    「哇──」蹲著的珊娘聞聲回頭,登時滿臉驚歎。

    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看到她驚喜又讚歎的小臉時,心底總會感覺到一種莫名的開懷快樂。

    剎那間他有個奇異的念頭──為了她臉上這朵驚奇歡喜,他願意打遍天上雁,拔盡地上菇,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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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深夜,實秋總算見識到了她製作祖傳包子的過程。

    珊娘捧了只小籮筐,裡頭裝滿今天摘來的雪白色蘑菇,幽然香氣隱約蕩漾了開來。

    實秋將大雁放在桌邊,在等待大鍋中的水燒滾的當兒,忍不住好奇地看著她坐在小凳子上,開始削起蘑菇。

    「這是做什麼用的?」他興匆匆地拖了張凳子坐在她旁邊,滿臉好奇的問道。

    「你──你不要坐得離我這麼近啦!」珊娘小臉一紅,身子連忙往後縮了縮。

    「怎麼了?」他怔了下。

    「呃,就是……不要這麼近。」她雙頰酡紅。

    他眨眨眼,隨即自以為恍然大悟,不禁為自己無人能擋的男性超強魅力而沾沾自喜起來。

    「嘿,珊姑娘,妳早晚要習慣跟一個像我這樣瀟灑的男人相處,我知道一時之間妳會覺得頭暈、口乾舌燥、心跳加速,可是人生總是要在磨練中成長,古人說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男』,『佳人』好逑。這所有的發生都是最好的發生,尤其在這夜深寂靜燈花燦爛的這一刻……」實秋深深陶醉在自己信口吟出的詩篇與人生智慧裡,帥氣的臉龐上瀰漫著濃濃的感動。

    珊娘下巴掉了下來。

    「如果我的話打動了妳內心深處最柔軟的那一個地方,也請妳千萬不要太感動,寶貝。」他深邃的眸子向下低垂三十五度,恰好對映著燭光,閃動出無比動人的光芒。「我,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

    雖然不是很聽得懂他到底在說什麼,但是他此刻那股落拓不羈、浪漫悠然的味兒,還是讓珊娘小心肝不由自主卜通卜通的亂跳起來,在這一瞬間,忽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有味道又深情的男人,從沒有感覺過像現在這樣激烈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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