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路可可
丁雨恬防備地後退兩步,拉開了距離。她右手伸進口袋裡拿出哨子,隨時準備要呼救。
突然間,黑衣男人打開他的風衣,露出生殖器。
那是什麼東西,好噁心!丁雨恬臉色慘白地定在原地,拿著哨子的手拚命地發著抖。
「呵呵呵……叔叔變魔術給妳看!」變態狂一看小女孩傻住了,立刻當著她的面開始做出更猥瑣的動作。
丁雨恬睜大眼,完全沒法子從那個怵目驚心的器官上移開視線,一股噁心感從她的胃部直衝而上。
她忘了手裡還有哨子,驚慌地轉身就往回跑,卻重重撞進一副胸膛裡。
「啊!」她尖叫一聲。
「小可愛,妳的鐵頭功可真是愈練愈有火候了。」
一道揶揄的男聲飛上她的髮梢。
丁雨恬驀地抬頭,看見了她的天敵──唐楚人。一股安心,讓她紅了眼眶。
「乖,沒事了。」唐楚人揉揉她的頭,把她拉到他身後。
唐楚人半轉過身,朝黑衣人跨近了一步,手裡一把銀亮的瑞士刀,在黑衣人面前晃啊晃地。
「這麼愛現寶,乾脆把它割下來,放到博物館展覽,如何?」唐楚人語氣狠厲,眼神冷寒懾人。
黑衣人轉身,打算閃人。
唐楚人一個箭步搶前,抬腿,狠狠地踹倒了黑衣人。
黑衣人只來得及悶哼一聲,就被唐楚人壓躺在路面上,狼狽地被當成了坐墊。
唐楚人坐得很自在,還一派悠閒地打了電話叫來警察。
警察帶走了黑衣怪男人。
丁雨恬仍然站在一旁,不發一語。
「不快點來感謝妳的救命恩人。」唐楚人笑著說道,朝她勾了勾手指,要她過來。
「誰要你雞婆。」她聲音發抖地說道。
「妳這小鬼怎麼這麼不討喜?」唐楚人走到丁雨恬身邊,看著這個留著及肩長髮的小小美女。
她的五官其實算不上細緻,眼睛又圓又大,鼻子也極高挺,而他也沒法子昧著良心說她嘴巴小。但,她就是可愛到一個不行。
總是漾著笑意的粉唇,表情永遠豐富的小臉,加上那一對讓人過目難忘黑白分明的水汪汪大眼……
呃,丁雨恬的眼睛現在會不會太「水」了一點?!
「妳不會又要哭了吧?」唐楚人脫口問道。
「我才不會哭!」丁雨恬憤然轉身,書包飛甩而起,打中他的身側。
「原來女人從小就會說謊啊。」唐楚人涼涼地說道,一個箭步向前,與她並肩而行。
「拿著吧,就當是防患未然。」唐楚人從口袋裡掏出手帕,遞到她手裡。
丁雨恬搶過手帕,眼淚旋即不聽使喚地嘩啦嘩啦往下掉。
好恐怖!大白天的怎麼還會發生那麼變態的事?如果剛才那個男人碰她的話,她一定會吐出來……
丁雨恬停在原地,臉埋在手帕裡,哭到肩膀一高一低地抖動著,久久都沒法子停止。
「乖啊,沒事了。」唐楚人攬過她的肩,把她拉到胸前,很「父兄」似地拍著她的後背。
「你不應該那麼快叫警察來的……我要用力踢他,踢到他爬不起來……」丁雨恬抬頭看他,鼻頭紅紅,眼眶噙著淚,腮幫子粉潤潤,生氣的模樣像個陶塑娃娃。
「不會吧,我不認為妳會想碰他耶。」唐楚人眉頭一挑,覺得小女生的表情很逗。
「厚──噁心死了!」丁雨恬揚起水眸,凶巴巴地瞪人。
唐楚人揉揉她的頭髮,忍不住低笑出聲。
她真的很有趣。明明不想理他,可每當他開始逗人時,她就像貓咪遇到逗貓棒一樣,忍不住就是會撲上去。
他不知道小女孩是不是都像她這樣,反正,他只認得她一個小朋友,也只拿逗貓棒逗她。也因為她讓他覺得有趣,否則,向來不是個溫情主義者的他,加上不愛與人打交道的個性,哪會花心思搭理一個小妹妹。
「丁雨恬,妳的禮貌呢?道謝──」唐楚人用長輩的口氣命令著她。
「謝謝啦。」丁雨恬很快瞄了他一眼,又很快別開眼,一臉的不自在。
「不客氣,誰教妳是我可愛的『乾妹妹』呢!」唐楚人捏了下她的腮幫子,這回力道下得很輕。
「你幹麼那麼愛偷捏我?」丁雨恬舉起手掌,展開護「頰」行動。
「那是因為妳長得可愛……」
鈴鈴、鈴鈴……
手機鈴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喂。」唐楚人接起手機,唇邊的笑意卻在下一秒消逝無蹤。
丁雨恬發誓,唐楚人的身子真的搖晃了一下。
她看著唐楚人蒼白的臉色,還有發抖的手掌。她主動上前靠近一步,希望能幫得上一些忙。
「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唐楚人切斷電話,手機卻在同時從他的手裡掉到地上。
啪!
「怎麼了?」她低聲地問道,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爸媽出車禍,死了。」唐楚人嗄聲說道,臉色一片死灰。
丁雨恬傻住了,她怔怔地看著唐楚人無神的雙眸。
「怎麼會這樣……」她握住他的手掌,卻驀地打了個冷顫──
他的手像冰一樣!
丁雨恬握得更牢了,只想著要給他一些溫暖。「我們快點回去。」她拉著他的手往前走,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著轉。
「再快,也來不及見他們最後一面了……」唐楚人雙唇顫抖著,抽搐的唇角還嘗試著要擠出一抹笑。
丁雨恬的淚水頓時像洪水潰堤,一發不可收拾,但她沒擦眼淚,堅持要拉著他的手,繼續往前走。
他的大掌掐痛了她,她沒喊疼,只是由他抓著。
靜靜地陪他走回家,丁雨恬站在門口看著他開車離開他家,前往醫院──
認屍。
十三歲的丁雨恬,第一次經歷了生離死別。
這天的傍晚,唐伯伯、唐媽媽被一輛酒後駕車的汽車追撞到對側跑道,當場腦死身亡。
晚上,丁雨恬抱著爸爸、媽媽,一家三口哭成一團。
半夜,失眠的她躲在爸媽的中間,怎麼樣都睡不著,她整個腦子都是唐楚人失神的眼睛,和那雙冰冷的大掌。
唐楚人從頭到尾都沒哭,連一滴眼淚都沒掉。而一想到他的表情,她就想哭,「哀莫大於心死」這句話,不停地在她腦海裡盤桓著。
丁雨恬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幫他做些什麼,畢竟他今天救了她、畢竟他平時對她還不賴、畢竟──
他是她的乾哥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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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伯伯和唐媽媽告別式結束的那一天,一堆親戚在唐家來來去去地穿梭著。
丁雨恬一身黑洋裝,不停地在客廳裡走動著,尋找著唐楚人的身影。
找人的過程中,她一直不停地聽見諸如此類的對話──
幸好唐楚人成年了、幸好他研究所也畢業了、幸好他在公司裡實習過一段時間、幸好他業務也算上手、幸好他爸媽留了一大筆遺產……所以,他爸媽該走得放心了。
丁雨恬真的不懂大人的邏輯,他們真的以為唐楚人聽了這些話,心裡就會好過一點嗎?
人死是不能復生,沒錯。但是,這樣的死亡意外來得這麼突然,讓人毫無心理準備,唐楚人需要的是更多關心啊!
就連她都還在為唐伯伯、唐媽媽的過世難過時,她就不信唐楚人會沒事。
一個黑色高挑身影閃過丁雨恬眼前,她快步上前,叫住唐楚人大哥的女朋友白光莉。
「光莉姊姊,妳有看到楚人大哥嗎?」丁雨恬問道,覺得光莉姊看起來也是很難過的樣子。
白光莉紅著眼眶,委屈地說道:「他在二樓書房陽台,他說不想要被打擾,還把我趕了出來。」
「喔。」丁雨恬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只好假裝很懂事地點頭。只不過,白光莉前腳才走出大門,丁雨恬立刻走上樓梯,飛奔到書房。
她悄悄推開書房的門,一片闃黑的室內讓她舉足不前。
要不是街上路燈投射出陽台上那個白色身影,她真要以為裡頭沒有人了。
她躡手躡腳地走進書房,因為怕被唐楚人趕出去,所以連燈也不敢開。
她推開陽台門,一股濃濃煙味朝著她直衝而來。她腳尖才著地,就被一聲巨吼嚇得不敢動彈。
「滾開!」唐楚人驀然抬頭,寒冰似的利眸像兩道冷箭,殺人般地疾射而出。
丁雨恬嚇得愣在原地,眼睛睜得大大的。
唐楚人發覺是她,收回了利眸,卻也不悅地別開臉。他現在只想好好靜靜療傷,不需要一隻小鬼的同情及「打擾」!
「走開。」唐楚人抽著煙,繼續癱坐在地上,盯著遠方。
丁雨恬站在原地,看著他嘴裡不停吐出的煙霧。
她不知道自己打哪裡來的勇氣,假裝沒聽見他的話,走到陽台另一個角落,把自己塞了進去。
她抱著雙膝,也不看他,就看著天上星星。
唐楚人不想理人,看她沒像白光莉一樣地吵鬧,也就懶得再開口趕人。
他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繼續抽著煙,目光沒有焦距地眺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