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將愛到底

第20頁 文 / 謝璃

    但……萬一他想歪了,嚇壞了呢?再者,她如何解釋她為何想知道有這麼一道疤?她並不想將李傑生牽扯進來,那太複雜了。

    明的不行,就來暗的吧!他總得就寢安歇,一旦他熟睡了,她可以一聲不響進去,他房門從不鎖,只要輕輕掀開衣衫一角,就可以證明李傑生話的真假了。

    她回到房裡,將鬧鐘鎖定半夜兩點,安心地躺在地板上。

    涼涼地板稍解了暑熱,夜風偶爾逛進室內,滑過她面頰。她瞪著天花板,想著李傑生意猶未盡的話中有話;想著趙剛從未描繪過的模糊住昔;想著她從踏進這間屋子之後,與他各據一方的生活著;想著她心之所繫,是背後一團朦朧的男人;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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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耳的鬧鐘發了狂似的猛叫,劇烈顫抖的圓身滾落桌沿,掉在她額上,她驚彈起身,撫著鈍痛的額角,摸了老半天才摸到鬧鐘,按去那午夜尖嗚。

    她一身濕透,頭暈目眩,半閉著眼摸到浴室,脫了衣服,打開蓮蓬頭,讓冷水恢復神智。想起了半夜醒來的目的,她旋上開關,揉揉惺忪的眼皮,換上乾淨的衣物,以腳尖點地行走。

    她輕巧地穿過客廳,爬上樓梯,壁燈微弱,她捺住對黑暗及空間角落的恐懼,加快步履,停在他門前。

    門縫洩露出的燈光暈淡,是夜燈的柔光,他睡了。

    如她所料,門沒鎖,她輕輕一旋便可推開。

    站定後,她深吸一大口氣,再慢慢吐氣,一步步邁近那張大床。他面側向床畔,一隻手臂當枕壓在臉下,衣著沒有更多,沒有更少,眼睫緊合,呼吸均勻而無聲。一趨近他,熱氣噴在她臉龐,她屏住呼吸,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卻懊惱地發現他的睡姿無法讓她掀動衣角。

    她咬著牙,思忖各種可能性。他卻像聽到她的祈禱般,突然轉個四十五度身,朝上仰躺,一手滑落腰側,一手仍墊在腦後。

    她鬆口氣,盡力睜大眼,聚精會神,兩指捻住他衣擺,一寸寸往上掀翻,他平坦的腹肌也一寸寸袒露。她手不由自主輕抖,衣擺邊緣線接近胸肌了,尚未有疤痕跡象。燈光雖弱,仍不難辨視出一片光滑緊實的肌膚上,一點突兀的稜線都找不著。

    她大著膽子,手指繼續往上挪動,上半部胸膛快要全然敞露,兩秒內,他身側那只左手臂,卻突然有了自主意識,攫住她手腕。她赫然抽口氣,寒毛直豎,心臟就要衝出喉嚨,「呃」一聲,她便往他身上栽倒,與那堅硬的骨架撞個結實。她哎痛出聲,瞬間被返轉壓在他身下,肺裡的空氣快被擠爆,上方一雙熒熒黑眸近距離俯視自己。

    她嚇得魂魄俱散,喉頭梗住,好半晌才失聲道:「你……還沒睡?」

    「你的鬧鐘可以吵醒整棟樓的人。」

    她努力咧嘴擠出笑,卻只想哭,她張嘴喘著氣,像只離水的魚,「對……對不起,我馬……馬上走……」

    意識到自己的重量產生了壓迫感,他拉開身體距離,順手把她扶直坐好。「你一整晚盯著我的胸部瞧,如果不是對你有相當的瞭解,我還以為你飢渴到想把我生吞活剝了呢!」

    她用力咳了幾聲,暗驚在他面前自己的力道跟螞蟻撼樹差不多。「真難得,你也會說笑。」

    「我知道你心裡有事,但明早我有一場重要的會要開,沒時間好好問你,沒想到你鍥而不捨,追上床來了。說吧!你到底想做什麼?別告訴我因為你迷戀我的身體,不惜半夜偷襲我。」他雙掌搓搓面龐,想除去睡意。

    「我只想看一眼,沒別的意思。」她極小聲的說著,內心裡在捶胸頓足。

    「唔?」他移開雙掌,不相信她真會如此解釋。「看什麼?」

    她暗歎,垂下肩,抱著膝,認命地招供,「那道疤啊!」

    她搭著眼皮,沒看他的反應。他毫無動靜,只是重重吐了口氣,不發一言。

    她再次暗自哀歎,等著他一頓數落。久未聞其聲,她抬眉看他,他若有所思地望著她,不驚也不怒,似乎對一切瞭然於胸。

    她昂首端坐,兩人靜靜對視,在柔光裡,額前都有汗意。仲夏夜的氣溫逼人,她卻不覺得熱了,聚焦在他會說話的黑瞳裡,令她緊張得冒冷汗。片刻,他終於啟了口,是溫溫淡淡的,沒有責難的口氣,「你想不開冷氣,等我熱得自動脫給你看?」

    她不敢回話,怕說錯一個字。

    「你對我有要求,不應該怕說出口,你一向很坦白的。」

    她懊悔道:「我不想讓你覺得,李傑生他……」她想一想,還是沒有說下去。

    他微沉吟,不加追問,兩手抓起衣擺,俐落地脫除了短衫,寬闊的胸膛在薄汗的覆蓋下閃著瑩澤。她大為驚異,目光立即被吸引,一道微突的、不超過五公分的短疤,躺在左胸上方,不醜陋礙眼,卻無法被忽略。

    她舉起手,纖指指腹輕按,再輕輕擦過,好奇地審視一番後,傾著頭看他,「你被劃了這一刀,對方是不是被砍了三刀?」

    他嗤地失笑,搖頭,「我沒還手。」

    「那——就是你做錯了事?」她小心翼翼問。

    他想了想—點頭默認。

    「那——那個人還會再找你嗎?」

    他眨了眨眼,略慢回應,「應該不會了。」

    她狀似鬆了口氣,喜笑道:「那就好。」她伶俐地下了床,說著:「我去開冷氣,對不起,害你熱壞了。」她胸口一陣難受,他如此信任她,連試都不試冷氣是否真壞了,她不該隱瞞他任何想法。

    他掣住她細膀,有說不出的意外。「你不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她抿了抿嘴,欲言又止,只凝望著他,良久,她低下頭,「你也沒問過我小時候妹妹為什麼被打破頭,為什麼她不回來了,只讓我一個人顧著奶奶。所以,過去的事,如果你說了會不開心,就別說了,我不介意。」

    他肘臂微施力,她又坐回他面前,兩人近得鼻息可聞,他扶住她單薄的肩,徐徐呵了口氣,柔聲道:「葉萌,我現在想知道,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無論那些事是什麼,它畢竟堆積成現在的你,無論是快樂或痛苦,我與你一起承擔。」

    她聽罷,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濕意,想擠出若無其事的笑,發現有困難,索性放棄了努力,視線垂落在他的疤上,低啞緩慢地說著:「妹妹——在十一歲那年,被……那個自稱叔叔的人……侵犯了。奶奶店裡忙,無暇他顧,妹妹嚇壞了,什麼都不敢說,連我也瞞著。直到有一次,那個人,也想對我……」她嚥了下口水,喉頭乾澀依舊,他握緊她。「我拚命反擊,拉扯間,妹妹剛好放學回家,發現了,她發了狂似的用地上的酒瓶拚命往他身上砸,砸得他頭破血流。他只來得及回擊一次,妹妹的額頭就破了,血流了滿臉,額頭上的疤,到現在還在,她總是留著劉海遮住。後來,我才明白,早在那一天之前,我就失去她了,她已經不一樣了,即使奶奶威脅那個人,把他趕走。妹妹從高中開始,就幾乎很少回家了,她要切斷一切過往,徹徹底底的,連同我和奶奶,都要從記憶中剷除。因為只有我和奶奶,知道那件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她要一張空白的過去,沒有被污染的過去。我從沒怪過她,一點都沒有。」

    她只抹了一次淚,眼眶一直是乾涸的。靜謐裡,她看看床頭的鐘,對他笑道:「今天太晚了,你明天還要早起,下次有空再聊吧!」

    她想移動下肢下床,他卻定定看住她,像能穿透她的眼,大掌緊緊束住她兩隻手腕。她動彈不得,莞爾道:「你不是要留我下來吧?可是今晚一點也不浪漫,而且我也困了,明天有好幾個客戶要拜訪呢!」

    他還是不說話,一隻掌扶住她後腦勺,將她的小小頭顱按壓在裸胸上;另一隻手勾住她的腰,拉近她下身,帶著她往後徐徐倒下。兩人密密貼合,她像只在他羽翼下的雛鳥,被環抱得無一絲間隙,體味汗液交融著。她有些迷惘、有些惴惴不安;但他一味不動,只用肢體裹住她嬌小的身子,細吻在她發上移動,沒有更進一步要求。

    「你想抱著我睡?」她悄悄問。

    「嗯。」

    「到天亮?」

    「嗯。」

    「可是……這樣很熱……」已分不清是誰的汗了。

    「不要動。」

    她閉上眼,他的心跳沉穩篤實,將她心底掀起的波動重新撫平。安靜一陣後,她竟感到有絲涼風輕掠過,躁熱平息了不少,她伸出左手,環住他的腰,安憩在他臂彎裡。在睡意降臨前,她含糊不清地說了句,「趙剛,我很好,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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