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黑田萌
她搗著嘴巴,努力不哭出聲音,但卻控制不了肩膀的顫抖……
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個脆弱的人,也不曾如此脆弱過,可
是今天晚上,她領教到寂寞的厲害,她知道再怎麼強悍的人,都可能被寂寞擊倒。
這一路走來,她醉心於工作,從不覺得一個人生活有多難,但在遇上熊川知恭之後,寂寞卻經常來襲。
她是個事事要求完美的人,對愛情亦是如此。她沒想到的是……當她遇上一個她認為幾乎可說是零缺點的男人時,卻只能逃之天天。
她要的是一個完美的男人,但他太完美,而那是她必須逼迫自己拒絕他、遠離他的主因。
一陣夜風襲來,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她以雙臂環抱住自己,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
人總是要往前看的,過去她也遇過不少挫折、打擊及低潮,但每一次她都能安然度過。這一次,她相信自己也能撐過,縱使過程可能會久一點、痛一點。
轉身,她決定進屋——
「啊!」原以為沒有人的走廊上多了一個人,而且就站在她身後。她驚叫一聲,差點兒給嚇得靈魂出竅。
待她定睛一看,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別人,而是她認為鐵定、絕對,不可能再出現在她眼前的熊川知恭。
此時,他靜靜地凝視著她。而她發現,他在看著她未干的眼淚。
她想他已經在她身後很久,而且可能有看見或聽見她在哭.她覺得很丟臉,但此時有比丟臉更教她在意的事,那就是……他怎麼又出現了?
她不要他發現她的脆弱,她不要他知道她寂寞,她不要他看見她其實也會掉眼淚……
「你又來做什麼?」她秀眉一擰,再度偽裝一副拒人于于裡之外的模樣。
看她前一秒鐘獨處時還在哭,下一秒鐘面對他時卻又一臉嬌悍,他打從心裡憐惜起她。
她太恰了,總有一天她會因此而崩潰。
「你又喝酒了?」聞到她身上的酒味,他微蹙起眉,「你還真是個酒鬼。」
她漲紅著臉,羞惱地回他:「關你什麼事?」
「當然關我的事。」他趨前一步,忽地攫住了她的手。
「什……」他突如其宋的舉動讓她有些驚慌。
他深深注視著她,而此刻他發覺到,她是如此的倔強卻又需要疼惜。
「你這回又想做什麼?」迎上他的目光,她心慌意亂。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難過,我想知道你為什麼對我說謊……」他聲線低沉,又具有迷惑人心的磁性。
她有—瞬的失神,「說……說謊?」
「為什麼你什麼都不說,故意讓我誤會你、看輕你?」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心虛地別過頭。
「你知道。」他霸氣地端過她的臉,眼神卻是溫柔的,「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麼。」
被他那熾熱的目光注視著,夜羽只覺得全身發燙。但奇怪的是,剛剛才猛烈侵襲著她的寂寞不見了。
他的眼底滿是濃濃愛意,像兩團溫溫的火,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溫暖著她。她心頭一悸,臉兒倏地潮紅,她不敢正視他,眼珠子往旁邊一溜。
「看著我。」他說。
她眉頭一擰,羞赧又有點生氣。
「你再不看著我,我可要親你了。」他語帶威脅。
她一震,羞惱地瞪著他,「你敢……唔!」
她再也開不了口,因為他一個低頭欺近,攫住了她羞悸的唇片——
第九章
在他溫柔又溫暖的親吻之下,夜羽慢慢地閉上眼睛。
她不想逃開,她在此刻感覺安心,感覺踏實,感覺自己天下無敵,再也沒有任何負面的情緒,能像剛才那樣擊倒她。
而她發現,這都是因為她在他懷裡。
她一直在努力逃開、躲避,但最終……她還是在他臂彎裡得到安慰。
這一次,她能就這麼接受了他的感情嗎?在未來等著她的是什麼可怕又猛烈的打擊?她到底有沒有能力去面對那一切?
忖著,她心裡既矛盾又掙扎,而眼淚又一次淌落——
他離開她的唇,溫柔地凝視著她,並為她拭去淚水。
「為什麼要說謊騙我?就為了讓我放棄、死心?」
她眉心一擰,一時之間說不了話。
「如果不是遇見橘千賀,我可能會一輩子對你有所誤解。」他說。
聽見他見過橘千賀,她一怔,疑惑地望著他。
他撇唇一笑,「我已經見過橘千賀,也知道他是不可能跟你發生任何關係的。」
她心頭一震。他已經知道橘千賀是同性戀者?「你……你知道他……」
他點頭,「我知道了。」
「是他告訴你的?」
「是的。」他說,「為了澄清一切,他對我相當坦白,他還說你對他來說,只是個值得信賴的好朋友,而不是……」
「橘先生他……他為什麼……」這麼私密的事,橘千賀居然為了她而說出口。她心裡覺得很過意不去,因而一臉歉疚。
「你放心。」他覷出她的心事,認真而嚴肅地說著,「我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這件事已經是我跟你共同保守的秘密。」
聽他這麼說,她梢稍放心了。
「你為什麼不向我解釋?為什麼要承認?」他不解也有點責怪地問。
「是你先誤會我。」她微蹙起眉心,怨怨地睇著她。
他一臉慚愧。「是的,是我不對,我不該相信霧木的話。」
「霧木?」夜羽一怔,「霧木他對你說了什麼?」
「他向我暗示你會跟男性客戶……」他實在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一方面是氣自己誤信讒言,一方面也怕再一次侮辱了她。
她有點不滿,「你相信那種下三濫的謊話?」
「我本來也不相信……」他懊悔地說,「但是你並沒有否認,而且橘千賀決定將案子交給帝國飯店的時機又那麼敏感,我……我真的很抱歉。」
看見他那深深自責又悔不當初的懺悔模樣,夜羽也不忍苛責。再說,她不但沒有否認,甚至還承認也是個事實。說穿了,是她間接造成了這樣的誤會。
「算了……」她淡淡地說,「我其實並不怪你。」
「真的?」他注視著她。
「嗯。」她點點頭,然後抬起眼簾直視著他,一臉嚴肅,「不過如果你再隨便親我,我會生氣。」
「隨便?」他蹙眉一笑,「我吻你從來都不隨便,我是很認真的。」
聞言,她低下頭,臉上一陣躁熱。
「我一直很認真,」他輕輕端起她羞紅的臉,「你感覺不到我對你的認真嗎?」
感覺不到?不,她早就感覺到了,只是她有不得不拒絕的苦衷。
「你討厭我?」他熾熱又深情的目光緊鎖住她,「討厭到必須用如此激烈的手段拒絕我?」
她為難地搖搖頭,「不是那樣。」
「那麼是怎樣?」
「我……」她不知從何說起。
「給我一個我能接受的理由,如果你要我滾遠一點,至少給我一個合情合理的回答,因為我真的不知道我哪裡做錯,哪裡不夠好……」
「你什麼都沒做錯,也不是不夠好,」她咬了咬唇片,艱難地說:「其實是你……你太好了。」
「如果你覺得我好,為什麼……」
「我是個凡事要求完美,自尊心很強的人。」她打斷他,神情有點激動。
他微頓,不解地望著她,臉上的表情像是在說「我聽你說,今天就把一切說清楚,講明白」。
「我—直很努力工作,我相信只要我夠好,就能遇到一個完美的對象。」
她眼簾低垂,語氣幽幽的,「我將所有的時間跟精神都放在工作上,我認為我總有一天能得到我應得的。」
「你很有本事,也有能力。」他說,「我想霧木之所以會那麼誣陷你,應該是因為他嫉妒你的才華,也擔心你終有一天會超越他。」
「不管我在能力上如何超越他,」她語氣無奈,「上面的人還是以我太年輕,而且是女性的理由,剝奪我陞遷的機會。」
他一怔,「你是說……」
「霧木他剛坐上部長的位置不久,而先前我的呼聲最高。」提及這事,她十分感慨。「八代她認為我不該將時間浪費在工作上,找個合適的男人結婚才是女人唯一的選項,所以她替我在婚友社報了名。」
聽她這麼說,他才知道是她那個「損友」八代牽起了他們之間的那條紅絲線。看來他原先所以為的丘比特不是婚友社,而是八代。
「八代她說我能在婚友社找到一雙好鞋,然後你出現了……」說著,她抬起眼簾睇著他。
他微怔。好鞋?他是……好鞋?
「你是一雙好鞋,一雙難得一見的好鞋,但是並不適合我。」她說。
他濃眉一蚓,「不適合你?」這真教人沮喪。
為什麼他夠好,卻不適合她?
「我……我買不起。」她說。
他一聽,有點愣住。「我……並不貴。」
「我沒錢。」
「我可以免費送給你。」
他們之間的對話妙極了,妙到他忍不住想笑。
看見他唇角勾起,一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表情,她皺眉一怔。「你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