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席晴
「哦。」她點了點頭,接過托盤,忙不迭地往五號包廂走去。
在這裡她不想以「真面目」見人,所以她以濃妝將真正的自己隱藏起來,因為天亮後她仍是神學院的學生,此刻她是撤旦的女兒。
這麼做是為了重傷的父親,也為了不想積欠天使醫院那個男人的人情。
她走進五號包廂,看到裡頭坐著三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從她們嘴角的假笑與眼中的鄙夷,可以瞧得出她們自視其高,目空一切。
蘇黎不便說什麼,只是彎下身子恭敬地說:「這是三位點的酒。」
她才放下酒杯,胸前就被偷襲,她一驚,酒汁當場潑灑了出去。
「×女人,妳弄髒了我的衣服,看妳怎麼賠!」身穿白衣裳的女人尖叫。
「這波有彈性。」另一個偷襲蘇黎的綠衣女人則邪佞地笑道。
「喂,妳叫什麼名字?算了,在這裡用的都是假名的,就叫妳波女好了,反正她說妳波大。哈!」紅衣女郎也加入戰局。
白衣女人不甘心地扯著蘇黎的低胸制服,叫道:「妳要賠償,這件衣服是亞曼尼今冬最新的款式,要一萬美金,算妳八折,八千好了!」
蘇黎試圖掙脫白衣女郎的拉扯,誰知這一推一拉中,她的制服被扯破了。
呼之欲出的雙峰幾乎無法遮掩,她急得幾乎落淚,「別這樣。」
綠衣女人邪笑尖叫:「超大的波啊!連女人見了也愛。」
「傑奎琳救我。」她顧不得一切地求救。
這裡的每間包廂都裝有電眼,以免工作人員遭到傷害,但是傑奎琳尚未進來,一名戴著面罩的神秘人物倒是先出現了。
他以急快的手法脫下外套,遮住蘇黎裸露的前胸,「跟我走。」
他溫暖的聲音,趨走了她先前的屈辱輿寒意。
在他們急忙退出包廂時,傑奎琳也趕進來善後,蘇黎只聽見身後那群女人吱吱喳喳的抱怨聲,最後什麼也聽不見了。
她不知何時被帶到了一間陌生的房間,而那個戴著面罩的男人又如以往地消失無蹤。
她望著四周喊道:「喂——不,應該稱你一聲先生。先生,你在哪裡?為什麼多次幫助我?先生。」
對方雖沒有答覆她,但她卻不覺得孤單與恐懼,因為她知道他一定還在她身邊保護她。
望著這簡單的房間,她忽然想起剛才發生的事——她弄髒那可怕女人的昂貴衣服。
這下子她該到哪去籌八千美金?她感到好沮喪。為何有的人可以富可敵國,有的人卻如螻蟻任人踐踏?為何有的人可以頤指氣使,有的人就必須忍氣吞聲?
這一刻,她父親倒下以來她所承受的壓力,幾乎快壓垮她。她突然覺得好累、好累,好希望有一雙強健的手臂、一副碩實的胸膛,可以讓她依靠,讓她知道他永遠都會在她身旁保護她……
匆然,腦中閃過那名戴著面罩的神秘男人,她嚇了一跳,她……怎麼會想到他……
她還來不及搞清楚自己是否對那個男人有什麼特殊情愫,手機便響了起來。一見上方的號碼,她的心涼了半截,顫抖地回應:「喂——」
她怕,怕醫院的人告訴她,父親走了。
她非常清楚父親的狀況很不好,只是,她希望有奇跡啊!
「蘇小姐,這裡是天使醫院,妳的父親正在急救,請妳盡速趕來。」
「好。」淚水瞬間決堤,該來的還是躲不掉。
一度消失的蒙面人——撒拉弗這時又突然出現,遞上一條雪白的手帕給她。
打從他派遣單同調查,得知蘇黎到夜店上班後,他便以蒙面人的姿態暗地裡保護她。
蘇黎一看見他,甚為驚訝,雖然她就是知道他在附近,但她以為只有在她遇上危難時,他才會出現。
一顆慌亂的心,在見到他之後奇跡似地安定了不少,同時也像期盼已久,終於得到了依靠一般,激動了起來。
她沒有多說什麼,抓起手帕胡亂擦著淚水,紅的、藍的……各色的妝,瞬間全部糊成一團。
「要哭,就哭個夠吧!」他溫柔地說。
她怔了幾秒,最後反而吞下淚水,吸了吸鼻子,不哭了。
她將手帕還給他,「謝謝你的手帕,我想我該走了。」
撤拉弗接過已花成一片的手帕,百感交集。
好個勇敢又自負的女孩。蘇黎拉開門,準備離開時,又折過身子問道:「你到底是誰?」
他撇了撇唇,苦笑,「一個妳祈禱出現的人。」
「我——」祈禱出現的人?那不是天使嗎?
不可能,天使怎麼會有肉身?
「信心是開啟任何可能事情的關鍵。」他說。
「你也是基督徒?」她又問。
「算是吧。」
「不論如何,還是謝謝你。」話落,她揮揮手,轉身就走。
她走後,他慢慢拿下面罩,單同和保鑣此時也由暗處走至他身邊。
單同拿著另一件長大衣為他披上,「老闆,外邊在下雪。」
「謝謝。」他說:「回去醫院。」
「是的。」單同應道。
上車後,單同忍不住又再次勸道:「老闆,你真的不須如此辛苦親自出馬,由我或是其他同門保鏢保護她……」
單同的話未說完,就被撒拉弗截斷,「她是我的責任。」
「老闆……」單同還想再說什麼。
「別再說了。」撒拉弗的聲音中,有著不容人反駁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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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黎趕到醫院,主治大夫泰格仍在急救室中,護理長則在一旁安慰她:「妳父親的情況雖然沒有預期中的好,但是泰格醫師是個非常優秀的醫師,請相信他會全力搶救妳父親。」
「謝謝。」她抬頭對護理長道謝,正好對上護理站上一幅巨幅的天使畫像。
她怔了一下。這天使和一般人們認知的天使極為不同,他共三雙翅膀,而且有四個頭。
在天使的記錄中,有特別描述熾天使——撒拉弗,他是以六翼四首的方式顯現在世人面前。
護理長注意到蘇黎的目光所在,便拍了拍她的手,「妳相信神或天使嗎?」
有如調色盤的那張臉一下子猶豫了。她本該回答相信,可是這一刻她猶豫了。
「沒關係。」護理長理解地再度拍了拍她的手,「神自有他的安排。」
「謝謝。」她只能回應這句話。
「對了,這裡有一封妳的信。」護理長從口袋中取出剛才由一個小弟手中接到的信封。
「我的信?」她覺得不可思議,因為要寄給她的信,怎麼說也該寄到她家裡才對,但她還是接下它。
她到一旁拆信,發現裡面有一張即期支票,正好是她這些天工作的薪資,另外還附上傑奎琳寫給她的信——莉莉:
今晚發生的潑酒事件,我知道不是妳的錯,但我們不能再聘請妳了,因為那三個女人來頭不小,我得罪不起,所以只好請妳另覓高就。
至於她們要妳賠償的八千美元,已由一個戴著面罩的男子付清,奇怪的是,他也警告我們不可再讓妳到這裡上班。在雙重的壓力下,我只有放棄妳這個好員工。
妳聰明伶俐,是個好幫手,但是我說句體己的話,這個環境不適合妳。好好找份工作,錢也許沒這麼多,但或許可以避免淪落「地獄」。我已身在「地獄」,因此知道當靈肉都出賣後,就什麼也不剩了。
很可悲,但別同情我,妳要好好地站在陽光下,也許有天天使會來幫助妳——如果妳相信有天使的話。
最後,祝妳好運。
還有,別再來找我或回到這裡。
傑奎琳
看完信,蘇黎感覺自己好像脫了層皮。若不是那個蒙面人多次相助,只怕她早已成了那群惡狼的消夜了。
她曾對蒙面人的身份感到好奇,也想正式謝謝他,但總因夜店的工作忙得不可開交,再加上近日父親的病情讓她擔憂不已,以致一直無法把握機會謝謝對方。
握著信與支票,她感到好無助。
窗外依然下著雪,她抖了下身子,才想起她身上這件長大衣,是那個蒙面人為了遮掩她被扯破的制服而脫下來的。
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撫著大衣。
這毛料好柔軟、好舒服,就像他的人一樣,總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讓最她感到好安心、好溫暖。
他真是個好人,下次若再遇到他,一定要好好把握時機謝謝他,可能的話,她想看看面罩下他的真實臉龐……
扣上了扣子,她將信及支票放進大衣口袋,在醫院長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急診室的紅燈仍然沒有熄滅,她只能虔心祈禱——
「神啊,請為我留下我的父親。」
不遠的後方,高大的撒拉弗一直注視著蘇黎的一舉一動。
睇著蘇黎無助的單薄身影,一股強烈想陪伴在她身邊的慾望,終於使得從來只隱在她身後保護她的撒拉弗,從暗處走向她。
他靜靜地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蘇黎察覺到身邊有人,抬頭望了對方一眼。她似乎在哪裡見過他,可是一時卻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