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陳可芹
除了自己過去讓冰塊男整得無處可發的怨氣外，另外，她還要替夏月出口氣。
下午聽到夏月說起她和冰塊男過去的愛恨恩怨時，她好心疼，哭濕了好幾張面紙。
像這種可惡又沒良心的臭男人，真該有人一巴掌打醒他。
「韓露露……」已經無法形容自己此刻到底是震驚還是憤怒，池振華手勁猛烈，似乎想將韓露露的手腕當場折斷。
夏月真的這樣過了六年？
這些日子他從沒問過她的事，不想知道她這幾年怎麼過，刻意將她排除在心門外。
不是不曾想過她一個人帶著孩子有多辛苦和無助，但自己被背叛的滿腔恨意無處發洩，讓他蒙蔽了雙眼，看不見她的哀傷和心碎。
現在聽見韓露露說出這番話後，他才知道自己刻意漠視，以及故意在兩人之間拉出的鴻溝，才是讓自己誤以為永遠進不了她心上的原因。
不曾在她心上嗎？
實情或許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驀然記起她說愛他時的那種神色……那夜她在他的要求下，第一次走進他家，讓他拉著進房時的掙扎模樣，現在回想起來，他才知道那是心碎之後的絕望，而傷她至此的人，卻是自己這個以為被她傷透心的混蛋！
他真是個王八蛋，以為受到傷害，所以不斷誓言報復，永不原諒她，卻沒發現在這場拉鋸戰裡，沒有人是贏的那方。
所有的人都輸得淒慘，甚至連他都讓自己的愚蠢傷得體無完膚。
夠了！真的夠了……
他承認愛她，他不要掙扎了，如果真的注定要傷心，那麼就讓他和她一起傷心、一起心痛，至少這次他們兩個不必隔著長長的距離，讓思念、悔憾，甚至是怨恨灼疼了心。
他愛她，從來都沒有一天忘記她……
該死的！他為何直到現在才肯承認自己依然愛她？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先想通？那樣就不會落到今天這樣的局面！
「你放開我！就算你把我的手折斷，手術同意書還是要簽……會痛啦……」韓露露尖叫呼痛，嘴巴還不饒人的繼續說。
想想這段日子哪有機會可以這樣痛罵冰塊男，既然讓她逮到機會，當然就得用盡全力的罵。
不過她老頭請來的臭保鏢是死了噢？竟然站在那裡，眼睜睜看著她韓大小姐遭遇如此非人對待！
黑西裝男人冷靜的睨她一眼，黝黑的臉孔透出隱約的笑意，明顯就是惡意想看她讓池振華痛整。
「手術同意書我會簽，但是我要見醫生，我要知道她的狀況。」池振華怒吼。
「行啦！在你找醫生來之前……狄野，你這臭石頭，還不過來救我，老頭請你來是保護我，不是讓你站在那裡看我被人大卸八塊！」韓露露終於痛得受不了，開口求救。
臭石頭，一副跩得二五八萬的爛脾氣，擺明就是要她開口求他！
「放手吧！」黑西裝男人依言走過來，伸手壓在池振華的肩上，兩個男人以目光在空中對峙。
「你今天下午一直跟在她身邊……她……很愛那個孩子嗎？」池振華低聲詢問，臉上滿是悵恨。
現在他只在乎，她醒來之後要是知道孩子沒了，會有多傷心……
狄野沉默數秒後才緩緩開口，「人生，有時就是這樣身不由己。」
池振華一震，僵硬的呆了幾秒，隨即飛快彎下身撿起手術同意書，在上頭簽下自己的姓名。
「幫我跟醫生說立刻安排手術，我只要她平安活下來！」
將手術同意書遞給韓露露，他毫不遲疑的推開病房門，三步並作兩步疾走進去。
「身不由己噢？狄先生，你是在說冰塊男還是在形容自己？」
韓露露詭計得逞，笑得賊兮兮的仰臉看向狄野。
遇見任性的她，就算是個保鏢，只要她喜歡，照樣搶回家做老公。
所以身不由己？形容他自己這個倒楣鬼還比較恰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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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著氣走進單人病房，池振華在床邊站定，悔恨不已的伸手輕撫夏月熟睡的臉龐。
這是他深愛的女人。
想了六年，也恨了六年的倔強小學妹……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多年前那夜，她頂著南瓜在禮堂外咒罵不休的搞笑模樣。
還有因為他惡意威脅要揭穿火警真相，而在家族聚會時，忍耐又假裝慇勤的替他服務跑腿。
甚至是之後，因為他的威脅放話而不得不低頭，開始跟在自己後頭，過著搖尾巴陪笑跑腿、買便當外加洗衣物的日子……
每一幕都清楚得彷彿昨日才發生，他甚至還依稀記得，他大發慈悲開口要她做自己女友的那天，她嘴裡咬了半口的餃子瞬間滑落喉頭，搞得她面紅耳赤，咳得快斷氣。
回想起相愛那年，她經常糊里糊塗外加丟三落四，有時連他隔日要交的報告都可以讓她當成廢紙，拿去擦翻倒的湯汁。
當時他又氣又怒，卻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現在，他覺得眼裡濕潤，好想流淚。
這段日子，他很少再從她臉上看見和過去一樣的甜暖笑靨，六年的分離似乎把她磨得只剩一副瘦弱身軀。
她的天真，年少時的魯莽和漫不經心，似乎全讓光陰磨得丁點不剩，在他面前，她不再肆無忌憚的大笑，也不再同過去一樣總愛扯著他的手臂，在人行道上瘋狂奔跑。
這全是因為他吧！
因為他的恨，只想狠狠傾倒而出的怒火，讓她在他面前開始變得小心翼翼，就怕說多、說錯了，會再次引來他的憤怒呼吼。
她不再說自己的事，不告訴他心裡的想法，只會逆來順受，默默承受他的憤恨，然後等到再也沒辦法時，才會躲回自己的殼裡，心碎的舔舐傷痕。
如果不是小毅這幾天不斷對他訴說和貓咪的生活點滴，他可能也不會曉得重逢的這幾個月，她三不五時就會關在浴室，扭開水龍頭痛哭出聲，更不會知道這些年每到自己生日那天，她總是什麼都不說的另外擺上一副碗筷，然後點燃一根蠟燭，一邊吃飯一邊望著蠟燭發呆。
因此小毅那個孩子中午才會神秘兮兮的對他說，貓咪有個蠟燭紀念日，那天吃飯時都不可以說話，因為一說話神仙就會被嚇跑……還邀他下次紀念日時，父子倆一起陪她看蠟燭。
但只有她和他知道，事情真相是怎麼一回事。
她一直都很想他吧！
可是他卻傷透她的心，為了拉不下的面子和驕傲自尊，說盡令她心碎的混帳話，甚至連懷了孩子都不敢跟他說，無助得想找間小診所拿掉孩子。
他真的錯了……從頭到尾錯得離譜！
伸手握住夏月的手，池振華在床邊坐下，懊悔的將臉埋進她的肩頭。
該死的，他知道錯了，相愛本來就不是容易的事，沒有誰一生下來就懂得如何愛人。
他為何不早點想通這點，知道就算過去她愛自己的方式不夠完美，不是他想要的，但是她不也已經盡了力，努力付出心力在愛他了？
他真的是笨蛋，若非今天韓露露那女人不怕死的站出來罵他，自己還可能無法想通，仍繼續陷在自怨自艾的泥沼裡，一輩子都爬不出來。
就算過去做錯了，那又怎樣，他不也是曾經做錯過很多事？
緊抓著別人的過錯死咬不放，到最後只會傷了自己，讓自己錯失原本可以享有幸福的機會，卻對現實狀況一點幫助都沒有！
他知道錯了……
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這次他發誓會好好對待她，也誠實面對自己真正的想法。
他不會再大意，讓幸福溜掉了。
大男人高大的身軀隱隱震動，抓著她的手的大掌微微滲著汗水。
「你一定要平安的活下來，夏月，你聽到了嗎？我愛你，你得給我好好活著……不許再丟下我……這次我會牽著你的手走下去……你聽到了吧！我愛你，笨學妹，我真的沒有忘記過你，拜託你，再愛我一次……」
他捧著她纖細的手指，自責又心疼的一根根溫柔吻過，卻聽見身旁響起女人細碎的哽咽。
抬起頭，他不敢置信又驚喜的瞪大眼。
「你……你醒了？」他嗓音嗄啞，喉頭有急滾而上的酸楚。
待會兒護士可能就要過來推她進手術室了，他該怎麼跟她解釋？
「你……你剛剛說的話我聽見了，那些……是真的嗎？你……你說……」她驚愕，淚花在眼裡匯聚、打轉。
她聽見他說愛了……
這是夢嗎？
就算這個夢太不可思議，原本宣告會永遠恨下去的男人，在她一覺醒來卻忽然聽見他開口說沒忘記自己，那麼她寧願什麼都別多想，只記得他此刻的溫柔就好。
「是真的！笨學妹，我怎麼可能不愛你……一直以來我告訴自己要恨你，但其實我根本辦不到，我捨不得你……怎麼都忘不了你……過去是我不好，我以為用恨意就可以讓自己放下，卻沒發現不寬恕只會火上加油，讓自己更加無法釋懷……」池振華避開夏月手上的點滴管線，坐在床沿，心疼的將她摟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