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陳可芹
她想離開得瀟灑一點,不要在他面前哭得像傻瓜,他為什麼偏偏就是不肯成全她,硬要看她出糗才甘願?
「你說你愛我……那是實話嗎?」池振華心裡升起了前所未有的遲疑。
若不是真心,她流了滿臉的淚水是怎麼回事?
因為哭得太逼真,讓他幾乎要相信她了。
沒有正面回應,夏月狼狽的擦著眼淚,半晌才微赧的點了下頭。
「到我家去!」
聞言,她整張小臉瞬間慘白,急忙搖頭。
「到你家去……不,你外公他……」她受到驚嚇,不敢再說下去。
當年他外公派人請她到池家作客,然後威脅利誘極力阻止他們在一起的事情,她記憶猶新……
雖然最後為了不想把事情鬧大,使得自己在教育界工作的父親失了面子,更不想讓他為她犧牲至此,因此她選擇放手,並且答應他外公不會將那天兩人的談話內容說出去,可是那個嚴厲的老人還是讓她嚇到了,好幾次都從噩夢裡驚醒。
「你說什麼?我外公他怎麼了?你見過他?」池振華雙眉一揚,心生懷疑的問。
他不記得過去有讓她和家裡那老頭見過面,還是說她和老頭之間發生什麼事而他卻不知道?
這一刻,心頭疑雲漫起。
池振華想起死去很久的父親,也曾經在茶餘飯後語焉不詳的說著自己當年追求母親時,遭到老頭刻意製造事端的苦難往事。
只是,她也見過他外公?
「我外公見過你?他跟你說了什麼?」
「不……我的意思是……你以前曾經說過,你外公不贊成我們在一起,所以你現在要我跟你回家,不怕讓他見到會生氣?」她轉得很牽強,只能不斷祈禱,希望他沒注意到。
「真是這樣?」
「嗯……我不能去你家。」
他仔細看了她半晌,在確定她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後,終於沉聲的開口解釋,「我現在並沒有和家人住在一起,我要帶你回的家,只有我自己一個人!」
「啊?」她一怔,臉部表情再次僵住。
那……他的意思是?
「跟我回去,把你自己給我,證明你是真的愛我!」他冷靜的睨著她,等著看她會如何回應。
若是愛他,就得拿出可以說服他的理由。
因為他知道過去她一向謹慎,不隨便讓男人觸碰,就連他也是花了好久的時間才得以牽她的手,一親芳澤,所以現在他等著看她怎麼回答。
「你……」她臉色泛白,心慌的問道:「證明我真的愛你之後,你便能夠放手讓我離開嗎?會就此原諒我嗎?」
「不會,但是我答應你,只要我心裡覺得公平,可以鬆手了,一定會很快結束這一切,讓你重回平凡的生活。」池振華低語,卻不曉得自己此刻心裡的悵惘是怎麼回事。
為她苦澀掙扎的表情,他的心隱隱揪痛。
若是她真的答應自己,把什麼都給了他,他的恨就能獲得釋放嗎?
他不知道,也不想懂。
抿唇沉默半晌,夏月笑容苦澀的靠在椅背上,轉頭望著窗外的夜色,勉強擠出話,「你開車吧!」
這真的是證明愛他的方式嗎?
她怎麼覺得只是再一次把自己往死路推,然後再也沒有後退、收手的餘地?
第六章
房間內,牆角的落地檯燈散發暈黃的光芒,將大床上交纏的身影,曖昧隱約的投映在後方牆壁上。
壓抑的咬著唇,夏月目光迷濛的盯著牆上的陰影,任憑心愛的男人肆無忌憚的在自己身上烙下點點斑痕。
是的,這是她深愛的人,但也是離得最遠的男人!
明明這一刻星光火花在眼前綻開,天堂與地獄狂嘯飛過,她卻覺得好冷,好想痛哭。
同樣的擁抱、一樣強勁的臂彎,但六年後的今天,她感受不到一絲溫暖,在他懷裡,她只想流淚。
半瞇著眼,她緊抓著兩旁的床單,咬牙將喘息吞回肚裡。
察覺她分心,他慍怒的拉起她的雙手纏上自己的肩頭,一手扣住她的下巴,逼她正視自己。
「回應我!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他低語,有如利刃劃開絲絨般的猛一前傾,瞬間逼出她驚惶的嬌喘。
因為羞赧,她乾脆抿唇合上眼,卻失策的更加感受到他如利刃般的存在,正一寸寸割開她防備的武裝,搶進她多年來再也無人進探的禁區。
「小月……」知道她固執的性子,他輕聲低喚,故意綿密的親吻她,執意要她為自己瘋狂。
他記得她身上的每一寸,懂得用什麼方式才能撩撥出她的回應,他要她像過去一樣,在自己面前卸下武裝,好讓能他長驅直入,進入她心裡。
纏綿輕吻,細細啃咬,他在她的耳垂邊緩緩含吻,私密絮語,惹得她身軀一顫,心慌意亂的拍打他的胸膛。
「停……夠了,到此為止……」她不要繼續下去。
不公平,真的不公平……
他知道她每一處脆弱敏感,卻惡劣的拿這些弱點欺侮她。
她緊緊守著,不想在這一刻卸下的自尊防備,全都因為他一聲又一聲過於惡劣的低喚而潰散。
她討厭他叫自己小月時的幽邃眼神,因為這會害她瞬間又回到過去,記起在租屋處狹小的木板床上,那麼多夜忸怩纏綿的景象。
這樣甜蜜的回憶,會讓她好想痛哭。
「不可能,我們之間現在才要開始……」他薄唇勾笑,俊臉上有殘忍的堅決。
他要的人、想做的事,這輩子幾乎沒有錯漏過,除了唯一的一次,錯看了她這個無情女人!
他不會原諒她……
至少在洩了滿腔恨火之前不會!
這一夜,絲絨與利刃在靜謐的暈黃燈光中滑旋共舞,恨意與心碎在雕花大床上纏綿出一室的火熱和寒涼。
錯的是,六年光陰埋不了心頭合冷。
說到底,一開始就不該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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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綿過後,池振華板著臉,一言不發的翻身下床,走進浴室沐浴。
心碎成片的夏月忍著淚水下床,緩緩在一地散亂的衣物裡尋回自己的衣裙,草草穿上。
沒等池振華從浴室出來,夏月咬牙巡看四週一眼,隨即倉皇的逃出這個令她快要喘不過氣的華麗豪宅。
這間山上豪宅裡的每個擺設、每處精緻裝潢,都赤裸裸的提醒她一個不堪的事實。
一開始,他就像天一樣,停駐在她勾不著的遙遠穹蒼,曾經她用盡力氣,想替自己在他身邊找一個可以駐留的位置,但現實的殘酷卻將她從高高雲端推落,摔得一身破碎。
然後她才知道,含著金湯匙出生在豪門的他,不是平凡的她可以匹配得上。
沁涼夜風中,夏月伸手攔下一輛計程車,含淚坐了進去。
今夜的失控交纏,就當是她回報他的歉意代價,此後她的心碎、她的依戀,由她自己來扛,這一生她會試著不再去想起曾經有個男人停駐在她心裡,教她無法忘懷。
車子一路顛簸的下了山,越過人煙逐漸稀少的市區,來到了她和孩子租屋處的小巷前。
付了車資,計程車開走後,她踉蹌的走進公寓,爬上三樓,來到對門孟家門前。
輕輕按下門鈴,同樣是單親媽媽的孟汐語,睡眼惺忪的前來開門。
「小語,對不起,我回來得太晚了……」夏月臉色蒼白的說。
孟家因為人口單純,只有孟汐語和她守寡的母親,以及孟汐語所生的一對雙生子,加上雙生子和夏毅讀同一間幼稚園,三人常常玩在一塊,所以這些年她都將孩子托給孟家媽媽,請她幫忙照顧。
只是最近因為和池振華在一起,所以她常常很晚才來接孩子。
夏月看了下手錶,發現短針已經指向十二點位置,不好意思的再次道歉。
「沒關係,小毅已經洗過澡了,本來我想叫他和小帆、星星一塊睡,可是他堅持要等你……」年紀很輕的孟汐語笑著接話,領著夏月走進客廳。
沙發上,夏毅的頭正一下向左邊點、一下向右邊歪,小眼半睜半合,明顯就是快要找周公釣魚去了。
「小毅……」看見孩子這個樣,夏月的心一酸,趕緊走過去將孩子抱起,和孟汐語道謝後,直接往自己家門走去。
一手抱著孩子,一手吃力的掏出鑰匙開門關門,在鐵門關上發出輕微噪音時,已經快睡著的夏毅緩緩睜開眼,對她露出傻愣的笑容。
「貓咪,你去哪裡了?我等你好久……」
聽著孩子憨嫩的嗓音,夏月一陣心酸。
「對不起,媽咪今天太晚回來了,讓小毅等那麼久,你乖,先睡喔,明天早上媽咪再送你上學。」走進母子共睡的房間,她將孩子放在床上,一邊輕輕撫著夏毅的小臉。
一旁用來放東西的簡單四格櫃上頭,擺著一本以池振華為封面的財匯週刊。
她伸手拍哄孩子入睡,目光卻不經意飄落在四格櫃上,看見了那個讓她心碎的男人的照片。
怔忡的望著雜誌封面許久,在發現孩子的眼睛已經閉上後,夏月終於忍不住伸手拿起雜誌,細細凝看著上頭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