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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文 / 衛小游

    他呼吸很淺,鼻息有些急促,偶爾翻動身體,睡得既不香又不甜,像在做惡夢。

    「媽媽……」他孩子似的喊了一聲,側轉過臉,隨即又陷入沉睡。

    媽媽?看不出來陸靜深有這麼依戀他的母親。寧海心想。

    就今天下午所見,他和杜蘭笙的互動並不像是一對感情非常親密的母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杜蘭笙偏寵她的小兒子陸靜雨,對陸靜深這個大兒子,反倒有些冷酷無情。

    出於職業本能,她習於挖掘事件的本質與真相。

    寧海腦中立刻浮現幾個可能的推測。

    但她一向讓證據說話,沒有證據的事情,她不能、也不想輕易說出口。

    目光轉看向被扔在地上的枕頭和棉被,寧海覺得有點好笑地瞥了陸靜深一眼。

    好幼稚!

    尤其是枕頭上那只明顯的腳印。

    這房裡一塵不染,地板上更鋪了一層厚厚地毯——可能是怕他不小心摔倒而鋪上的——為了弄來這只泥巴印,想必他大費周章了吧。

    寧海扔開髒掉的枕頭。

    回閣樓裡拿了一個乾淨的枕頭下來時,手上還多了一台單眼相機。

    將主臥房裡的燈光調成她喜歡的亮度,而後,對著床上的男人,她按下快門無數次。

    舞弄了一番,累了,她歪著頭想了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終於還是躺上大床另一側,入睡前口裡嘟嚷了聲:

    「我虧大了,瑪莉……」

    第5章()

    怎麼會是戰爭?

    錢管家大清早捧著一疊乾淨的毛巾站在陸靜深房門外,準備替他整理房間。當他拿著鑰匙打開門鎖,敲門的手忽地懸在半空中——

    他差點忘了!

    先生房裡現在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

    老了。人老了,記憶力會衰退果然是真的。

    還好他及時想起,昨天他偷偷將先生鎖上的房門重新打開的事……

    他是老派人。

    老派人的觀念裡,夫妻是要睡同一間房的。

    既然太太不反對,先生也沒有再娶他人的意思,為了先生的幸福著想,他當然希望這樁不正常的婚姻可以逐漸正常化。

    再加上,他看見了寧海昨天的表現。

    在有如古代貴族的陸家人面前還能不卑不亢的女子,絕對不是省油的燈。如果讓寧小姐住進先生房裡,可以解放先生自我禁錮的靈魂,那麼,就算被視為叛徒……他也會讓她進去的。

    然而他沒預期到結果會是這樣……

    隔著門板偷聽房裡的動靜,錢管家忍不住皺起銀白色的濃眉——

    「看來飢渴的人,不是只有我啊。」

    是寧海的聲音。

    這女人一句話就點燃了戰火。

    他,會不會做錯了?站在房門外,錢管家憂心忡忡。

    男人吻過來時,她還迷糊著,沒意識在自己臉上磨來蹭去的是一雙溫熱的唇,咯咯笑了兩聲,她伸出雙臂將男人往懷中一抱,卻沒有如願緊抱住對方,反而讓男人得了個機會,吮上她細嫩的雪頸。

    「呵,好癢……」她擺著頭顱左右閃躲著,卻始終躲不開那追隨而來的舔吻,像是誤入羅網的鳥,掙脫不開獵人的追逐。不須臾,那又熱又濕的吻,令得半睡半醒的她蜷起了足尖。

    迷濛之際,她低吟一聲,夢境是一片霧色,濃霧中微微透出華彩。

    突然間,一隻蝴蝶自霧裡翩翩飛來,調皮地棲在她微噘的唇上。她不敢動,生怕驚擾了這蝶,可蝴蝶卻沒有這層顧忌,見她默允,竟漸肆無忌憚……

    ……

    「寧海……」睡夢中,他終於喊出她的名。

    她卻嘟囔了聲:「班!」

    聞聲,陸靜深倏地一怔,身體僵硬地退出寧海香軟的懷抱,揉了揉臉,意識漸漸恢復清明。

    片刻後,他坐在床緣,清楚地知覺到床上另一側橫陳著一副香軟的嬌軀,滿室都是她身上野花般的香味,至此,他終於徹徹底底地清醒過來,隨即倏地一驚,啞聲喊出:「寧海!」

    不是夢!她真的在這裡,在他的床上。

    她是怎麼進來的?他昨天明明有鎖上房門……還是說,他以為他有鎖上,結果並沒有?

    「嗯?」聽見這麼一聲大喊,尚在夢境邊緣的寧海緩緩睜開眼睛,半晌後神魂方悠悠歸位,她揉了揉眼,看著晨光中一臉惶惶的男人。

    她看得很仔細。從上到下,從頭到腳,將他全身所有反應都看進眼底。

    這是她的優勢。

    他看不到她,她卻可以將他看個仔細。

    看完了他,再看看自己,發現她身上睡衣竟然褪至腰間,上半身還有一些殘紅,像吻痕……底褲居然還微微潮著!

    一瞬間,寧海整個人僵住,憶起方才唇上的溫熱,她冷冷地想,他是在睡夢中將她當成從前女伴了嗎?

    有點惱火的,忽然她笑了出聲,開戰了——

    「看來飢渴的人,不是只有我啊。」

    「你胡說什麼?」哪來的從前女伴!根本沒有好嗎?然而他是打死也不會承認,自己方才並沒有將她誤認作別人。那只是夢,不算數。

    寧海端詳著陸靜深的表情,誤以為他臉上那副羞愧難當的樣子,是因為她猜對了。他真的將她當成別人了。說來也是,他這麼瞧不起她,如果知道是她,又怎麼可能差一點跟她……唔,差一點就要走火了。

    雙腿間還殘留他方才磨蹭她時有些令人難耐的陌生感覺。這讓寧海明白,他們剛剛距離「最後一道門檻」有多近。只隔著薄薄布料,如果他再晚一點離開,或者她晚一點醒過來,會不會就要假戲真作?

    偏偏寧海不喜歡當替身,她一向只做自己。

    將一隻靠枕扔向他胯下那撐起睡褲的東西,她惱恨地問:

    「不然,陸先生怎麼解釋你這鼓鼓的東西?」

    意識到她指的是什麼,陸靜深不由自主地紅了臉。

    然而他怎能輸在這裡?如果不是因為他以為那是夢……夢中的她又百般妖嬈,他也不至於在半夢半醒間,真的想說服自己那是夢。面對寧海的質問,他強自冷靜地道:

    「難道你沒上過健康教育?這不過是男人的晨間bo\\起。」

    雖然他很清楚那不是,但這徹徹底底是一個男人最正常的反應。

    好半晌沒聽見她回話。以為小勝了這一局,陸靜深臉上隱約浮現一絲遲疑,才稍鬆懈片刻,下一瞬間她卻已欺近,唇瓣貼上他喉間,教他連吞嚥都不能,只能屏息——

    「晨間bo\\起,嗯?」寧海笑聲低低,吐息於他頸間。

    那笑聲中懷藏的絕非善意,教陸靜深頭皮發麻,卻仍固執道:「不然還會是什麼?這是自然反應——」

    ……

    「寧海!」陸靜深突然扯住她一束髮,逼她的唇離他遠一些,聽到寧海「嗤」地一聲,似是被扯痛了頭皮,又連忙鬆開手中的長髮。

    「可惡!陸靜深,你以為我想對你做什麼?」揉著被扯疼的頭皮,寧海好笑又好氣地問。

    對於她這問題,陸靜深著實難以啟齒。方才有一股熱氣突然湊近他那裡,像是她的吐息,害他以為她要用嘴……光想像那畫面便已令他血脈債張,他當然不可能真的讓她對他做那種事——即使夢中或曾遐想過。

    他抿嘴不發一語的樣子,看起來像是準備受刑的革命烈士,寧海無奈一笑,放開了「他」。鬆手時,可以感覺到他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揪緊的眉頭也稍稍舒緩開來了。

    見他這模樣,寧海忍不住調侃了句:「看你這拘謹的模樣,該不會還是個處男吧?」

    陸靜深拒絕回應這沒有營養的話題,他哼了聲,撇開臉去。

    寧海又湊近他,笑道:「是你說我沒讀過健康教育的。做人要有求知的精神,既然我身份證的配偶欄填的是你的姓名,請你暫時當個活體讓我研究研究,不算過分吧?」

    「不必把話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你不過是想羞辱我!寧海,這並不好玩,也不好笑,請你不要隨便拿這種事來開玩笑。」尤其是,現在的他可開不起這種「玩笑」,他怕他會真的忍不住……讓她給為所欲為去了。

    「開玩笑?那可不!」她慎而重之地搖了搖頭。「我是認真的。」

    「認真?」陸靜深哼聲道:「你寧海確實是厚顏無恥的認真。」

    這一次,陸靜深才剛將話說完,就聽見一陣響亮的掌聲。

    寧海連連鼓掌,讚許道:「不錯不錯,這次倒是反擊得不錯。沒想到大清早的,陸先生腦袋就這麼清楚,看來你的血液並不是全部都集中在下半身嘛。」

    聞言,陸靜深不知該笑還是怒,只好冷叱一聲:「無聊!」翻身跳下床。

    看著他僵硬的背影,寧海慵懶地躺回床上,笑了笑。「想不戰而逃?」

    他頭也不回,冷哼道:

    「是你爬上我的床,不是我強迫你睡在這裡。如果這是一場戰爭,一開始你就輸了,我還有什麼可戰的?」

    是了,早就該想到的。這是他的臥房、是他的床,又不是他開門邀請她進來的,雖說差一點擦槍走火,是他理虧,但他並不是最早踏出第一步的那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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