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衛小游
「說得好!」有人喝采了。這人是陸靜雨。
寧海剛剛回以一笑,就見到陸靜雨在他母親的瞪視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一臉抱歉地看著她。真是個乖孩子呢。
忍住笑,寧海回過頭來看著陸靜深,不無頑皮地抱怨:
「深,你說的沒錯,你家人大多是一群眼裡只有金錢的人,有夠俗氣的!我不喜歡跟這樣的人來往。你說,我們不要請他們吃晚餐,怎麼樣?」
饒是陸靜深也很難對這個建議無動於衷。他老早想趕人了,便搭著寧海這順風車道:
「母親、二叔,你們聽見了,我太太不想招待各位吃晚餐。時候不早了,天雨山上路滑,請回吧!」
「趕人?這房子還是我陸家的!」杜蘭笙萬分不悅地道,語氣一轉,又說:「傻孩子,你祖父那邊我還沒去說呢,你快把這女人趕走,免得讓他知道這事,場面會弄得更難看。」
陸靜深站了起來,在寧海扶持下,擺出送客的姿態。
「母親,請回吧!這房子是我個人的私產,並不是陸家的。而且結婚當天就已經登記給我太太了,現在她要趕人,我沒立場留。錢管家,送客。」
寧海訝異地想,這房子幾時登記給她了,她怎麼不知道?
原來賺一棟房子也不難嘛……嗯,只能說,有錢真好。
艱難地送走客人後,寧海連打了幾聲噴嚏。她摸摸發冷的手臂,看著面無表情的陸靜深,忍不住問:
「這房子真的要給我?」
陸靜深回過頭來,循聲鎖定她所在的位置後,抿了抿嘴。「明天就去辦登記。當作預付給你的贍養費。」
贍養費?寧海瞇起貓兒眼嘲諷:「真大方。」
這房子雖然位在台北郊區,靠近山邊,但建材高級,價值不菲,兼之山景宜人,以市價來看,就算沒有上億,至少仍有好幾千萬的價值吧!
「可惜我不能接受。」她不無遺憾地道。
陸靜深怔了一下,隨即不無嘲諷地道:「嫌太少?」
想起她方才獅子大開口,一開口就是兩億,也許區區一棟山間別墅她還真看不上眼。然而他現在手裡只留有一些天海集團母公司的股份,要他一下子拿出上億元現金來遣散她,一時間,卻也是不容易。
「怎麼會?」寧海冷聲道:「該我得的,我從來不會手軟;只是若是不該我得的,我也不會心動。」
「那,為什麼?」為什麼不想要這筆唾手可得的財富?他都開口說了要給她。
陸靜深不知道,在寧海的世界裡,金錢固然是可貴的,然而這種將金錢當作玩具紙鈔的態度,反而會讓她一股無名怒火湧上來。
她瞇起眼,冷冷回答:「因為我們沒有婚姻之實!」
見他目瞪口呆,明白這男人領悟過來了。
沒有婚姻之實,婚姻可以依當事人意願聲請無效。
雖然無性無效的婚姻在法律上也可以聲請「贍養費」,但在寧海而言,這種無功受祿的好處,她不喜歡。
算是報復他讓她連換件衣服都來不及,就得拿起武器對抗侵略領地的敵人,寧海突然走上前,雙臂攬上他肩頭,咬上他因她靠近而莫名發紅的耳朵,似誘非惑地道:
「要不,陸先生陪我睡上一晚,這樣,我拿錢走人也心安理得些。」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寧海是很有原則的。
第4章()
寧海一向是個行動派。
出於三分憤怒、兩分挑釁、四分好玩和一分調戲的心態,她向他說了邀請的話。
話既出口,她便不打算收回。
一開始,陸靜深以為她不過是在開玩笑,迅速鎮定下來後,他表情恢復正常,神色疏離而高雅,同時繼續當她是空氣那樣地無視她,好似她剛剛不過放了一個屁。一開始很臭,味道散去後,就什麼都沒了。
這種將她當屁的態度,完全激出寧海天生的劣根性來。
偏她,從來也不認為自己是個好人。
「陸先生。」她故意這麼喊他。「你知道嗎?我放屁很臭。」
「噗哧」一聲,從廚房的玄關處傳來。寧海不用回頭看,也知道後頭有不少人在偷聽。
不理會那些神出鬼沒的「家臣」們,寧海將注意力放在城堡裡的冷漠領主身上,正式下了戰帖:
「你可以一輩子不呼吸嗎?我想你不能。當然我不會時時放屁,但你一定有機會好好品味。」
丟下這充滿雙關的戰帖後,她揚著眉迅速跑回閣樓客房——換衣服。
再不換掉這身濕衣服,她就要著涼了。
因為溜得太快,所以寧海沒有看見,她才一轉身,那個將她當屁的男人,正忍不住的,緩緩地,唇角向上微微彎起。雖然只有一瞬間便僵住了唇。
陸靜深有預感,這屋子裡再也不會平靜了。
安分了兩個多月的小貓終於準備大鬧天宮了?
寧海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想起她的放屁說,抿得死緊的唇線又是一鬆。
揉了揉臉,陸靜深喚道:「錢管家,下回主家若再有人來,關緊大門便是,我不想見他們。」
只是,外面的人容易擋,可破壞若是從內部發生呢?他還有多少時間做好準備,阻擋她來攻城掠地?
他沒有時間。
寧海相信,給敵人時間就是對自己殘忍。
不到半個小時,寧海便帶著行李「搬」進了主臥房裡。
她行李不多,一隻行李箱已是全部家當。
至於其它工作需要的手提電腦、事務機、相機一類的「傢俱」,仍然放在權充個人工作室的閣樓裡。
「搬家」時,男主人正在洗澡。
陣陣水聲中,已經洗過澡、一身清爽的女主人一邊吹著口哨,一邊將她的衣服掛進主臥房裡附帶的置衣間。
「太太需要幫忙嗎?」陳嫂滿眼帶笑地問,擺明了很高興主人家夫妻倆終於「團圓」了。
將一件襯衫掛上衣架,寧海回過頭笑道:「不用。你忙,我可以自己整理。」
是真的不用。她帶過來的衣服不多,本是以為不會停留太久,沒想到她不但沒有離開,甚至還搬進了主臥房……
大約五坪大的置衣間裡,滿滿是他收放整齊的各式衣物,想來陸靜深在發生意外前是個重視門面的男人,光是領帶就數不清有幾條。
置衣間裡,其實已沒剩下多少空間來收放她的衣物。從衣櫃中清出一個小空間,寧海將幾套自己的貼身衣物收放進去。
關上抽屜時,她看了一眼並排而放的男性內褲和她的蕾絲花邊……嗯,應該不要緊吧?
置衣間裡的衣物分門別類放置,絲質襯衫、西裝外套、休閒衫、內衣……等,無不整理得井然有序。
看來這裡應該也是錢管家的領地。現在添上她的衣物,希望他不會介意。若是介意……唔,那也沒別的辦法,既然總得有人受點委屈,寧海只能決定那個受委屈的人不是自己。
三兩下將衣服整理好,寧海挺直腰,走向房間正中央那張大床,往床畔一坐。床的尺寸是加寬加大的,獨立筒,躺起來滿舒服的。
寧海睡覺不認枕,卻一定要自己蓋一床被子,床上只放了一條薄毯,根本不夠她蓋,只好從先前睡的臥房再搬來一床單人被和枕頭。
雖是夏天,可她體溫偏低,畏冷,一年四季都習慣蓋冬被。
將床鋪好後,男主人還在浴室裡磨菇著,沒法子當面跟他開戰。
不知道是不是下午淋了雨的緣故,寧海有些睏倦,趁著陸靜深還在洗澡,便躺上床休息一會兒,瞇著瞇著,竟不小心睡著了。
陸靜深穿好衣服走出浴室時,還不知道敵人已進駐他的城堡,甚至酣然睡在他床上。
若是平常,雖然雙眼看不見,但其它的知覺仍然敏銳,自己的領域裡多出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他應該會立刻察覺到。
然而今晚,他心緒不寧。
外頭還在滴雨,雨水混著山間不知名野花的氣味一併穿過微敞的窗縫,一絲一縷地滲進了房間裡。
那氣味,就像寧海。
像她下午全身濕透時,微熱體膚混著衣服上沾染的野花氣味。
失明後,嗅覺似乎變得更加敏感。
昨天的葬禮上,抹著濃厚香水出席的寧海叫他直想皺眉;而今天下午,全身沾著野花香味的寧海,則讓他不時走神。
明明是同一個人,怎麼會有如此多變的面貌?
一下子是帶刺的紅玫瑰,一下子又變成熱情的野花;忽晴忽雨,一時冷淡,一時調笑……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她?
思緒走到這時,陸靜深已經忘記他應該要把寧海當成空氣,而不是任憑腦海裡填滿她令人困擾的身影。
沒意識到自己正在熟悉的臥房裡來回踱步,有如困獸一般,陸靜深猛地閉上眼皮,往床鋪一躺。
卻不料碰著一處柔軟,他愣了一下,連忙坐起身來。
床上有人!
「寧海?」
這一喊,真正是大驚失色。
這女人怎會躺在自己床上?跟她結婚兩個多月來,她一直都住在、住在這屋子裡不知道哪間房……此時此刻,她在這裡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