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唐茵
孟義鵬心疼地輕拍她背脊,從懷裡掏出用布巾包裹住的沾血碎玉。
「當我趕去熒縣義莊要認劉忠的屍首時,守著義莊的老伯交給我這塊我親手送給你、卻碎成兩半的沾血祥鶴玉珮時,當時我真怕你早已發生不測。但若沒有親眼見到你的屍首,我絕不會放棄。這半年來,我沒有一天停止過找尋你的下落。」
回想起當時見到這塊沾血的碎玉,他差點崩潰,若非他堅信她絕非短命之人,絕不可能會支撐到現在。
這半年來找尋她的下落,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也讓他徹底明白,原來他對她的用情並不輸給她,只不過是自己醒悟得太晚。
「大哥說我傷得太重,那一劍穿過我的左胸,原該是活不成才對,可那劍尖卻偏了一寸,才讓我得以
活下來;許是這塊玉珮令劍尖失去準頭,救了我一命。我因傷得太重,失血過多,加上身體浸泡在冰冷的河水裡過久,雖然僥倖撿回一條命,卻重傷心肺。大哥說過,我這身子想要調養回以前健康的身子,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公孫靜氣虛地說完,唇角揚起一抹苦笑,加上自個兒在被救活後,一直沒有食慾,才會讓自己瘦成這副模樣。
「為何你拖到現在才回到白虎城來?你可知為了找你的下落,我派了多少人找尋你,心懸掛了半年之久。」孟義鵬話裡下無埋怨。為了她,他生平首次嘗到何謂牽腸掛肚的滋味。
「對不起。」她抬眸望進他黑眸裡的怨懟不捨。「那一劍傷得我太重,我復原的情況並不好,光是養傷就花了半年,就算現在傷口好了,仍是身體虛弱得要人扶持;加上大哥記恨你取消婚約,即使我解釋過了,他仍不肯消氣,所以不讓我回來見你,最後還是因為我一直沒有食慾,聽我提起想念白虎城的食物,這才逼不得已同意讓梅香陪我回來住一陣子。」
其實大哥心底真正氣恨的是,她在娘親過世後選擇留在白虎城兩年,而不是馬上回靈山島。加上讓大哥找到她時,她其實已一腳踏進鬼門關裡,若非大哥懂醫術,即使救回了她,只怕她早已不在這世上了。
「好了。今晚就說到這了,你該睡了。」今晚她說了太多話,氣息紊亂,太過蒼白瘦弱的她,令他擔憂不已,扶著她重新躺回繡榻上。
「二少爺,你明晚還會再來嗎?」公孫靜不捨他離開,勉強自己提起精神來。
「我明晚會再來的,快睡吧。」大掌輕撫她削瘦的小臉,黑眸有抹憐愛。
公孫靜敵不過倦意襲來,在他的注視下沉沉地睡去,直到她睡熟後,孟義鵬這才一臉凝重地悄步離開。
半個時辰後,孟義鵬去而復返,拉著孟繼允重新回到房內,以眼神示意老五上前為熟睡的人兒把脈。
當孟繼允看清繡榻上人兒的模樣,險些驚呼出聲,還是早有防範的孟義鵬即時摀住他的嘴。在他為公孫靜把脈完後,這才如來時般悄聲拉著他離開。
「你還想逃到哪裡?」
蒙面黑衣人手拿長劍,劍身不停滴落的血蜿蜒到劍尖,在地上流出一道道血跡來,猶如一條紅色噬血的蛇,在她面前張牙舞爪。
她臉色大變,他殺了劉大哥一
「為什麼要殺我?」她並未與人結怨,為何他要殺她?而劉大哥為了救她而被殺死。
「有人出錢要買你的命,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就認命吧!」
黑農人步步進逼,狹長的雙眼含著噬血的殺意。
眼看身後是條湍急的河流,她退無可退,正當她準備跳河求一線生機時——
長劍無情地狠狠刺向她左胸,那毫不手軟的力道穿過她胸背,劇烈的痛楚瞬間在她左胸炸開。在長劍抽出的同時,血花在她眼前飛濺,掛在她胸前的玉珮隨著長劍抽出,碎成兩半,在空中飛躍……
無力的身子直直跌落身後冰冷的河流裡,她最後的意識是黑衣人冰冷無情的雙眼,冷冷地看著她墜落河流裡。
「啊……」
隨著驚駭的慘叫聲後,她瞬間驚醒,雙眸底仍殘留著恐懼,冷汗浸濕了衣裳,額際泌著薄汗,蒼白小臉上餘悸猶存。
「靜兒,怎麼了?」孟義鵬修長的身形迅速落坐床畔,掀開紗幔,在瞧見她臉上驚懼的神情時緊張地急問。
「二少爺……你怎麼會在這裡?」公孫靜驚愕地望著坐在床畔的人,他不是回去了嗎?
「小姐,你怎麼了?」
梅香在隔壁房聽到她的叫聲,匆忙間披了件衣衫就衝了過來,房門一打開,直奔內房,在瞧見坐在床畔的男人後,臉色愀變。
「孟義鵬,你為何會深夜在小姐房裡,還坐在小姐床畔?」梅香手指顫抖地指向他。夜深人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不成這男人是個採花賊?
「梅香,快別嚷嚷了,過來幫我換件衣裳吧。」她一身冷汗,衣裳都濕了,很難受的。
「小姐,你又作惡夢了吧?我趕快幫你換件衣裳,免得又著涼,那可就不好了。」梅香急忙從衣櫃裡拿出一件月牙白單農,斜睨了孟義鵬一眼。
孟義鵬只好先行避開,走到小廳等候,俊臉深沉。
原來她是作了惡夢。方才聽到她淒厲的慘叫聲,令他心下一緊。由梅香方纔的話裡推測,莫非她時常作這惡夢?這惡夢又是從何而來?
梅香一面幫小姐替換衣裳,一面提防小廳裡孟義鵬的舉動,嘴也沒閒著,不停地發問:
「小姐,他為何會出現在你房裡?又是這個時候,明明取消婚約的人是他,他這麼做豈不是存心壞了小姐的閨譽嗎?」
「所以才請你別再嚷嚷到人盡皆知。」公孫靜歎道。
「小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梅香看小姐的樣子,分明就是早識得孟義鵬這個毀婚的未婚夫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梅香,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我在被大哥找到之前,曾在白虎城住了兩年;就是在孟府產業之一彩雲坊裡工作,二少爺當時並不知道我就是慕容瑩,他毀婚也是為了要娶我。」公孫靜簡單的告知,知道不說明白,這丫頭是不會死心的。
「什麼!」梅香聽得瞠目結舌。小姐也真沉得住氣,她在小姐面前不知說了多少孟義鵬的壞話,小姐竟忍到現在才說。
直到這時她才恍然大悟小姐為何要她去彩雲坊訂做衣裳,想到那特別訂做的款式,還有彩雲坊裡那位姑娘奇怪的問話,小姐根本就是利用她去傳遞消息的。
太過分了!少主若是知道了,一定不會饒過她的。
「梅香,我和二少爺相見一事,求你別告訴我大哥好嗎?」公孫靜早知梅香是大哥派來照顧她、同時也將她每日的情況回報給大哥知道。她不想那麼快讓大哥知道她和二少爺相見一事。
「小姐,你根本就是在為難我嘛,我……好吧。」梅香不忍看小姐乞求的臉,只好勉強同意。
「謝謝你。梅香,你先出去吧,我和二少爺還有話要說。」公孫靜感激地抱住她,直道謝。
「可是……」梅香仍是不放心。
「沒事的,你先回房去睡吧。」公孫靜朝她安撫一笑,催促著她離開。
梅香只好不情願地離開,行經小廳時,還一臉防備地瞪了孟義鵬一眼。
「這丫鬟對你倒是挺忠心的。」
孟義鵬不怒反笑,走進內房,來到床畔,望著坐臥在繡榻上的人兒已換了一身乾爽的衣裳,就連額上的汗也擦拭好了。
「二少爺,你為什麼又回來了?」他不是在陪著她入睡後就離開了嗎?
孟義鵬黑眸複雜地望著她,大掌忍不住輕撫她蒼白的小臉,一想到方才帶老五來為她把脈後,老五所說的話一直在他腦海裡迴盪,才會令他無法入睡,不放心她,再度回來。
「二哥,靜兒的心肺受創太重,外表的傷雖然好了,但她元氣大傷,心肺都需再調養一段時間,不是短期就可以完全恢復的。加上她脾胃不開,才會瘦成這樣。還有一點是最棘手的,那就是她身上還帶著餘毒未清,這毒我一時無法弄清是何種毒。」
「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二哥。半年前,你命石祿和石康從熒縣運回劉忠的屍體,我在劉忠的屍體上發現他被人一劍穿胸而過,那劍上是抹了毒的。若我沒猜錯,靜兒身上也是中了這種毒。」
「這毒依我把脈看來,一時之間不會危及靜兒的生命,但未清的餘毒留在靜兒身上,以她目前的身子,只怕會有損害。照我看來,這個慕容徹開給靜兒服用的藥裡都含有微毒,我猜他是想以毒攻毒。但這樣一來,靜兒身子的調養只怕要更費時了。」
「你常作惡夢嗎?」他想知道她所作的惡夢是否與她受傷有關。
公孫靜一楞,隨即苦笑。「自從我受傷清醒後,老是夢到被黑衣人刺殺掉落河裡那一幕,也因為如此,大哥才會命梅香住在我隔壁房裡,隨時注意我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