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佚名
聞言,雷宸飛默不作答,只是揚起了一抹淺笑。
「夫君,你和眉兒究竟是在玩什麼把戲?」
「夜深了,歇吧!」
雷宸飛放開她的手,改轉動車輪方向,朝門口而去。
「真的是眉兒自己的主意?」藏晴不死心又問。
雷宸飛停了下來,對著門外幽微的燈火,半晌,才道:「如果女兒願意讓你知道,你問了,她便會說。」
「我問了,她便會說嗎?」藏晴感到好笑,歎了口氣,「夫君,你太小看你們之間的父女連心了,我這個懷她十月的娘,從前就已經覺得自己不太懂她了,現在,是認命知道,我對這個親生女兒,或許根本一無所知。」
雷宸飛無法否認妻子的說法,幽沉沉地笑了,「晴兒,你辛苦懷胎十月所生的女兒,是一個比你能夠料想的還要特別的女孩兒,其實,就算瑤官不願意答應接下東家之位,眉兒也是有能力接得下來的,她不見得會比瑤官差多少,但是,正因為她是我女兒,我愛她至深,所以願意讓她自由,讓她這輩子只做自己願意做,喜歡做的事情,我所創立的「京盛堂」可以給任何人,但是,我的女兒只有一個,她快樂,我就開心。」
「那你為什麼又讓她哭著離開呢?眉兒從小就沒被你凶過,上馬車時,哭得一塌糊塗,梨花帶淚的,我這個娘瞧都難受了,你就不心疼嗎?」
聞言,雷宸飛晦澀一笑,沒回答妻子的話,但是答案卻再明顯不過,「她再聰明,終究還是太年輕,我不以為她執拗到最後,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我把她送過去,跟問家少爺一起找答案,我與她一向都是父女連心,就不知道她這次能不能明白我對她寄予的苦心了。」
藏晴聽她的夫君話已至此,知道自己也沒必要再多問什麼,抬起頭,環視著這屋裡的一梁一柱,成列的書架,張掛的畫幅,每一個他們細心為女兒佈置的東西都還在,但空氣之中,就是瀰漫著一絲絲不去的寂寥。
彷彿,這些東西也是有靈性的,知道它們的小主子已經被送走,從今天晚上開始,不會再回來,由它們陪著入眠了。
藏晴心裡很清楚,『雷鳴山莊』與「宸虎園」,其實同樣位在於京郊,他們與女兒離得並不甚遠,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人去物在的屋子,在她這個做娘親的人心裡,有絲絲的寂寞,如針般刺痛……
第2章()
先前,雷舒眉的裝傻功夫,問驚鴻是見識過的。
凡是她不想要承認,不想要面對的事情,她全都可以當做是耳邊風,不,連風都不是,而是不存在,彷彿對方從未對她說過,而她更是從未聽過。
在來到「宸虎園」之後,她的心裡究竟是如何想法,他並不是很能確切捉摸,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遲遲不肯挑選成親的日子,總說孕婦身上有血光,不宜喜事,所以日子更要細心挑選才可以。
無論任何說法,總有她的理由推搪,最後問驚鴻也惱火了,心想好吧!血光就血光,孩子總不可能一直在她的肚子裡不生出來,他們之間有的是時間,他可以慢慢與她耗下去。
只是幾天聽他沒提婚事,她又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反反覆覆的性子,偶爾教人覺得難以忍耐,但是,聽說懷了孕的女子情緒起伏大,也不是她自願如此,旁人再不開心都要哄著,一切以肚子裡的胎為重。
不過,對於雷舒眉而言,雖然起初被送來時,心裡是十分不願的,但是,她的新居處卻給了她不少的樂趣,讓她很快就把不愉快給拋在腦後。
「澄心堂」,聽說以前是一位太叔爺公問延齡的居處,位置十分靠近「宸虎園」的後山,跟前頭的屋院有一段距離,以兩棵高大的銀杏樹為地界標誌,佔地不小,因為以前這位叔爺喜歡做紙,尤其是有野心要重現李後主的澄心堂紙,所以其中有兩間通風的屋子裡,還擺了不少做紙用的器具,除了主人居住的主院之外,偏側還有頗為寬敞的小庫房,在那裡面至今都還存放了不少當年做好的紙。
因為開了印書鋪子的關係,所以,對於各式的紙張質料,雷舒眉都是有一點研究的,所以她花了幾天的時間,研究那些藏紙,最後的心得卻是用這些好紙再加上好墨印書,已經不是賺不賺錢,而是會不會賠錢的問題了。
雷舒眉聽說,這幾年「澄心堂」都是元潤玉在維護整理,她見了之後,也能知道那位前小總管確實用心。
她從後院裡栽了一大片的茉莉花,再想到元潤玉身上總是似有若無的茉莉香,足以猜測當年問延齡對元潤玉也是挺好的,才會在臨死之前,為元潤玉栽了一大片萊莉花,以做香膏之用。
不過,只要不看那一片茉莉花的話,這「澄心堂」裡的一切,都教雷舒眉十分滿意,住在這屋裡頭,總讓她想起自己的「掛子門」。
問驚鴻似乎知道她心裡在打什麼主意,要她別胡思亂想,說這「澄心堂」對問家而言意義不凡,稱得上是他們紀念太叔爺公的地方,他不明白他娘為何將這地方撥給她當居處,但是成親之後,她是勢必要隨他住回「樂雁居」,不可能讓她把「澄心堂」變成另一個「掛子門」。
對於自己的野心被潑冷水,雷舒眉心裡頗有悻然之情,好捨不得這麼一塊絕佳的寶地就要被一直空置著,而她卻不能使用。
或許,她能想個辦法呢?
不過,比起要得到「澄心堂」的心思,雷舒眉覺得有一件事情她必須更加緊密留意,那天,在問驚鴻的書房裡,陪著他在一起看卷宗時,她留心到了其中一份的內容提到了『捨予鏢局』。
為什麼鴻要讓人盯著鏢局的動向?她沒印象鏢局與『雲揚號』有過任何生意往來,畢竟她所設的鏢局算起來是商場上的新招牌,即便是高手如雲,護鏢的功夫也是頗有名聲,但是,對於『雲揚號』這種老字號而言,莫說他們先前有自己運送商貨的馬隊,在多年的生意來往上,他們自有合作的相與商號,『捨予鏢局』對他們來說還太新、太不可信任了。
一直以來,她與問驚鴻之間,甚少談論生意上的事情,最大的原因倒不是因為他們來自於兩家商號,而是他一直以為她只會寫寫小說,不懂生意之道,聽她問起鏢局之事,以為她只是想要知道一些江湖上的生態,也覺得沒什麼好瞞著她,將『雲揚號』裡出了內鬼,轉手倒賣私鹽之事,對她逐一說出。
今天,問驚鴻將這段時間,他所取得的流水帳冊,以及挑揀了一些說起來只是皮毛的往來書信給雷舒眉看,以滿足她的好奇心。
他笑著看她好專心地看著內容,不知道她能懂幾分,侃侃道:「那個時候我去『金陵』,並不全然只是為了『浣絲閣』的事,當年餘鹽開禁,造成濫發空引支不到鹽,在綱商轉手倒賣鹽引之時,我們問家透過一些關係,取得了綱商的身份,兩百萬的空鹽引,我娘的心忒大,足足買下了四十萬引之多,如今至少還有二十萬引未兌,如果不設法將陳慶等人一網打盡,他們從『雲揚號』裡取鹽轉為私鹽倒賣,我們是憑引賣鹽,可那些人手裡卻沒有鹽引,要是一旦官府追究起來,剩下來未兌的二十萬引,可能就成了一張張白紙。」
說起來,一來一去,至少幾十萬兩銀子的損失,但是他卻是說得輕描淡寫,從小,對於生意金錢上的事,他就被教導要看淡才能心靜,心靜之後,才能做出準確的判斷,一如他娘當年敢於在大家不看好的情況之下,一擲手就買進四十萬空鹽引之多,雖說憑的是貨無百日貴,亦無百日賤,極必反的道理,但是至今,這手筆在商場上,仍舊是大夥兒們茶餘飯後的閒談。
半晌,他又笑道:「先莫說蝕本,還要擔心連累整個商號,乃至於問家都脫不了關係,陳慶那幫人在『金陵』找了些混混地痞們合作生意,這件事情我是肯定的,不過,在那個時候,我發現自己身邊有不尋常的動靜,讓人去查了,其中有幾人與這間『捨予鏢局』關係密切,這家鏢局裡成員多數是江湖中人,未必不是陳慶同夥,只是這段時間我讓人再留意,卻沒發現這兩撥人之間,有任何聯繫。」
雷舒眉好用力才忍住沒脫口而出,告訴他鏢局不可能與陳慶同夥,但是,卻也知道他的顧慮,那些混混們在江湖上人脈關係也是盤根錯節,或許真的與鏢局裡的幾個人是相熟,但是,鏢局的人去盯著問驚鴻,卻是奉她之命。
她開不了口,只好裝作空子,默默地點頭,在心裡把解伏風一家上下十八代全都罵過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