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佚名
其二,是秦淮河兩畔熱鬧的街市上,來了許多身手厲害的雜耍藝人,他們不止是雜耍賣唱的功夫厲害,武功更是個個出類拔萃,原本在當地以賣藝維生的人,看著這票人搶他們地盤設場,也就是行內人所說的「撂地」,幾次過手之後,吃了大虧的他們,只能徒呼負負,無可奈何。
「金陵」雖然比不上京畿重地,但也算是江南數一數二的大城鎮,出了亂子非同小可,所以這些身懷絕技的雜耍藝人,也在官府的注目行列之中,誰也不敢掉以輕心,就怕這些人群聚在此,其實另有目的。
其三,是十幾年來,朝廷在「金陵」府衙的官員配置上,就一直不同於其他地方,根據一些老人們說法,這是從當年刑部尚書元奉平被眨至「金陵」之後,就已經行之有年的改制,有人說,這批大內高手被調至「金陵」,是為了監視當年被眨到地方的元奉平一舉一動。
有人說,這些大內高手,被交代只認一枚白玉龍牌與一句暗語,只要雙方能夠合對得上,他們就能為下令的人做任何事,只是龍牌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元奉平也生死未卜,行蹤不明十幾年,他們卻仍舊被留在「金陵」,不曾被調動,但是這段時間,這些暗衛卻得了從皇宮大內直下的命令,有了不尋常的異動。
秦淮河畔,原本就是「金陵」最熱鬧的繁華之地,如今更是人頭鑽動,男女老幼都擠成了一團兒,觀賞著新來的雜耍,居中的是一位白髮老頭兒,以及他帶來的一大群青蛙與蛇,明明該是天敵的兩種動物,卻在老人的指揮之下,變幻著整齊的隊形,最後青蛙甚至於呱呱地叫著,當起師傅給幾條蛇開始上課,蛇也像是聽懂蛙語似的,不止嘶嘶吐著蛇信,有時候還會點頭。
一位身旁伴著名妓,肥臉圓目的員外郎晃蕩著手裡的一弔錢,「好好好,再來一個!老頭兒,要是你能讓這些小畜牲再變些把戲,讓爺大開眼界,爺手裡這一弔錢就是你的了!」
老頭兒笑呵呵地說道:「唉呀呀,一弔錢啊!來來來,蛙兒們,還不快點去謝謝賞你們吃飯錢的大恩人,過去過去,要滿懷感激,給這位員外郎唱首曲兒,不知這位爺,平時愛聽些什麼曲兒,不妨說出來,這些蛙兒能唱的曲兒不少。」
此話一出,不止員外郎驚喜,一旁的人也都是不敢置信,待到蛙兒們開始唱歌時,掌聲與叫好聲此起彼落,好不熱鬧。
「好!」
在人群最外圍,一名跟著大夥兒一塊兒叫好的少年被從後腦拍了個響頭,他一臉痛苦,回頭看著拍他腦袋的男人。
「風哥,你不要老是打我的頭,會打笨的。」
「我不過去打個浪,讓你望風,你竟然跑來給我看青蛙唱歌,分不出輕重,可見本來就不太聰明,還怕被我打笨?」
說話的男人名叫解伏風,二十七、八歲的年紀,一身深藍色的勁裝,黑髮隨意束起,配上一雙稱得上俊朗的眉目,以及飽滿的嘴唇,看起來就像是灑拓不羈的浪人劍客,他剛才所說的打浪,是吃粥,讓少年在外面望風,是在外面守著,卻沒想到少年竟然跑來跟人湊熱鬧了。
少年名叫小張三,是解伏風一年前把他留在身邊,給他取的名字,因為他的本名有些原因不能再用,什麼張三李四聽起來又隨便了些,所以叫他小張三,至少聽起來不太特別,又有些特別。
不過,對於他頗為自豪取名準則,他家上面的老頭兒評語是:張三李四說的是路人,那他這個小張三,不是比路人更不如?!
小張三捂著後腦勺,防止解伏風又打他,悶聲抗議道:「我不過就是看一下熱鬧,就一會兒功夫,我就不信老頭兒那裡就能有事?現在『金陵』里外,來了多少咱們的兄弟看著,老頭兒能出事嗎?我就不信。」
解伏風一向最不欣賞這小子的不馴,以及喜歡頂嘴的個性,但是除此之外,留著他在身邊,倒是挺能解悶的。
「出事?讓她出事,咱們大夥兒喝西北風去?」解伏風真想呸一聲,罵這個小張三烏鴉嘴,誰也料想不到,其實他們嘴裡的「老頭兒」,所指的是一位少女,也絕對料想不到,這段時間,不約而同彙集到「金陵」的武林高手們,大多都是應她或他的命令而來,以備不時之用。
其中,也包括了這個能夠讓蛇與青蛙都乖乖聽話的老頭兒。
「不會吧?再怎麼說,一直以來在鏢局裡出力出時間的都是咱們一票兄弟,怎麼可能少了她一個人,咱們就喝西北風去?」小張三不服氣,他一向最敬重解伏風,可是,論起在鏢局的地位,解伏風卻屈居於一位少女之下,在他小小少年心裡,怎麼想都覺得這情況很彆扭。
更別說,她說他這小張三,比路人更不如。
「說你笨,你還真的不聰明,你以為才不過短短兩年時間,咱們原本苦哈哈的日子就肥到了只差沒流油的地步,是大夥兒們的努力成果?」
見小張三真的點頭,解伏風毫不客氣又給他一個腦袋拍下去,對著那張只差沒掉淚的少年臉龐嗤笑道:
「別傻了,你以為咱們之中,誰有她的生意腦袋?更何況,少了她這尊菩薩在大夥兒頭上鎮著,不出一個月,絕對是四分五裂,大家各據山頭的局面,你以為當年那個人是憑什麼手段,才將整個武林給幾乎殲滅殆盡,看中的就是江湖中人只要學到一點皮毛本事,就想要稱霸武林,唯我獨尊的野心,結果呢?一個個都還沒有稱霸,就被人給連皮帶骨的拆了。」
雖然沒有經歷過那一場堪稱武林前所未有的劫難,但是,解伏風光是從一些前輩所說的話,就勉勉強強拼湊出七八分真相。
他最後只能說,論起拳腳功夫,他們這些武林高手絕對不會輸人,但是,若要論起心機,他們絕對比不上當年將當今皇帝一手扶上龍椅的那一位,論起做生意的手段,他們也比不上出身商賈世家,上有大商擘雷宸飛當爹親的雷舒眉。
以這妮子精打細算的本事,不專心拿來做生意,真是可惜了。
但也還好她醉心於武學,沉迷於寫武俠小說,不然他們身上沒有她看上眼的東西,哪能換到她為他們精心經營『捨予鏢局』,給他們這些落魄的武林中人有機會混一口飯吃,還吃得是風生水起呢?
誰都知道「舒」之一字,是由「捨」與「予」兩個字寫成,但是,天底下知道雷舒眉是他們『捨予鏢局』掛名總鏢頭,更甚至於是一手創辦這個鏢局之人,卻是屈指可數。
解伏風心想:只怕就連她身邊的親人朋友,也沒幾人真正知曉。
依她的說法是,她開鏢局不過是與他們交換條件,他們給她武功秘笈,給她表演武功,說江湖故事當寫書參考,而她給他們能餬口飯吃的活計,也不過是玩玩而已,哪天她都隨時可能不玩了,要是眾所周知之後,以後要收拾起來,光是解釋東解釋西的,只是想都覺得很麻煩。
倘若在十幾年前,只怕誰也不會相信,幾大門派的高手會被拿捏在一名少女手裡,正如誰也料想不到,當年索命門的兩樁暗殺,會改變整個武林。
第一樁暗殺,對象是帝王的御前寵臣元奉平,不過,行動沒有成功,元奉平只受了輕傷,倒是索命門折了幾個高手,但是,元奉平並沒有派人追究這一場暗殺行動,就彷彿一切沒有發生過。
因此,索命門才掉以輕心,以為在朝廷大臣眼裡對付異己沒有絲毫留情的元奉平不過泛泛,於是,他們有了第二次暗殺行動。
這一次,他們接受委託,所要暗殺的對象,是即位不久的帝王段競雲。
只是這次,從來都是無往不利,只在元奉平手裡栽過一次的索命門,依然失了手,卻沒想到,他們這次行動卻激起了元奉平的殺心。
原來,第一次暗殺,元奉平沒有追究,是因為他根本不太在乎自己的性命,但是,誰敢妄動帝王一根汗毛,就是傻得犯了他的忌諱,卻不料,元奉平不止要滅索命門,更要讓整個武林都消失掉,再不讓人有機會可以傷害他所重視的帝王,以絕後患。
至今,元奉平生死未卜,但是,整個武林因為被元奉平逐一擊破,沒有全滅的,也幾近半毀,想來都仍舊是膽顫心驚,一有風吹草動,依然宛如驚弓之鳥。
經過那場浩劫的武林前輩們說起來,都還是一背的冷汗,他們說親眼見過元奉平真面目的兄弟們不多,但是凡是見過,還能僥倖活命的人,都忘不掉那個人在大開殺戒時,如玉般溫潤絕美的臉龐上,所泛著的微笑,猶如天上的神佛般慈柔,彷彿根本不覺得自己在殺人,而只是在捏死一群該死的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