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狼煙

第3頁 文 / 綠痕

    「又漲價了?」

    斐思年重重歎口氣,「漲了一成,還非金子不交易。」

    「小毛頭今日又砸了什麼?」先且不管六部所需,單從民生這一點來看,沒鐵料就沒法鑄鐵鍋,沒鐵鍋百姓就沒法燒飯做菜,怪不得小皇帝這陣子脾氣愈來愈暴躁。

    「御硯。」

    「管家,派人再送一打過去,讓他多練練手勁。」真不想承認這是他一手教出來的徒弟。

    「是。」立在書房一旁伺候的管家立即出聲輕應。

    看不下去的斐思年忍不住要問:「先生不打算幫皇上一把?」為此事忙得焦頭爛額的斐藍,都已經跟所有堂兄堂姊哭訴過一回了。

    納蘭清音微瞇著一雙銷魂的鳳眼,絲毫不留情面,「孩子都養這麼大了,難不成這麼點小事還用得著我來教?那吃飯要不要也讓我來喂?」

    都養這麼大了……

    斐思年低頭扳著手指算算,然後臉色黑了黑,苦命小堂弟……好像上個月才剛滿十三。

    「呵呵。」

    「納蘭先生?」斐思年抬首看向正看密摺看得笑吟吟的他。

    納蘭清音一手撫過密摺上的字跡……北蒙國皇帝有意為其叔大理王求娶斐淨為繼王妃,而西苑國皇帝則是有意納她為妃嬪?

    這兩國的皇帝,不是吃得太撐就是嫌命太長了,竟敢打他們家小淨的主意?以為藉著小淨就能拖住斐梟的後腿,進而破壞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的原國佈局?看樣子他們都忘了以往所嘗到的教訓,也不怕又再被斐梟給踹上個兩腳?

    他側首想了想,「思年,前幾日進入原國的狼宗之人,來意打探清楚了嗎?」難得那邊的大財主也對原國感興趣。

    「消息剛到。」就是來送新消息的斐思年,將一隻青金小圓筒置在他的桌上。

    自圓筒中取出信紙後,納蘭清音又再綻出傾國傾城的笑靨。

    「有意思……」

    斐思年摸不著頭緒地看向他手中的紙張,往旁朝管家瞥了一眼,而管家也是不得其解地對他聳聳肩。

    納蘭清音以指輕點著書案,「小淨人呢?」

    「三日前她自行請旨前去青葭邊境清剿乞食軍了。」斐思年一想到自家那個一刻也閒不下來的妹子就覺得頭疼。

    「管家。」納蘭清音揚手朝旁一招。

    「在。」

    「立刻派人去叫小淨回府。」

    「是。」

    時值夏末,遠在原國與青葭的兩國邊界,界地森林中一片蒼鬱綠意直逼人眼,風中蟬鳴鳥叫如樂章般款款流動,正午時分自天頂灑落的日光,穿過搖曳的樹梢綠葉,將金黃的光影點綴得如白日流螢。

    被納蘭清音所惦念著的斐淨,此刻正忙著殺人。

    這十年來,斐淨在斐梟的指導下,如今已是相級初階的武者,加上拜納蘭清音為師學習過各種技術,如今的她,已不再是十年前那個弱小的孩子。

    近年來總是四處流竄,由大批乞民所集結而成的乞食軍,這陣子總是不斷騷擾原國臨近邊界的諸小城,在朝中忙得騰不出手來的小皇帝本就想派個將軍前來清剿,這讓原本待在府中無事可做的她在收到消息後,便趕在小皇帝下令前先行一步搶下了這個麻煩職缺。

    揮劍斬下乞食軍領頭者的首級後,斐淨揚手甩去劍上的血花,然後不出意外地再次感受到,那些由府中親兵們所傳遞過來的恐懼目光。

    側首看了一會兒他們宛若瞧見殺人魔鬼般的驚恐神情後,斐淨很想對他們說……她其實真沒有殺人這詭異的愛好,當然也更不是人們口中的殺人狂,她只是不想待在家中聽兄長們嘮叨,所以才不得不出門找些事做而已。

    只可惜,這麼多年來……沒人信。

    也不怪他們會這麼想,因她的母親在懷她的時候在府中遭了罪,生來羸弱的她在胎裡就已帶病,故而一出生便是面癱,從來不笑且甚少有過大的表情,因此從無人知曉面無表情的她在想些什麼,更多人甚至是直接把她當成了冷面無情的代表。

    天知道她只是面癱而已。

    所以她也懶得再去解釋,反正沒人信,她也正好可省下一筆功夫。

    驀然間,一道凌厲的目光,似有若無地徘徊在她的身上,她迅即轉首,微瞇著兩眼將視線掃向遠處的樹叢,但看了半天,卻也沒發現什麼動靜。

    「小姐?」跟在她身邊多年的花彫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也不知她發現了什麼。

    「沒事。」她搖搖頭,轉身走向已結束打掃戰場的府中親兵們。

    「不知殿下有何指示?」親兵隊長隨即迎上來。

    「死的埋了,活著的都拉回城交給城主處置。」

    他遲疑地問:「那乞食軍在林中所建的雕寨……」

    「轟了。」省得那些乞民日後又再捲土重來給她小堂弟找麻煩。

    「可咱們……」他皺著眉,神情略帶窘迫地道:「咱們府中近來鐵料甚是短缺,紅龍大炮已無鐵丸可用……」

    斐淨聽了不禁有些訝然。

    「小皇帝還沒搞定鐵料問題?」這都拖多久了?

    「可不是?聽說六部尚書大人們都去哭好幾個月了。」聽得頻頻點頭的花彫也忍不住幫腔。

    第章(2)

    斐淨思索了一會兒,轉身問道:「那座雕寨的規模如何?」

    「據探子說,住有千餘人。」

    她隨即下令,「派隊人馬去抄了,刀槍兵械鍋鏟都別落下,全拿回府融了。」

    一個個眼睛賊亮亮的親兵們,聽了不禁眉開眼笑,但不過一會兒,他們又很快擺出同樣的表情,膽戰心驚地望著她。

    「還有事?」她有些納悶地看著還杵在原地生根的他們。

    親兵隊長小心地問:「殿下,那些俘虜……您不殺嗎?」她居然會開恩放他們一條生路?

    她一頭霧水,「怎麼,你想殺?」

    「不、不是……」遭她似瞪非瞪的目光一看,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趕緊轉過身子速速逃離她的視線範圍。

    待親兵隊長逃之夭夭後,斐淨悶悶地問。

    「我長得就這麼像殺人如麻的女魔頭?」不就是沒有表情而已?

    「小姐習慣就好。」深知她本性的花彫聳聳肩,早就見怪不怪。

    「花花啊,你說我若是對他們笑笑呢?」不知道會不會讓他們有所改觀。

    花彫面不改色地道:「小姐若能笑得出來,我就去幫廟裡的佛祖重塑金身,還在城門廣施素粥三個月。」

    「…一回府吧。」就知道打擊她。

    當她們主僕二人離開林中時,兩道身影出現在方才斐淨所凝視的方向中。

    「宗主。」身為狼宗重要骨幹的木木西,站在湛朗的身後低聲稟報。

    「公孫狩到了沒?」

    「快到原國京城了。」

    就快到了……這一日,終於就要來臨了。

    戀戀不捨地遠望著那抹離去的身影,湛朗似是低聲說了什麼,但很快即被林中穿竄的風兒給吹散。

    木木西牽來他兩人停在遠處的戰馬,「宗主,人都已經走遠了,咱們……」

    許久,湛朗扯過手邊的韁繩。

    「回。」

    小皇帝斐藍揉了揉眼睛,又再掏掏兩耳,不可思議地看向殿上這名來自狼宗的使者。

    「朕方才沒聽清楚,你……你再說一次?」

    公孫狩站直了身子,咬字清晰地道:「本宗宗主說,要鐵料不漲價也可商量,只要陛下您肯下旨賜婚。」

    斐藍吶吶地張著嘴好半天沒說話,一殿的官員們則是像在看奇跡般地瞪著面貌甚是清秀俊逸的使者大人。

    在鐵料漲價漲得他的國庫有如大旱三年寸草不生後,狼宗又大老遠的派人來這灑了一陣令大地回春的及時雨……敢情那票搶遍八方的強盜,打的原來是強迫和親這主意?

    斐藍定了定神,沒被這點利益給沖昏了頭,更加不相信這世上會有這麼便宜的事?

    「不知貴宗主想與我原國哪家大臣之女結親?」全天下皆知,原國自十年前的那場內亂後,除了斷皇爺府上一門外,皇族斐氏可說是死了個乾淨,現下哪還有什麼搬得上台而的公主或皇室貴女可供和親,這傢伙不是來找碴的吧?

    「淨公主,斐淨。」

    斐藍倏地攏緊了兩眉,定定凝視著膽大包天的公孫狩。

    湛朗想娶的是四堂姊?

    當年內亂時,在那最危急的關頭,斐梟因先救他而不是返回府中救斐淨,使得斐淨遇上了那種慘事,這讓小皇帝對斐淨這名堂姊深感愧疚,故而不顧祖宗禮法規矩,更不管朝野的反對聲浪,強行賜封逆賊之女為公主。但斐淨並非皇室嫡公主不說,她還是人見人嚇、鬼見鬼厭的斐梟的親親妹子。

    斐淨的血統離得皇室是不遠,可人人皆知她那個公主名號也只是好聽而已,她不但沒有實權更無封地,聲名狼藉的她,幼時的悲慘遭遇在原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是因此落得無人敢娶,而雄霸一方的狼宗宗主,卻想娶她?

    他今年是十三,不是三歲……這傢伙當他是心智未開的稚童耍著玩?

    難得神色嚴厲的斐藍沉著臉,那欲置人於死地的凶狠目光與斐梟還真有三分神似,對此,站在下頭的公孫狩並不以為懼,仍舊是好整以暇地等著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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