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綠光
「就算如此,也不能證明我就是兇手。」她態度沉著,口條清晰,透出一抹不容侵犯的氣質。
雖說她也不能確定這身體的原本主人是無辜的,但沒有查個水落石出之前,誰也不能定她的罪。
「你要怎麼查?」潘急道雙手環胸。
方才和大夫談過,她的傷勢極重,在監牢裡還能保住這條命,簡直可以用不可思議來形容。
所以,她這是大難不死之後,遺忘一切,個性丕變?
「只要大人別急著要我回監牢,我一定可以找出證據。」
「就憑把一切都給遺忘的你?」不是他要小看她,而是眼前的狀況對她而言大為不利,沒有半點扭轉乾坤的可能。
「我身旁的人總沒忘吧。」她目色清明,彷彿已應找出應變之道。
潘急道挑高眉,被她勾出了興趣。「好,我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不過你要記得,我只是想讓你心服口服,不是相信你的清白,期限一到,我會立刻將你押進牢裡,屆時你會落得什麼下場,應該不用我提點。」
「謝大人。」她淡道,目光迎視著他。
一個月的時間,她不確定夠不夠用,但至少他已經讓步。
「不知羞恥。」潘急道突然哼了聲。「十九娘,你要搞清楚,我可不是我爹,不會被你一記眼神、一聲嬌嗲就改變決定。」
話落,他轉便離房。
不懂他這反應所為何來,夏取憐愣了下。
「我做什麼了嗎?」她喃喃自問。
「夫人看大人的眼神太露骨了。」碧落在旁淡聲提醒。「大人已經警告夫人多次,但夫人似乎一直學不會教訓。」
「露骨?」她只是直視他說話……
「是。」
夏取憐垂斂長睫。
八成是因為女子不得一直盯著男人的臉才有此認知上的誤會,看來這是個對女性頗嚴苛的年代呀。
但不管怎樣,在這多事之秋實在不該再添亂,她要記住這點才好,偏偏那張臉……唉,她需要一點時間免疫。
「夫人早點歇息吧,晚點要再喝藥時,奴婢會喚醒夫人。」
她點點頭也好,腦袋老是昏昏沉沉的,總得多休息才能恢復體力。
她認命躺下,隨即像是想到什麼,脫口問:「他為什麼喚我十九娘?」
「請夫人尊稱大人。」
「我記住了,那你可知道原因?」
「因為夫人是老爺的第十九房小妾。」
夏取憐怔了下,向來平靜無波的面容出現些許裂縫。
第十九房的小妾
她壓根沒想到自己的身份會是某人的小妾,這個消息對她而言,才是真正的惡夢。
更可怕的是,這府裡到底還有多少小妾?
被殺的老爺到底是何身份呀……
第二章抽絲剝繭()
「老爺在京城經商,名下產業有織造場、布莊、木造行和花樓,也經手南北貨買賣和其其他生意,奴婢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潘府算是京城的富戶。」
「就如此?」夏取憐微訝。
她以為死去老爺的來頭會更了得。
「夫人?」
「沒事,那麼老爺可有與人結怨?」
在床上躺了幾天,昏沉沉的腦袋總算清醒一些,她便開始打探消息,期盼找到對自己有利的線索。
「不曾聽聞。」
「那麼這宅子裡,還有幾名妾?」
「包含夫人在內共有十九名。」
夏取憐吁了口氣。「不過是一般富戶,有必要納這麼多妾嗎?」還是說,此地的民俗風情便是如此?
「十九名小妾不算多,聽說有的富戶,小妾再加上通房丫鬟就有數十人。」
「難不成這也是一種彰顯自己能力的象徵?」當不了皇帝,用這種方式稍稍滿足自己?
「夫人的意思是?」碧落不解地問。
「……沒事。」稍稍消化剛得手的消息,她瞥了眼外頭,只覺陽光普照,花木扶疏,這般好時光囚在房裡,真是太難可惜,再者光待在房裡,靠碧落提供消息,進度實在太慢。「碧落。」
「夫人?」
「我想到外頭走走。」
「可是……」
「放心吧,我好多了,而且我也需要熟悉一下環境。」說著,她逕自掀被下床,起身站了下,確定頭不怎麼昏,才又邁了兩步。
「夫人如果要外出的話,至少讓奴婢將夫人的頭髮紮起,否則披頭散髮在外,難免惹人閒話。」碧落趕忙扶著她到梳妝台前坐下。
夏取憐微揚起眉。這丫頭最近跟她熟絡多了,還會擔心她的行徑惹人閒話……但當看到鏡中的自己時,她思緒一頓難以置信。
「這是我的臉?」她輕撫著自己的臉。
「是啊,夫人只是忘了。」不以為意,碧落拿螺鈿月牙梳替她梳發,再輕手繫上彩繩。
雖說這樣的打扮並不合宜,但夫人頭上紮著布巾,也只能如此了。
「夫人,好了。」繫好彩繩,碧落發現她竟看著鏡子發呆,不禁低低一喚,「夫人?」
夏取憐緩緩回神,唇角輕逸難解笑意。
這也真是太巧了……這張臉竟和她年輕時樣子如出一轍,讓她看著看著,一時間以為時光倒轉。
這臉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老天是打算讓她的人生重來一次嗎?
她這個靈魂都快五十歲,早就達到八風吹不動的超然境界,但看到鏡中的自己,竟教她恍惚起來。
「走吧。」歎了口氣,她起身,由著貼身丫鬟攙著。
屋外艷陽高照,日光流麗,她,瞅著滿庭院的花草樹木,它們的色彩是如此濃艷鮮明。
「碧落,怎麼外頭不見半個人?」她徐步走著,偌大庭院卻是半個人都沒有。
「這兒是夫人的院落,自然沒有外人。」
「也沒有其他丫鬟?」照那位袖夫人的說法,她如此得寵,她身邊的丫鬟數目,應該不輸人才是。
「夫人出事之後,其他丫鬟便自己另選主子。」碧落低聲道,像是極不願意道出實情。
當初她不是沒有想過投靠其他主子,但終究過不去自己良心那一關,這才選擇留下來。
「可以這麼做嗎?」她訝道。
「自然是不行,但夫人被發現跌落在藏元樓的拱廊下時,大伙都以為夫人已經死了,在這種狀況下,追不得已,大伙只能另覓主子。」碧落一席話說得委婉,彷彿怕她秋後算帳。
夏取憐隱約察覺她的用心,但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另一件事上——「我怎會跌落在拱廊底下?」所以她的傷就是因此而來的?
「不知道。」
「既然大伙都認為我已經死了,為何還將我押進大牢?」她沉吟著,走了幾步,覺得頭有點昏,索性到幾步外的亭子歇會。
「是袖夫人的意思。」
「她憑什麼這麼做?」
「因為老爺那時已死,先前和老爺相處的人唯有夫人。」
「是嗎?」夏取憐捧著額頭,努力將細節連結在一塊。「碧落,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能不能告訴我?」
這樣東補一塊、西補一塊,實在太沒效率,還會讓她更混亂,倒不如先將整個圖拼出輪廓,再細細拼湊。
碧落想了下,娓娓道來。
「那是初一的晚上,老爺被發現死在房中,總管立刻報官,後來便發現夫人跌落在拱廊下。」
「為何我會變成嫌疑犯?」太不合理了,是不。
「因為那晚夫人和老爺在房裡不知道在談什麼,待了約莫一個時辰才離開。」碧落回想著。
「這麼聽來,你一直都跟在我身邊?」連時間都記得這麼清楚,那就代表當時她是守在門外的吧。
「不,夫人是獨自前往藏元樓替小少爺蓋被。」
「小少爺?」
「夫人的兒子,無量少爺。」
夏取憐呆住。「親生的?」
「當然是夫人懷胎十月產下的。」
夏取憐遲遲無法回神。老天這玩笑也開太大了,她連男朋友都沒交過,這一下就讓她體驗當母親。
想了下,她決定先將這問題拋到一邊,再問:「為何那晚你沒有陪我一道前往探視小少爺?」
「夫人每晚到藏元樓,都是獨自前往的。」
「喔?」這麼說來,這個身體的原本主人做這件事是習慣。「這件事不就許多人都知道?」
「除了聚香水榭的十六位夫人,其他的,但凡丫鬟都知曉吧。」
「是嗎?」意思是說,她一口氣可以淘汰十六個人,再慢慢篩選?「但我還是不懂,為何我明明已經受傷了,卻不將我送醫,反倒將我押進大牢。」
「因為袖夫人和夫人向來是死對頭,夫人出事,她當然會把握機會壓著打,再加上夫人身上有酒味,總管研判夫人是和老爺一道喝酒,而老爺的酒杯裡被驗出砒霜,夫人房內的珠寶匣又被搜出砒霜,所以就……」
夏取憐閉上眼。就憑這樣便定了她的罪,難怪古代有那麼多冤獄。
「我的珠寶匣呢?」她問。
「被大人帶走了。」
「老爺的遺體呢?」
「在府衙殮房,夫人問這個做什麼?」
「還自己清白。」
碧落不解地望著她,只見她揚唇似笑非笑道:「碧落,你也認為老爺是我害死的?」
「奴婢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