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綠光
「比得上你嗎?」她徐緩地走,沿路隨意看著繡架上的繡圖,直往櫃子的方向而去。
「當然比不上我。」瞧她前進的方向,豐艷忙向錦繡使了記眼色。
錦繡立刻從旁走來,親熱地拉著她。「憐妹妹,看看我的新作,我特地用了三色繡線,繡了幅山景圖,還綴上細貝和鳥羽,你來瞧瞧。」
「櫃子裡藏了什麼?」夏取憐止步,打開天窗說亮話。
錦繡一愣,看向豐艷,豐艷則是神情頹敗地皺起眉。
「咱們姊妹有什麼不能說的?」
「我們不是存心要瞞你,」豐艷歎了口氣,從櫃子裡將紙張取來。「只是不想讓你瞧見這些惡毒流言。」
夏取憐接手一看,紙張上寫著潘太尉與其父側室有染。
心狠狠地抽了下,她神色不變地問:「這從何取來的?」
「大街上有許多鋪子都收到這紙。」豐艷氣憤不平地說。「可惡,簡直胡說八道。」
夏取憐聞言低低苦笑著。
胡說八道?不,這是再真實不過的事,但化為文字十足的傷人。
如果大街上的鋪子都收到這紙,那麼宮中呢?她的心隱隱不安。
第十四章十惡不赦()
秋賞,金烏王朝一年一度的宮中大宴,舉凡皇室宗族和王公大臣,皆是攜眷共襄盛舉,自然宮中守衛要比平時來得森嚴些。
原本秋賞,是要讓後宮一些秀女使出渾身解數來獲得皇上的垂青。但當今聖上即位之後,廢除選秀,秋賞就成了重臣千金覓得良婿之處。
而皇上也樂見年輕官員和重臣千金互動,要是哪對看對眼了,在龍心大悅之下下旨賜婚,一段千古佳話或許就此產生。
這些事本來和潘急道無關的,但是——
「你這東西是打哪來的?」潘急道沉聲質問,冷眸定在手上的紙張。
「在懸福門外。」初六壓低聲音道:「後來屬下派人到城裡,才發現隨處抓都一大把。」
潘急道撇唇哼笑。他早知道,他和憐兒的私情早晚會露陷,而他也不怎麼在意,因為他問心無愧,他愛的是憐兒,不是世憐,不是大家所以為的潘府十九娘,只是她們終是無法切割的。
說到底,是命運捉弄人。
六年前的他,太過年輕氣盛,待人處世不夠圓滑,就算當初不能諒解世憐的行為,也不該衝動的將她轉贈給爹。
害得他的憐兒要為此受委屈,只是如果他沒有把世憐送給爹,憐兒還能來到他身邊嗎?唉,他都不知道該感謝老天的安排,還是怪老天跟自己開了個大玩笑。
「頭兒,你說這該怎麼處理?」瞧他臉色冷沉,初六請示。
「怎麼處理?」他咀嚼著話。
「還是我派幾個精明的到城裡打探消息,也許可以找到造謠生事的傢伙。」初六出主意。
「不用。」潘急道意興闌珊地將紙揉成團。
「可這事要是不處理,萬一……」
「初六,有些事要是追查反而顯得心虛。」將紙團丟給下屬,他才淡聲道:「走吧。」
「是。」初六跟在他身後,將紙團收進懷裡。不管怎樣,這事總不能在宮裡蔓延開來,就算頭兒不在意,但畢竟茲事體大。
每年的秋賞,幾乎都是在金闕宮後方的楓苑舉行,時序入秋,穿插在默林間的楓樹已染上微紅。
但無人欣賞這爛漫景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些重臣千金的獻藝上。
席位沿著明華池畔安排,潘急道走到皇上身後,耳邊絲竹聲不斷,偶有人獻唱,歌聲雖美,可他就是會情不自禁想起心愛女人唱的那首正氣歌。
放眼王朝,有哪個姑娘會如她那樣唱著正氣歌?
想去她,他唇角微揚。今晚送走賓客後,不管多晚還是回府一趟吧,不知她是否會為他備上宵夜呢?
「笑得這麼開心,是發生什麼好事了,急道?」皇上巳九蓮回頭睨他一眼。
當年他還在東宮時,急道還是剛拿下武狀元的毛頭小子,和他交談總是少了拘謹,但他反倒因此感到貼心,畢竟在宮中能說上幾句真心話的人不多,可惜幾年過去,急道也沉穩內斂不少。
「回皇上的話,微臣只是覺得這歌聲好聽。」他隨口謅著。
「喔?」看著正在台上歌唱的姑娘,巳九蓮濃眉微揚。「敢情是郎有情、妹有意,否則大理寺卿的千金怎會直瞧著你?」
潘急道微愕,抬眼望去才發現真是亢緹。「不,微臣只是覺得歌聲不錯罷了,微臣和亢小姐素不相識。」
「素不相識?可朕聽說你有回還特地帶她在城裡逛著?」
「皇上,那是因為亢小姐對潘家鋪子一款貨品極感興趣,才會要微臣親自帶路,盼能買到手罷了,微臣萬萬不敢高攀亢小姐。」他盡量把話說得委婉又清楚,就盼皇上別一時興起亂點鴛鴦譜。
「高攀?宮中太尉是正二品,大理寺卿也不過是正三品,哪來的高攀?」也不知道是刻意打探還是怎的,巳九蓮不讓他就這麼打發過去。
「皇上,微臣……」話未落,前方響起驚呼聲,潘急道一看,不假思索地飛身一躍,落在那獻藝的平台上,一把揪住險些掉落明華池的亢緹。
瞬間歡聲雷動,有人不住叫好,更有人促狹喊著男才女貌天造地設,教潘急道險些黑了臉。
一群無聊又吃飽撐著的蠢官!
「真是抱歉,潘太尉。」亢緹羞澀地垂下臉。
「是我逾矩了。」確定她站穩,潘急道趕忙鬆手。「在此告退。」
他正要回崗位司其職,卻聽到有人喊道:「潘太尉,雖說人不風流枉少年,但你家有美眷相伴,別連亢小姐都要招惹呀。」
潘急道橫眼瞪去,在黑壓壓的人群裡,找到了龐度。
「龐卿,潘太尉尚未成親,更未納妾,家中何來美眷?」像是被挑起興致,巳九蓮追問道。
潘急道撇嘴哼了聲,不跟著起舞。
說呀,沒憑沒據能奈他何!
「回皇上的話,卑職聽說潘太尉對父親側室幾番染指,夜夜春宵,正因為如此,前段時日宮中禁衛才會一再出紕漏。」龐度說完還得意的看了他一眼。
「龐卿所言可屬實?」巳九蓮面色微沉,直盯著神色未變的潘急道。
「皇上,微臣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期滿您,您可以查問潘太尉這段時日日夜守宮中有幾回,便可知道卑職是否屬實。」
龐度話一出,眾禁衛無不憤慨,尤其初六更是氣得跳腳。
反觀潘急道老神在在,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龐度。竟挑秋賞告他的狀,唉,就說這群文官只會道人是非,毫無建樹,就連挑撥的招數也爛到他想唾棄。
要告狀,先端出證據吧,蠢材!
「潘太尉……」巳九蓮沉聲道。
潘急道嘴巴動了動,正欲替自己辯解,哪知有人先一步為他仗義執言,而且那人還是——
「皇上,龐大人醉了,還請皇上恕罪。」亢烈起身道。
潘急道垂斂長睫,思忖亢烈這老狐狸替他解圍的用意。
龐度是他的女婿,他們是一丘之貉,而亢烈恨他牙癢癢的,絕不可能挺身護他,會這麼做,必有目的。
眼角餘光瞥見亢緹羞澀地垂下臉,他心頭一凜,隱約猜出亢烈用意。
「亢卿,這事可不是龐卿醉了一句話就能算了的,要知道與庶母有染,那可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巳九蓮托著腮,狀似慵懶,眸色卻透著令人顫懼的冷厲。
亢烈苦笑了下,「皇上恕罪,其實是龐員外郎誤解了,這段時日教潘太尉提早離宮的是微臣之——」
「皇上,龐大人既已喝醉,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別讓這無心之過擾了今晚的秋賞宴。」潘急道嗓音洪亮地打斷亢烈未竟的話。
如今,他總算明白為何亢緹這些時日老是接近他,原來是在替自己鋪路。
老狐狸,想把女兒嫁給他,好拉攏他,女兒想嫁,也先問問他肯不肯娶!
「這個嘛……」巳九蓮沉吟,長指在頰上輕敲。
「皇上,就算潘太尉有意掩護,但老臣還是得據實以報,這些日子是因為小女纏著潘太尉才會讓他提早離宮,擅離職守,還請皇上恕罪。」亢烈以不容打斷的速度說著。
潘急道閉了閉眼。真沒想到會被這老傢伙給擺了一道,一定要逼他搞得大伙都難看才痛快?
「喔,難不成他們……」巳九蓮噙笑看著兩人-
潘急道立刻單膝跪下。「皇上,微臣擅離職守是因為家中有事,與亢小姐無關。」
「急著護人了。」巳九蓮低笑。
聞言,潘急道眼睛都快噴火了。
他哪裡是護人來著?
「既然如此,不如就由朕替兩位指婚。」
潘急道濃眉緊攢,不顧後果地說:「皇上若要指婚,微臣便解甲歸田!」
「放肆!」
「皇上,臣心中已有屬意的姑娘,等著掛喪結束與她共結連理,再者臣為她擅離職守,自知不該,還請皇上賜罪!」潘急道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雖然這其實不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