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朱輕
夏若淨對這裡太熟悉了,有時間就會過來查看,這些蘭花一花一葉都是她精心養出來的,即使閉著眼睛,她都可以知道哪個品種種在哪裡,花性為何。
低頭看了看那片有問題的照玉,「這個花是誰在照料的?」
「回大小姐,是翠珠。」看見他們過來,侍女總管明秀連忙迎上來。
「叫她過來。」
「是。」
個子小巧、長相清秀的翠珠從另一邊被叫過來,看到眾人,臉色蒼白地低下頭行禮,「大小姐。」
「我問你,這些照玉,你隔多久施一次肥?澆一次水?」夏若淨很溫和地問道。
翠珠臉色越發蒼白,沉默了會,身子顫抖著軟軟地跪下去,「大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因為奴婢娘親病得很重,奴婢很擔心,所以那天施肥的時候……」
「行了,不必往下說。」夏若淨抬手,阻止她,「從今天起,你就調離蘭苑到廚房去。」
「大小姐,求求你!請你再給奴婢一次機會……」翠珠哭得泣不成聲,誰都知道整個安陽城最讓人羨慕的工作,就是可以在夏家的蘭苑裡養花,如果她失去在這裡工作的機會,那娘親的病……
「瑞香,從我那裡拿二十兩銀子給她。」夏若淨沒有等她把話說完,接著吩咐。
「是。」
「大小姐……」翠珠傻楞楞地抬頭。
夏若淨低眸再看了看照玉,然後對明秀吩咐:「關係不大,主要是施肥與澆水都太多了;我一會讓瑞雪拿個方子過來,你去和祥堂照方子抓藥,至於怎麼煎、怎麼用,方子上面我會寫明,你照著做就可以。」頓了頓,望著明秀,「你親自做,知道嗎?」
「是。」
夏若淨滿意地微微點頭,明秀是她調教出來的,行事她很放心。
轉身,往另外一片花地走去,一行人連忙跟上。
明秀臨走時瞪了翠珠一眼,「哭什麼,還不趕緊收拾東西去廚房。」
「可是,我……蘭苑……」她不想失去這份工作呀。
「你這個傻子。」明秀咬牙恨恨地戳她一手指頭,「你也不想想在廚房做事可以天天出去,這樣你不就有時間去看你娘嗎?大小姐還給你二十兩銀子,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啊?喔……」翠珠這才恍然大悟,立刻感激得再度流下眼淚。
笨丫頭!明秀歎了口氣,抬腿跟上去。
才剛剛看完那片嬌月,就看見瑞雪喘著氣飛快地從院子口跑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喊著:「小姐、小姐,不得了了!」
夏若淨眉頭微皺,望著貼身侍女,無語。
「瑞雪,你跑什麼?這麼不成樣子,還有沒有點大丫頭的體面?」等她跑到跟前,瑞香低聲斥道。
「欸喲,你先別急著罵我啦。」瑞雪氣都沒有喘過來,就趕緊轉頭對夏若淨說:「大小姐,你快去看看吧,有人上門提親了。」
提親?夏若淨心一沉。
「這有什麼稀奇的?我們大小姐上門提親的人還少嗎?」林家通一點都不驚奇。
夏若淨及笄之後,這兩年上門提親的王孫公子數不勝數,如果不是夫人捨不得大小姐太早嫁出去,夏若淨也不會一直留到現在。
「這次不一樣啦。」瑞雪揮著手,「這次一來就是兩家。」
「兩家也不稀奇呀。」
「可是……」瑞雪靈活的眼眸轉了轉,「有那個卓家喔。」
那個?哪個?
眾人的臉色頓時變得不好看起來。
「告訴我,不是城南的那個……」明秀帶著僥倖的心理弱弱地說。
瑞雪拚命地搖頭,然後再點頭,「就是。」
眾人下巴全都掉了一地。
夏若淨的手,在裙擺上輕輕地握了一下,旋即鬆開。
第2章()
安陽城的夏家,這幾天成為整座城裡茶餘飯後熱烈討論的話題,不論是尋常百姓家,還是城內的富豪鄉紳,大家皆議論紛紛;原因無他,只因為夏家的長女夏若淨,同一天被兩家公子上門求親。
這一般來說女兒家長大了有人上門提親也是稀鬆平常事,不值得這般議論,這次之所以這麼轟動,全都是安陽城那個鼎鼎有名的卓北陽,居然看上了夏家大小姐夏若淨了!
說起這個卓北陽,在安陽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卓家是赫赫有名的書香門第,五代皆是朝中棟樑,太子、太傅、帝王師每輩都有,卓家的人個個都是滿腹經綸、才高八斗,就連家裡的僕傭都識文弄墨、能言善道,偏偏到了第六代,就出了個卓北陽,卻是一個只愛武功、不愛字墨的粗魯男子。
如果卓家子孫無數,一個、兩個不愛讀書的孫子也便算了,可惜兩代單傳的卓老爺膝下只有這麼一個兒子,甚至連女兒都沒有;所以卓北陽從生下來那天起,就是卓太夫人的心頭肉、掌中寶,愛護得不得了!萬般寵愛,寵了一個無法無天的霸王出來!
「人家說,書香門第就是連家中池裡的魚都會染上些靈氣,偏偏這個卓北陽卻一點書卷味都沒有,整天就知道與一幫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今兒脂粉堆裡笑,明兒街頭鬧市吵,打起人來都不手軟。」瑞雪雙手叉腰說得是眉飛色舞。
「那個吉鳳銀樓周老闆的兒子周大鵬,你們知道的,聽說前段時間被卓北陽給狠狠打了一頓,到現在還躺在床上起不來呢!小姐,你瞧瞧,這個卓北陽多兇惡!」
「那是因為周大鵬調戲民女。」瑞香把毛筆點入筆洗裡熟練地洗滌,輕輕地低語。
「呃……」瑞雪滯了滯,立刻反駁,「那也證明卓北陽真的很粗魯,聽說卓家從他小時候起,每天都有人找上門來,今兒打了張三、明兒打了李四,由此可見卓北陽就是一個只會動拳頭的莽漢,從頭到腳連頭髮絲都配不上我們家小姐,也不想想……」
「沒墨了。」夏若淨很輕很淡的三個字,打斷那陣滔滔不絕。
瑞雪探頭看了看,「短了天青色,我立刻去拿。」
很快房裡再度恢復寧靜。
夏若淨端坐在書桌前,纖纖素手執筆在紙上細細地畫,窗台上那株雪白的蘭花靜靜吐蕊,畫裡畫外皆是景。
兩名年輕女子,一個淡描、一個慢研,時光安然、歲月靜好。
很快一幅蘭石圖已經綻放於紙上,至於那短少的天青色,原本就已經不再需要。
「小姐畫的蘭花越發好看了。」
夏若淨淡笑著搖頭,「古人云:[半世畫竹,一生畫蘭],我畫的這些實在是不值得一提。」
「如果瑞雪在的話肯定會說,那些個什麼名家聖手,連我家小姐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瑞香挪開鎮紙,將畫移到窗前的案几上,讓墨跡可以幹得更快。
夏若淨鬆開攏住衣袖的絲帶,那是為了防止在畫畫時弄髒衣袖,她不緊不慢地整理褶皺,「她還是太年輕了。」
瑞香望著端莊優雅的小姐,靜默不語,她是不知道,要多少的靈氣與精心才能培養出像夏若淨這樣一個女子來,氣質嫻靜、舉止柔和,與別家的小姐自有一番不同!
「瑞雪一向都是這麼口直心快,小姐請別介意。」
夏若淨抬頭朝她柔柔一笑,「口直心快原也沒什麼,就怕口無遮擋,如今在自己家裡倒也罷了,以後還是要改改的。」禍從口出,從來都是至理明言。
「是,我會提醒她。」
「唉……」夏若淨無奈地搖頭,「她若能改,就不是瑞雪了。」
主僕倆相視一笑,默契十足。
這時,院外的小丫頭元晶清脆地喊道:「夫人來了,大小姐。」
不消一會,厚厚的暖簾打起,夏宜秋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寶珠、寶屏兩個大丫頭,剛好去拿墨的瑞雪也回來了,幾人一起入內。
看見女兒站在門邊等候,夏宜秋走過去握住女兒的手,「天怪冷的,還站在風口做什麼?」
「母親。」夏若淨淺淺地行禮,伸手為她解下深灰的猩猩氈斗篷,遞給瑞香,然後扶著她走到偏廳暖閣裡坐下。
「你在做什麼呢?」
「沒做什麼,剛剛與瑞香說說閒話解悶。」
「乖女兒,這幾天也難為你了。」夏宜秋拍了拍女兒的手,臉上帶著愁苦之色,「卓家的婚事……」說了一半,又停住。
「母親但說無妨,女兒聽著呢。」
「這次提親的事,淨兒有什麼想法?」
「女兒全憑母親作主。」
「唉,按理,我是希望你可以嫁到黎家去的。」夏宜秋斜斜地靠在柔軟的椅枕上,眉頭微皺,「你黎伯母從小就喜歡你,仲兒也是個知書識禮、斯文得體的人,你嫁過去,我也再放心不過。」
黎家主母何鳳嬌是夏宜秋的閨中好友,兩人從小相伴長大,後來鳳嬌嫁到濟永城,每隔幾年還會帶著兒子回家來探望父母,順便還與好友相聚,所以對黎仲這孩子,夏宜秋也是瞭解的,文質彬彬、體貼孝順。
「仲兒從小就文采出眾,十五歲就中了秀才,如果不是你黎伯父一定要他繼承家業,相信仲兒現在一定可以在朝堂上佔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