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決明
「喜歡嗎?或許吧,不一定是情人間的喜歡。」蘇幼容的笑容中有些失落,但藏得很好,只允許它們淡淡地,在垂眸間,不被人看見。
她微微一笑,接續說:「不過,事實是事實,他的確不適合我,雖然在他身上,有許多我羨慕的東西,但那畢竟只是虛象,構不成共度一生的理由,就算牽了手,也走不到最後。」賴品柔聽了皺眉,覺得真複雜。
「他呢?他還愛著你嗎?要是愛,任何困難,應該使你們更堅定嘛……」電視上全是這樣演的呀!
「傻妹妹。」蘇幼容摸摸她的發,笑了,美麗的臉龐,溫柔蕩漾:「可能他試著想愛我,但勉強不來,回歸朋友位置,我和他……都覺得輕鬆不少。」
「他把你從田先生手中搶走,又輕易放手,是怎樣?把別人當玩具?新奇時,爭著想搶,得到了,卻不珍惜?」
「輕易放手的人……是我,所以我沒資格怪誰,現在這樣的結果,也沒有太糟嘛。炘炎遇上真愛,找到他的「田太太」,不用礙於爺爺恩情娶我,避免一對怨偶產生……」蘇幼容用另一種角度看待事情,也樂見情況演變至此。
「姐,我問你,在你心裡,到底是喜歡夏繁木,還是田炘炎?」蘇幼容沉默了會兒,輕輕搖頭,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她轉移話題:「我很謝謝你,替我打抱不平,不過你太衝動了,我和繁木是好朋友,兩人之間沒有半點怨懟,你動手打人就是不對,聽姐姐的話,向繁木道個歉,好嗎?」道歉?跟那個臭男人?
賴品柔右眉一挑,貓兒般的眼眸,再細細瞇起來。
門縫都沒有!
無論姐姐說他多少好話,企圖為他挽回頹勢,聽進賴品柔耳裡,不過是姐姐心地太善良,不吐半句壞話的──偏袒。
夏繁木的花心、濫情、不負責任,已經在她心裡根深柢固,長成巨樹一棵,難以拔除。
她完全不認為自己有錯,幹嘛道歉?
好啦,她有錯──錯在只打兩拳,太少。
賴品柔一臉不知反省,蘇幼容看進眼裡,默默歎氣。
雖然姐妹倆相認不久,賴品柔的脾氣,她多少摸透了些。
固執、堅守己見,最重要的是……正義感無敵強烈。
一旦她咬定是「錯的」,要扭轉她的觀念,很難。
一邊是朋友,一邊是妹妹,水火不容,總非好事。
看來,該想想辦法,讓這兩人化干戈為玉帛。
蘇幼容興起了這個念頭,並且很認真開始思索……
化干戈,為玉帛?
這六字,說來輕描淡寫,真要達成它,難度……超乎蘇幼容想像。
見面三分情,伸手不打笑臉人?
說這兩句話的人,一定不曾遇上現在的狀況。
一觸即發。對,用最簡單的形容詞,就是這句。
裝潢、服務及餐點,皆評選為三星級,環境景觀更是清幽美麗,獲得報章雜誌推崇,大片迷人的窗景,視線不受一絲阻礙……可惜,此時此刻,窗外碧翠的山巒、湛藍的天空,誰也無心去看。
因為,兩雙眼睛,忙著噴火、忙著互瞪、忙著誰先閉,誰就輸了……蘇幼容坐中間,兩道滋滋電火,灼熱、剌痛,教她渾身不舒服。
再電下去,率先變成焦炭的……是她。
「可以休息一下嗎?你們兩位……」
蘇幼容不得不出聲,扞衛自己人身安危。
從踏進餐廳,夏繁木和賴品柔發現彼此存在後,眼神的廝殺就此展開。
兩人誰也不讓,繼續瞪。
滋滋滋滋……視線的火花撞擊,只有加劇,沒有減少。
「繁木,讓讓她吧。」蘇幼容由他的「紳士風度」下手。
夏繁木的座右銘——「好男不跟女鬥」還沒壞死,也提醒著自己,不用跟個死丫頭一般見識。
他輕哼,調走了目光。
「Yes!我贏了!」
賴品柔真的把「互瞪」當成較量,現在一臉得意,佞臣式嘿嘿笑著。
「賴皮……」蘇幼容脫口喊她的小名,口動手也動,桌上冰淇淋聖代挪到她面前,要她消火兼閉嘴,少說兩句,快吃。
第2章(2)
餐桌間,短暫的和平。
「重新替你們兩人介紹,這一位,夏繁木,「王鼎建設」副總;繁木,她是賴品柔,我妹妹。」蘇幼容希望先前的恩怨一筆勾銷,今天當成是首次見面。
「沒聽你說過你有個妹妹。」夏繁木故意撇開臉,不看賴品柔。
「我也是這幾個月才知道。她是我母親再婚後的孩子,年紀比我小很多,還在讀書。」言下之意,請別和個孩子計較。
夏繁木優雅一笑,啜口咖啡。
「她自己找上門的?若是,你要小心點,現在居心叵測的人很多,說不定……覬覦你家財產,胡亂跑來認親戚。」
他緩緩放下咖啡杯,恩賜一般,賞賴品柔一眼,話仍是對著蘇幼容說:「你有沒有去驗個DNA?我看……她跟你長得一點都不像。」
「我像我爸,她像她爸,各人像各人的,誰規定妹妹要像姐姐?」賴品柔回得很嗆。
雖然唇角沾著冰淇淋,但嘴很不甜。
「最不像的,是氣質。」夏繁木斬釘截鐵說。
某人連抬陣都沒有,桌下直接送出一腳,正中夏繁木小腿肚。
他悶哼,瞪向兇手——吃著甜美冰淇淋,一點也不甜美的傢伙。
「停。」蘇幼容嗅到煙硝味,趕在「爆炸」之前,喊出暫停。
她拿起菜單,胡亂翻找著:「賴皮,你不是喜歡吃藍莓起司?再叫一份吧?繁木,這裡的燻鮭魚沙拉不錯,你要不要試試?」可憐的和事佬,額沁冷汗,兩邊努力討好中。
「你愛吃櫻桃塔,請他們送一份過來。」所有「前女友」的口味,夏繁木全部記得。
這,也是他細心之處。
至於某人愛吃的「藍莓起司」,他無視,當作沒聽見。
「今天約我吃飯,是準備向我賠罪?」
加點完餐點,夏繁木好整以暇,背靠沙發椅座。
賴品柔一對細眉,警戒挑揚。
「不是狗屎運太糟,才在餐廳遇上他?」她問蘇幼容。
姐姐說,發現一間不錯的餐廳,卻找不到伴,拜託她做陪……這臭男人怎麼說是「約他」?
敵對的兩人,此時又超有默契,有志一同,目光鎖定蘇幼容。
這場飯局,原來是安排好的?
蘇幼容一時詞窮,神情尷尬,只能傻笑,努力想著搪塞理由。
「別、別說什麼賠不賠罪,能一塊兒吃頓飯,彼此重新認識,之前種種誤會,就讓它過去,冤家宜解不宜結,對不對?呵呵呵……」她邊說;邊笑,邊拿起水杯,希望兩人配合,大家一起舉杯,干,然後一笑泯因心仇。
但,獨獨她,纖手舉著高腳水杯,身旁兩人動也不動,她只能困窘放下。
一失神,水杯沒擺好,傾斜翻倒,杯裡檸檬水灑了一桌。
蘇幼容閃避不及,上衣受到波及,大片水漬暈開,薄軟的衣料吸足了水,變得半透。
更糟糕的情況,來不及搶救的杯子滾落地板,碎裂聲驚人,本就幽悄的餐廳,瞬間死寂。
自己一副窘樣,又淪為眾人視線焦點,蘇幼容手忙腳亂,用餐巾擋住胸前春光。
「我、我去化妝室整理一下……」她忙不迭起身。
「小心碎片。」夏繁木提醒她,地板上的狼藉,服務生正準備過來清理。
「好。你們兩個……不要吵架,好嗎?」臨走前,蘇幼容仍擔心這個。
她在場時,兩人已經蓄勢待發,她一離場,會不會有突發狀況?
「你放心,我是成熟的大人,不跟黃毛丫頭吵,你快去吧。」得到夏繁木保證,蘇幼容不忘投以一記眸光,暗示著賴品柔:別找他麻煩,算姐姐拜託你了。
可惜,賴品柔神經太粗壯,沒有接收到電波,以為姐姐睫毛扎眼正不舒服著,才會眼睛眨不停。
「幼容,快去吧。」夏繁木很體貼。
蘇幼容不敢再延遲,匆匆飛奔化妝室。
「喂!收起你色迷迷的眼神!」
賴品柔動口更動腳,在桌下踹他。
夏繁木縮腳,瞪回去:「誰眼神色迷迷了?」這叫勾魂桃花眼好不好!
是他與生俱來的男性魅力!
哼,她這根野蠻小辣椒不會懂的!
「你呀!」她直接以叉子代表手指,明明白白指向他:「當旁人是瞎子嗎?我姐拐進化妝室前,你的眼神沒挪開過!」狼,看見肉的眼神。
偏偏蘇幼容那塊甜肉,不是他能染指。
「你別忘了,你和我姐已經分手,不准再覬覦她,也別想和她復合,我一定會阻止你,強烈反對到底。」她,絕對保護好蘇幼容!
「我覬覦她?」他用的是問句。
「厚!果然!」她耳裡聽見的,變成了肯定句。
一把火立刻燃燒,叉子尖端前抵五公分,直逼他鼻尖,小臉惡狠狠瞪著他。
「想騎驢找馬,拿我姐當備胎?還是想用藕斷絲連的爛招,綁住我姐?方便你無聊時,一通電話,就能隨傳隨到?」她輕蔑的眸光、佯裝凶狠的沉狺,讓夏繁木完全不想解釋,甚至忍不住想嚇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