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悲情小女人

第16頁 文 / 金吉

    她整晚追著他的身影,而他彷彿不記得有她的存在。

    至少再看她一眼就好吧!最後一次眼神交會,讓她默默道再見就好!

    但當她再次追上柏凜風的眼,他卻只給她一個沒有溫度的凝視,低下頭,又對那個像沈霏的女孩,露出許多年以前,曾經讓她心碎的表情。

    那是他從來不曾給過她的深情凝視。

    他本來就不要她,她到底在作什麼夢?

    不知何時,大廳漸漸靜了下來,然後有人尖叫出聲。

    柏晚香什麼也沒聽到,只是看著柏凜風的方向。

    對了,本來就是她自己爬上柏凜風的床,他都一再強調了不是嗎?說到底她那些自我調侃與安慰,只是在掩飾自己苦戀不成的傷悲,原來她終究也成了那千千萬萬個傷心而悲慘的女人之一

    柏凜風終於朝她走來了,也終於正眼看著她了,多好?如此這般她就可以說服自己了無遺憾地離開。柏晚香露出微笑,卻發現天地在旋轉……大廳的地板上不知何時出現一攤血,而且一再被踩踏而變得更怵目驚心,原來跳舞的人們紛紛退開,人聲漸漸鼎沸,這才發現那些血是哪裡來的。

    柏晚香的小腿到腳踝,蜿蜓地流下深紅色的血,那不像生理期的經血,倒像小產導致的血崩,沒完沒了……

    在柏凜風驚恐而不敢置信地朝柏晚香飛奔而來時,她已經像斷了線的木偶娃娃,倒在血泊中央。

    柏晚香的男伴嚇傻了,而柏凜風怒吼著,推開只會呆站在柏晚香旁邊的男人,一把抱起失去意識的柏晚香。

    十二點的鐘聲響起了嗎?可是她沒力氣逃開了。

    第9章()

    那煎熬的二十四小時,柏凜風真希望從沒發生過。苦難還沒結束,真相已經先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醫生來問柏晚香的先生是哪一位?他還一片茫然。

    「柏小姐有三個月身孕……」接下來的話他聽不清楚了。

    父親急召他回家,他不想理,只想守在柏晚香病床邊。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口不擇言,可是就是覺得受傷,覺得憤怒。

    他也知道柏晚香不可能有其它男人……這就是他有恃無恐的地方吧?他知道她愛他,從很小的時候眼裡就只有他,所以他能夠任性地對她予取予求,相信她絕不會離開他。

    可是她終究離開了,冷淡地,無所謂地,遠走五年。

    也許他害怕她其實沒有那麼愛他。柏凜風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包覆在掌心,不自覺地喃喃自語。對不起。以後他不會再任性了,快點好起來好嗎?原諒他這次,他一定會學著當一個好情人,好丈夫,甚至是好爸爸,這一次他們的天使來不及出生就走了,一定是因為生他的氣,他保證會改變自己,讓天使重新回來投胎成為他們的寶貝。

    對不起。以後她愛吃什麼他都會留給他,再吃光所有她最討厭的食物,絕不會再對她發脾氣。

    對不起,以後他絕不會再出口傷人了,其實說出那些話他也不開心,他只是像個任性的孩子在對縱容他的人耍脾氣,今天起他要學會當個成熟的男人,只有她對他耍脾氣的份……

    不知過了多久,柏東海和兩位夫人趕來了,魏青琳緊急讓醫院把VIP套房的樓層淨空,因為接下來的家庭倫理大悲劇,柏東海絕不希望有外人在場。

    魏青琳焦急地在病房外踱步,還真像個心疼女兒的母親,天曉得她擔心的卻是另一回事。

    柏東海會怎麼裁決?她得第一時間知道,才好走下一步!魏青琳打定主意,快步走回病房。

    「你該死!」柏東海怒吼,魏青琳心想她大概剛好趕上重頭戲了吧?

    「我會娶晚香……」

    啪!從沒打過兒子的柏東海賞了柏凜風一巴掌,何止氣急敗壞,半條老命都快飛了,他脹紅著臉,渾身顫抖地指著柏凜風怒罵道:「你這個畜生!晚香是你的親妹妹!你娶她?你說得出口?」

    「怎麼可能?你不是……」他突然住口,這才明白,就算父親當年被逼著結紮,也不等於他就絕對無法讓魏青琳有身孕。

    還真是山崩地裂,青天霹靂,魏青琳站在門外,努力眨著眼想擠出淚水,與病房內的狂風暴雨彷彿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這廂嘶吼怒罵,那廂失魂落魄,一旁還有一個在哭天搶地,簡直像世界末日。還好她精明能幹,先遣走了所有人,要不,明天早上報紙頭條就是柏家兄妹的亂倫血案!

    然後,不出所料,受到太大刺激的老爺子抱住心臟,昏過去了,而柏凜風臉色慘白,像化作了雕像,或者他會是下一個暈倒的對象?而那個沒用的正妻想當然耳只會哭。結果還是要靠她!魏青琳翻了翻白眼,老爺子的遺囑也不知改好沒,在沒確定自己後半輩子的靠山前他可不能掛掉!魏青琳悻悻然地,快步喊醫生去。

    這可以算因禍得福嗎?柏晚香靜靜地坐在窗邊,窗外是初春的紐約街景。本來還傷腦筋要怎麼讓柏東海放人,這下倒好了,鬧出醜聞來的女兒得趕快往國外送,她在那麼重要的場合,簡直像自己去站在舞台中央表演如何優雅地小產,八卦雜誌絕對不會放過,柏家由本來的低調以對,到最後乾脆放風聲說她和誰誰誰在交往,總之得找個替死鬼,不能讓更大的醜聞被揭露。

    而她也不用煩惱要再和柏凜風碰面,只怕這輩子除非柏東海蒙主寵召,他們「兄妹」倆都不會被允許見面。

    一了百了,她真幸運。

    只是窗外的雨景映在她臉上,她臉上的淚水又映在窗上,斑斑駁駁地,好像哭盡了一生的滄桑。真奇怪,在台灣時,那些情非得已的背叛與誤解,讓她覺得自己正被分解撕裂,她竟然感覺自己真像個肥皂劇裡的悲情女主角,那麼可笑,卻該死的那麼痛!然而飛離台灣,跟那個男人隔著一片太平洋,在她心上凌遲的卻不再是荒謬的情節與謊言。

    而是思念。

    她想她有一點明白那些悲慘的女人,無論如何都願意忍耐的原因了。

    他會忘了她吧?甚至偶爾想起她也只剩疙瘩,這個他從沒愛過的女人不僅是他妹妹,還無可救藥的迷戀他。

    所以這樣的結局應該是好的。至少她不會時時因為思念難熬,像個瘋狂的女人一樣偷偷地跟蹤他,而等到他們終於能夠見面的那天,也許兩人都已經髮鬢霜白,他說不准發福了,還兒女成群……這樣很好,她迷戀的是他俊美的外表,所以到了那一天也許愛情早就隨著衰老的臭皮囊而腐朽。

    這樣很好……

    柏晚香抱住膝蓋,像鴕鳥一般,把破碎而壓抑的嗚咽深埋,也許只要能藏起來,哭過的痛過的,都可以不算數。

    流言紛紛,而他放棄任何纏鬥。柏凜風好幾天沒去公司了,柏東海又還在住院,母親勸他振作也無效。他不知道待在哪裡才好。房間裡有柏晚香的影子,書房裡也有,辦公室也有……後來他決定躲在書房,至少那裡還不曾被他邪惡淫穢的慾念污染過,他不曾在那兒與自己的親妹妹翻雲覆雨,不曾以各種理由要她酊合他的衝動。

    真實的面紗被揭露開來,他由復仇使者變成強暴自己親妹妹的惡棍,瞬間所有過往記憶都變得難堪。

    他一點也不意外自己藏在酒櫃的酒空空如也,忍不住輕輕一笑。其實有點寵溺,有點睜隻眼閉只眼,以前他會藉題發揮,找她麻煩,現在呢……

    他真心地笑了,真心地坦白自己並不在意把喜歡的東西與她分享,卻無法逃開心酸。

    他開了一瓶自己不那麼愛喝的酒,只喝一半,就坐在書房盯著桌上一盤未了的棋局與棋子,看了整夜,思緒由漫不經心,到恍惚遊歷從前,最後又回到眼前的棋局,然後他發現了,柏晚香一直在讓他。她的黑皇后本來早可以圍死他的國王,她讓了不只一步兩步,他卻被心魔遮蔽了雙眼,盲目攻擊。就像那些羞辱與凌遲,她早就可以選擇轉身走開,而他不會贏得任何勝利,只會深陷自憐的悲慘與憤怒當中。

    總是這樣,領悟到來時,早已於事無補。

    柏凜風抹了把臉,站起身。至少他可以終止那些傷害她的流言。

    外面許多人猜對了,他們兄妹亂倫,柏晚香懷了孽種又流產,才會讓他頹廢失志。而柏東海對這些猜測所做的補救,就是不承認也不否認柏晚香的身世。

    他至少得振作,或假裝振作,讓亂倫流言不攻自破,雖然柏晚香那晚的小產已經讓她不可能再回到台灣,至少柏家所處的圈子不會接納她。

    晚香在美國會過得好吧?台灣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柏凜風握緊拳頭,痛恨起那些嗜血的緋短流長。

    沒關係,從今天起,他這個哥哥會保護她,會為她擋下這世界所有冷酷無情的傷害……也只能以哥哥的身份保護她。這份認知伴隨的酸楚多麼難以承受,幾乎令他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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