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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文 / 綺綺

    第7章()

    隆隆低沉的雷聲,在遠方的灰靄下悶哼著,一波波的連綿冷雨足足下了一整夜,堅冰般刺骨的寒意在空氣中無聲無息地蔓延,又濕又冷,一如她此刻的心緒……

    「真讓人料想不到,原來徐公子也是個見異思遷的男人,我還以為他天生就是一隻悶葫蘆,想不到該聰明的時候,他倒也不含糊呀!」俗話說得好,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嘛,蘭兒ㄚ頭不禁心忖著。

    一旦入了公主府,若能受到貴陽公主的恩寵與信任,從此平步青雲、封官晉爵,皆是指日可待。

    只是……

    「若蘭兒沒記錯的話,徐公子似乎與小姐之間,還尚有一紙婚約?」

    只見柳綾兒半倚著窗台,雙眸看著窗外,心思始終飄蕩在虛無之間,過了好半晌,她才有氣無力地輕應了聲。

    「早不作數了。」話落,屋子裡的空氣,似乎僵硬的能裂開。

    事隔多日,她的心緒依然如此沉重,想起自己的殘忍,彷彿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我不想再勉強他。」若是為了成就她的理想,這些日子以來,他確實也被她利用得夠徹底了。

    憶起他離開的那一天,眼中所流露出來受傷神情,至今仍撕扯著她的心,感覺自己就像個殘酷的劊子手,無情地迫害一個無辜的窮書生。

    「這倒是實話。」不明究理的蘭兒,口無遮攔地應和道:「若換作我是徐公子呀,與其成為柳家贅婿,沒日沒夜地為柳家賣命,倒不如只侍候公主一人,也好過給人做牛做馬強呀!」最教人不平的是,當贅婿耶!那不就明擺著,連將來生了兒子,還沒法兒讓孩子跟自個兒祖宗的姓氏呢!

    這有多委屈呀……

    「如此說來,我讓他離開是對的了?」聞言,柳綾兒心慌地問著,不曉得自己究竟為了什麼在緊張?

    「這話……倒也不是這麼說的。」蘭兒不確定的微噘起小嘴,面有窘色,支支吾吾的又說了。

    「您想呀,世人誰能不知,那貴陽公主喜興豢養男寵是出了名的?傳言中,就是連風骨甚高的倔膀子,一旦入了公主府,成為公主香閨內的『入幕之賓』,也不過就是三夜五夕的事兒。」

    最令人髮指的是,貴陽公主還是所有出嫁的皇室公主裡,品行最為放蕩恣意的一個,光是在公主府中被凌虐致死的奴僕,就算沒有上千、也有上百!

    「算一算日子,徐公子遷居公主府,也已經有整整三天了,這一會兒恐怕早就成了貴陽主的嘴邊肉,啃得半點也不剩了。」

    聽到這裡,只見柳綾兒雙眸中充盈著愧疚與複雜的感情,她不能否認,直到現在,徐子謙的影子仍舊像幽靈一樣縈迴腦際,纏得她心急如焚、愁眉不展,成天惶惶不可終日!

    一但想起那個年近半百,卻依然色慾熏心的公主如何對徐子謙伸出一雙魔爪、逼他就範,她就感到胃部一陣緊縮糾結……

    「所以……你也覺得我很殘忍,是不是?」說完,她神經仍因憂慮而繃得死緊,難過的幾乎要哭了出來!

    豈想,眼前的ㄚ頭不解主子心事也就罷了,還不斷火上添油,加重了她對於徐子謙的愧疚感。

    「何止?」蘭兒也不矯情,直言說了,「小姐,您這麼做,根本就是逼良為娼嘛!」

    一記當頭棒喝,當場敲醒了她不斷掩蓋的良知,蘭兒說得沒錯,她這樣的行為,與那些惡劣拐賣人口的販子,又有何異?

    既然人是她殺的,火也是她放的,身為罪魁禍首的她,決計不能就這樣繼續坐視不管!

    「好,我現在就去公主府要人。」猛地,她一鼓作氣,就要往門外衝去,卻被蘭兒一把阻攔下來。

    「怎麼要啊?都拱手送人了,還能要得回來嗎?」這好比已經讓人吃下肚的香肉,還能教人給吐出來嗎?「況且,跟一頭獅子爭食的下場,小姐不會不知道吧?」

    蘭兒隨之而來的一席話,又將她打入了無底深淵,雙肩頹喪地一垂,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看起來沮喪極了。

    見狀,蘭兒忍不住問了,「小姐,我就問您一句,您對於徐公子,究竟是何心思?」

    「我也說不上來,但他……是個不錯的人。」靠在他最常佇立的窗邊,閉起眼睛深深呼吸,彷彿還能嗅到他身上那一股淡淡的墨香……

    「就只是不錯?」蘭兒不信,「小姐,您就別在口是心非了,瞧瞧這幾日,你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哎!不是她這個做ㄚ頭的嘴碎,成天老愛叨念主子,可這幾天以來,她這一向能吃能喝、無憂無慮的寶貝主子,整個人都瘦成了一圈不打緊,她還經常呈現恍神狀態,在不該失神的時候失神,在該集中精神的時候,卻總是心不在焉!

    最令人不解的是,這些日子她在府中佇足最久的地方,全都是徐子謙平日最常待的地方。

    只見蘭兒扳起指頭,開始如數家珍般的逐一念道:

    「吶,舉凡書房、正廳、後堂、廂房、曲廊小亭、荷花池,就連徐公子使用過的那間茅廁,您都去兜轉了一圈!成天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就連傻子也能瞧得出端倪,您呀!早已經傾心於徐公子,幾乎是念念不忘了!」

    「我、我才沒有對他念念不忘,我只是覺得自己有愧於他。」柳綾兒駁斥道。

    還嘴硬?

    蘭兒不以為然,又追問:「既然只是一時愧疚,小姐用得著連人帶包袱的遷居到徐公子曾經居住過的院落?」這種話騙騙旁人還行得通,若想騙過她這個與之朝夕相處了十多年的貼身ㄚ鬟,那就太小看她了。

    「也不曉得是誰喔?從原本的隨便逛逛變成小坐,又從小坐變成小住,這會兒連小住都變成長住了,還敢說自己沒有念念不忘?」鬼才信咧!「若不是心底已經有了那人的影子,小姐有必要如此『緬懷』他嗎?」

    蘭兒所的話,柳綾兒一字一句聽在耳裡,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彷彿被狠狠摑了一巴掌。

    「我……喜歡他?」這個可能,並沒有為柳綾兒帶來欣喜,而是差一點嚇得她幾乎要昏厥過去!「而我……我卻將他拱手讓人?」

    「若說拱手讓人還算客氣了。」蘭兒涼涼的又補了句,「講難聽一點,您根本就是把他給『賣』了。」

    把他給賣了、賣了、賣了、賣了、賣了、賣了……

    這個鐵的事實,教柳綾兒頓時啞口無言,腦海中思緒如翻滾的浪潮,隨著心中那一份思慕之情越見濃烈,她對於徐子謙的愧疚感更是一直滲透到了骨髓裡。

    現在,他一定恨死她了!

    見主子臉色倏地一沉,一副大勢已去、心灰意冷的悲慘模樣,教一旁ㄚ頭見了,也頗為於心不忍,於是自告奮用的提議。

    「雖說船到江心補漏遲,但小姐若真想挽回徐公子,咱們就硬補唄!」蘭兒調皮地轉著眼珠子,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令柳綾兒不禁轉憂為喜。

    「你有何妙計?」她連忙一問。

    「此計,雖稱不上高明,卻也不失為一石二鳥之計,就不知小姐肯不肯冒險一試了?」她微笑著,眼底卻閃爍著狡黠而胸有成竹的眸光。

    「你說。」

    「此計便是……」

    時已是二更時分,烏雲遮月,街道上一片昏暗,除了打更巡夜的更夫外,再無他人。

    一輛樣式簡單的馬車,向城東郊外駛去,不到半個時辰,已來到一處廢棄的古宅中,但見蛛網塵封,叢草高長,地上一片零亂。

    愣愣看著眼前破敗的一切,特地前來尋人的蘭兒,一時怔呆了!

    「徐公子……當真住在這一處破宅裡?」放眼一眺,但見四下雜草叢生,高出人頂,那宅子看來更是頂漏窗裂,破損不堪。

    尤其是那屋頂,爛得都快塌了,這還能住人嗎?

    「這也太破舊了吧!」

    看到這裡,蘭兒心中頓起疑心,不禁暗暗忖度,這時候的徐子謙,不是應該待在公主府中作客的嗎?怎會在一夕之間,輾轉流落於此?

    滿滿的問號,令蘭兒眉心大大打了個結,不禁將一對疑問的眸光,瞥向身旁一名她在公主府外偶遇,自稱受過徐子謙恩情的老莊稼漢。

    「老伯,您可知那徐公子日前在公主府中,究竟是發生何事了?」

    「確切原因老朽並不知情,只知道徐官人是在不受任何阻礙之下,獨自離開了公主府。」

    老莊稼漢回憶的又道:「那一日,徐官人剛離開公主府,人還沒出城,便受到一群流氓的劫奪,而我那還不滿五歲的孫女兒,在同時也教那一班無惡不作的賊人所綁走。」

    深深一歎,老莊稼漢又娓娓道來,「所幸天可憐見,讓那孩子遇上了徐官人這樣一位有勇有謀的恩人,用計騙過了那一群惡人,安全地又將她給送回家來。」

    聽完,蘭兒在心中大呼不可思議,想不到短短幾日,徐子謙竟可以遇上那麼多稀奇古怪又離奇的事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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