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艾珈
「我在想,跟你組一個家庭,生一、兩個小孩,或許,並不是那麼不可能的事……」洗好澡後他抱她上床,臨睡前又不斷輕啄她頭臉嘴唇,要不是擔心她疼,不然,他還真想再做一次。
「明天。」他仰躺著注視窗外昏黃的月,想到再過幾個小時他又能再恣意愛她一回,他身心靈就湧起一股無比的喜悅。
「原來!這就是愛。」
合眼前,他望著懷中人兒歎道。
第0章()
一直以來養成的習慣,讓栩兒在五點半睜開眼來。今天「Grace」休息一天,因為九點之前她一定得返回黃家,為爺爺生日宴做準備。
已然透亮的天空讓她清楚看見屋裡的擺設,她只迷惑了一秒,立即想起自己身處在何方。還有,昨晚上發生的一切。
轉過臉,她看見他睡得很沈。
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睡著的模樣,她有種賺到了的感覺。
不願吵醒他,她只是靜靜地用眼睛觀察,用腦子記憶他的眼耳鼻嘴,他長睫覆在他臉頰上的弧度,他垂落在額上的髮絲,還有他沈穩的鼻息。
眼淚,就這麼無聲息地滑了下來。夢境結束了。她就像被施了魔法的仙度瑞拉,在仙女幫助下,過了一個極其美好、又幸福的夜晚。但天一亮魔法消失,一切幻境結束,他倆注定要變回兩個不能相擁的陌路人。
對他的愛,昨晚發生的事,還有兩人相處的林林總總,從此只能擱在心裡,埋成一個不能吐露的秘密。
獻上我最誠摯的祝福,我希望有一天,你能遇上一個可以打開你心門的女人讓你看見愛,感受愛,從此不再孤單,並且不再害怕付出愛與接受愛。對不起,因為我愛你,而對你造成所有困擾。也謝謝你。
栩兒筆
待周夢唯醒來,時間早超過八點半了。睜開眼摸摸身旁沒人,他立刻清醒過來。抬頭一看床頭櫃上的鬧鐘,他直覺以為她該趕回「Grace」工作去了。他邊套上內褲邊尋找手機蹤影,最後發現它安穩地躺在客廳茶几上。正想打給她,罵罵她剛怎沒喊他一聲,至少他可以開車送她回家。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牛皮紙袋下壓著一張紙。他抽起一看,臉色頓時蒼白。
怎麼會這樣?他捂著嘴吃驚地搖頭。昨晚她明明答應會留在他身邊,怎麼一早她卻寫了這張字條給他?多讀幾次再打開紙袋,裡頭一迭千元鈔亦讓他感覺不妙。
他飛快回想著昨天晚上的對話。
那傢伙,該不會以為他說的,全都是哄她開心的場面話?
難怪她昨晚會說謝謝他!
「搞什麼鬼?!」虧他昨晚還告白得臉紅心跳。
他猛一搔頭髮,一邊撥她手機,發現直接進入語音信箱。
竟然沒開機?
「黃栩兒你這傢伙!」手機往沙發上一扔,他火速奔進臥房盥洗更衣,不到十分鐘人已到了地下停車場,手裡還抓著她留下的牛皮紙袋。
目標「Grace」。他猛踩油門把車開上車道,以最快速度衝到詔安街。
但一瞧門上「本日公休」的告示,他差點抑不住想飄髒話。再打她手機,一樣沒開機。
「你完蛋了你。」他一邊碎念一邊掉轉車頭。「被我找到,看我會怎麼『懲罰』你!什麼最誠摯的祝福,什麼遇上可以打開我心門的女子,你這傢伙,真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能打開他心門的女子,除了她這個傻蛋之外還有誰敢?
這麼一耽擱,等周夢唯抵達敦化南路的黃家已經超過九點半。
黃盛宗正在吃早餐,一見周夢唯頭也沒梳、領帶也沒打,表情頗為驚訝。
「怎麼了?看你一副焦急的樣子?」
周夢唯喘口氣。他剛才是一路跑上來的,電梯不知道何故一直停在高層,他一急,便靠兩條腿衝上八樓。
「栩兒呢?我剛去『Grace』,發覺她店沒開。」
「我要司機送她去Judy那兒了。」
Judy是造型師的名字。周夢唯認識。
「董事長,我有一件事要向您稟明。」
黃盛宗點頭,手一比旁邊位子要他坐。「不,這事非得要站著說。」
他雙腳併攏,行了個九十度鞠躬禮。「我愛栩兒,請把她嫁給我。」飯廳裡久久沒有聲音。
周夢唯額上一顆一顆汗滴猛冒,無法預估黃盛宗會做何反應的他,此舉,可說是躁進了。
董事長很可能給他一耳光,罵他癡心妄想;或許一笑置之,要他從此忘了這檔事——
「好啊。」
周夢唯一呆。他沒聽錯吧?董事長當真果決地說了那兩個字?
「我正在想你到底還要我等多久,要你正視自己的內心真的有這麼難嗎?」
董事長怎麼會知道?他慢動作直起腰,臉上寫滿猜疑。
「是栩兒說的?」
黃盛宗搖頭。「你以為我年紀大眼力就差了?栩兒她一句話也沒吭。她一進門看見我,就跪在我跟前,說她很抱歉,請我原諒她。她說那些人選都很理想,但她通通不喜歡。」
周夢唯低頭,心想剛才栩兒跪下的地方,該不會就是他此刻站的位置。「她沒跟您提起我?」
「沒有,不管我怎麼暗示,只差沒說出你名字,她還是堅持她的決定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但她在哭。你知道,看她那個樣子,我差點想打電話找幾個人把你轟到西天去。」黃盛宗咬牙切齒。「你到底怎麼跟她說?你怎麼可以讓她那麼難過?」
周夢唯愧疚地歎氣。「是我不好,我沒有跟她把話說清楚!」
他把昨晚栩兒帶著所有存款,買他一夜的事全盤說出;當然,還包括先前他百般拒絕她的事。
「你這傢伙!」黃盛宗氣得一個箭步上前揪著他衣領。
「董事長!」稱職的孫伯趕忙來勸。「您別生那麼大的氣,小心身體。」
「我再年輕個十歲,你一定被我打得滿地爬,太可惡了!」
「我知錯了,」周夢唯低頭。「我是來彌補的,不管董事長要怎麼罰我罵我都可以,那是我應得的。」
黃盛宗重重坐回椅上。「那個丫頭太像美蘭了,我記得很清楚,四十年前她來見我,要我擔負起照顧子彌的責任,她也就這樣跪著、哭著,求我務必信守承諾。」黃盛宗深深吸氣穩下澎湃的情緒後,才又抬起頭。「你知道我當年為何提拔你?」
周夢唯點頭。「董事長說過,我讓您想起過去的自己。」
「對,你就像過去的我,條件好,能力強,優秀,卻不懂什麼叫感情,自私,唯利是圖。」
黃盛宗年輕時風流惆儻絕不輸眼前的周夢唯,加上家世良好,在女人堆中直可說所向披靡。
「我二十五歲就結婚了,你也見過夫人,她那脾氣,可以說是全天下男人的惡夢。但她家很有錢,我就是看在這一點才答應,我那時候以為,全世界最重要的東西,就是錢與權。」
但是,三十歲那年黃盛宗遇上了美蘭——一個純樸的小村姑,家裡是做豆腐的。
「我敗就敗在看輕了感情,我以為跟美蘭的一段只是小小的插曲,所以沒說過我已經結婚,甚至還有了孩子。美蘭很倔強,在發現真相後跟我確定我不可能娶她,她隔天就收拾行李離開我了。」四十年前的偵查系統沒現在發達,加上黃盛宗也在生她的氣,氣她說走就走,所以也沒找她。等再見到她,他才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麼。
兩行淚自黃盛宗眼角滑落,站在一旁的孫伯悄悄遞來手帕,他接過擦拭。
「我不希望你變得跟我一樣。」他深吁口氣,泛淚的老眼定定望著周夢唯。
「當初我還沒想到把你們倆湊在一塊,但那一晚栩兒坐在這兒,你站在旁邊,兩個人好像沒看見我似地不斷擠眉弄眼,我就有感覺了。後來她去相親,每次我提到她喜不喜歡對方,你就臭著一張臉,太明顯了。」
原來事情那麼早就穿幫了。周夢唯搔搔頭,尷尬一笑,還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
「去吧,去找她。不過我不敢保證,她還願不願意回你身邊。」
周夢唯咧開嘴笑。對於這點,他一點都不擔心。
「一切交給我。」因為他知道,她愛他。
坐在窗明几淨的造型坊中,栩兒就像個木頭娃娃,任造型師方待對她一頭長髮又吹又捲。據說十一點進場的生日宴,是她能否被上流社會接受最關鍵的一刻,黃盛宗特別交代方身要卯足了勁,務必讓她成為生日宴上最嬌艷的一朵花。
「對了,我一直沒跟你說,」留著利落鮑伯頭的Judy邊幫她塗指甲油邊說:「你身上味道真好聞,有一種……很高貴的甜味。」
一定是巧克力跟奶油的味道。栩兒勾勾唇望著被抹上膚色指甲油的手指,一般說來糕點師傅手上是不搽東西的。她惦記著回家,一定要用去光水好好卸乾淨。
要是心裡的難受,也能這樣果斷地除掉就好了。她抬頭一瞧牆上的掛鐘,快十點了,夢唯應該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