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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文 / 金吉

    「……」她該老實說她是自己偷偷跟來的嗎?但話說回來,就算是藍非一個人來,考慮到鷹軍和她的安危,他也會想盡辦法說服聖者們吧?難怪巴圖爾一副神諭如何都不是重點的模樣。

    「好吧,要我昧著良心說不管誰當上大酋長,神諭都會鼎力支持這種話,我也會食不下嚥,無法維護族人尊嚴和良善的大酋長,只會是天下人的惡夢,但是聖者們仍必須保持政治中立,勝利者就能決定天命,這點你一定要明白。倒是有個方法,能讓羅布桑來不及對神諭下手,而且能為巴圓爾爭取贏得大酋長之位的時間。」

    「請說。」

    「如果你的到來不在巴圖爾計畫之內,那也是天意了。聖山神諭將交給天下共主,大辰女皇來宣佈……聖者們會在下一次傳達神諭之時宣佈這件事,女皇陛下,到時就請你帶著神諭盡快回去見巴圖爾吧,我相信他已做好和羅布桑正面對決的準備。」

    當晚,他們仍舊留在聖山接受聖者們的招待。聖者們似乎相信藍非是她的丈夫,給了兩人同一間客房,位在那些木屋當中的一棟。

    「你怎麼一副不開心的樣子?」泡完溫泉,慕容霜華舒服得直想歎息,藍非則只是簡單地梳洗一下,當她一回房,便看見他雙手抱胸,跨坐在窗邊,神色陰鬱地看著外頭的天色沉思。

    「你捲進別人家的權力鬥爭之中,難道我應該高興嗎?」藍非的表情無比陰沉,口氣更是沖得嗆人,她默默地想著回大辰後應該派個御醫專門盯著他補身子,免得臉色老是這麼難看。

    「不管願不願意,因為我們的身份,因為寄人籬下的關係,這種事一定會發生。現在風向對我們有利,你就別擺臭臉了。」她瞧見聖者們把她的包袱送來了,一臉欣喜地道:「啊,太好了,都還在。」

    藍非看著她把包袱裡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審視,他原本不知她為何堅持帶著那個包袱,現在看見包袱裡的東西霎時怔…………那些瓶瓶罐罐他並不陌生,因為就連在兀兒塔投宿那日,她都還拿著那些藥膏在他的傷處上塗塗抹抹。

    「換藥吧。」慕容霜華笑咪咪地衝著他道。

    藍非來到她身邊坐下,看見她打開一瓶替他抹手傷的暗綠色藥膏,他伸手拿了過來,用手指沾取些許,另一手握住她的下巴,將藥膏抹在她臉上的擦傷處。這丫頭,光惦記著替他帶藥,卻沒發現自己有傷。他的動作像愛撫那般輕柔,緩緩地推著傷藥,不願太快放手。

    「嘶……」原來這藥膏擦起來這麼痛!慕容霜華的臉皺成一團,他卻冷不防湊近,在她的傷處輕輕吹了一口氣。

    這算是風水輪流轉嗎?慕容霜華的心跳何止是打個突,整張臉熱得發燙,腦袋也鬧烘烘地都傻了。

    接著,藍非簡直鉅細靡遺地把她身上的小擦傷全上了藥,包括一些她自己都沒注意到的地方。她還在驚訝地想著他怎麼連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她那些傷處的位置,就聽見他忽然開口道:

    「你該不會早就打算偷偷跟著我們一起進聖山吧?」這個包袱顯然是特別整理過的。

    呃,他剛剛是不是捏了她的臉?慕容霜華回過神來,迅速地否認,「才不是!」雖然她現在明白,她硬要跟著他給他製造了多少麻煩。「我只是替你整理好,等你要出發時再拿給你。」

    藍非的手指依然在她傷處上輕輕推揉,雖然面無表情,眼眸深處卻無比溫柔,只可惜某人只顧著專心注意他會不會又趁機偷捏她一把。

    「我還沒替你換藥呢。」她拿過藥罐,仔細檢視他手臂上的傷處,忍不住讚歎,想不到羅賽族巫醫的藥這麼有神效,她該不該重金挖角他到大辰?

    她依然綁了個顯眼又漂亮的大蝴蝶結,藍非淡淡地瞥了一眼,這回倒是挺認命地裝作視而不見。

    「對了,還有你腿上的傷……」呃,但是這表示他得脫下褲子吧?

    誰知藍非一點也不猶豫地解開腰……這讓她突然想到在囚室裡他連她的褲子都敢脫了,脫自己的又算什麼?她強作鎮定,一邊告訴自己:其實這傢伙全身上下她都看過了,他們倆……算是扯平吧?但她這麼想真的沒問題嗎?見他脫得差不多了,她也不好意思遲疑,一邊在他肌肉結實的大腿傷處抹傷藥,一邊忍不住奇怪地問:「這傷怎麼來的?」她記得在樹林裡,那些來襲的敵人幾乎都近不了他的身,這傢伙好像連背後都長了眼睛似的,解決兩三個同時偷襲他的敵人,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

    所以,連她都很佩服自己,那時沒連膽汁都吐出來,她也很強的好唄!當他踩著被斬殺的敵人,跳到一旁的樹上藉力使力飛衝向第二名敵人,然後毫不間斷地旋身又斬殺第三名敵人,這中間全然不用喘一口氣的時間,而她則是被扛在他肩上轉了又轉……她發誓下次他再把她扛在肩上,她會抵死不從!

    藍非一派閒適地將雙手撐在身後,受傷的那條腿曲起跨在她身前讓她上藥,沉默了半晌才道:「沒什麼。」

    怎麼會沒什麼?不過這一刀刺得真剛好,似乎沒傷到重要的筋脈。慕容霜華又從包袱裡取出乾淨的布條替他把腿包紮起來,藍非往後仰起頭盯著屋頂,不去看她又認真無比地綁了個蝴蝶結,其實內心無語至極啊!

    當晚,慕容霜華在床上躺好以後,正糾結著該不該問藍非要睡哪,地板濕氣很重,反正床很大,就當成野營時那樣也沒關係吧?但她還沒開口,藍非已吹熄油燈上床來,一把將她摟進寬闊的懷抱裡,合衣躺了下來。

    「睡吧。」他將下巴擱在她發頂,輕輕地道。

    「……」慕容霜華連耳朵都紅透了。

    大概是因為這兒雖然位於火山周圍,但仍在山上,夜裡會很冷吧,兩個人靠在一起睡比較溫暖。她一邊命令自己的心跳和緩下來,一邊卻又忍不住地想著,說不定是經歷過那樣的危險之後,他突然開竅了,覺得她對他很重要吧?她將粉拳抵在嘴唇前,紅著臉卻一直忍不住想竊笑。

    比起用獸皮拚命把自己裹緊,他的懷裡真的很溫暖也很令人安心。慕容霜華小臉貼著他的胸口,忍不住滿足地逸出了歎息。

    他們在隔天早晨離開聖山,聖者們給了他們一些補給,包括乾糧和面罩,以及某種浸泡過再風乾、能夠防止瘴氣入侵的葉片……在經過樹林時含在嘴裡便行。另外又給慕容霜華一把輕巧的袖箭,對她來說比短劍更好使。

    還有兩匹馬。據說聖者們一切日常所需,全都來自於信徒的供奉,也有部落族長為了某些原因前來尋求神諭指引,獻上的各種貢品又比老百姓的供奉更豐盛,馬匹通常也是貢品之一。

    至於面罩,與其說是為了防止瘴氣,不如說是讓他們面對惡臭時比較能夠忍耐。慕容霜華看見先前被藍非殲滅的敵人,屍首紛紛被野獸啃得面目全非,而沒有被他斬殺的那些,因為行進速度落後,在踏進充滿瘴氣的密林之後,有的就這麼昏迷過去凍死了,有的則毫不反抗地任由野獸咬斷喉……其中一個被野獸爭食的人四肢還在抽搐,雙眼瞪得老大,她看得都想吐了,忍不住想起被浪人挾持時那些噁心的記憶。

    這次有兩匹快馬,他們得以更快地躲開羅布桑的追兵,慕容霜華甚至玩興大起,試了幾次袖箭。天京貴族子弟學習的武科包括了騎術、射箭、劍術、馬球、打獵,共五項。女子通常只學騎術、馬球與弓箭,但她身為未來女皇,從小接受的教育自然和男性一樣,除了劍術外,其他科目她還頗自豪。當她一箭射中追擊者的眉心,她一邊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正中目標,一邊尖叫大喊:「對不起啊!」

    這引來藍非策馬與她並馳,出聲警告:「專心趕路。」

    第5章(2)

    巴圖爾派來的援軍很快地替他們斷後,他們這才得知整個兀兒塔已經被納入巴圖爾的管轄,駐紮了巴圖爾的軍隊。

    巴圖爾並沒有如慕容霜華所言,讓手下喬裝成羅布桑的士兵,對平民展開攻擊。他借用了鷹軍的力量,讓鷹軍去收容那些因為屠殺而無處可逃的信徒,然後公開對他們解釋和道歉,雖然有人不接受,但他讓信徒們選擇自由離去或繼續接受保護,並且持續追捕當晚行兇的嫌犯。

    但是與此同時,大漠上對巴圖爾不利的流言也如野火燎原,不知情者被煽動,質疑巴圖爾以武力鎮壓拿下應該屬於中立的兀兒……恐怕未來歷史上這筆帳永遠算不清。

    慕容霜華得知此事後,不僅僅是震驚而已。

    「啊啊……」她在自己專屬的營帳內踱著步。「真不甘心。」她有一種輸了的感覺呢!巴圖爾選擇了最困難卻最讓人敬佩的方法,她罵他愚蠢,雖然是真的,可是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覺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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