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陽光晴子
幸好彼此彼此,她也不過是皇上硬塞給他的妻子而已!
這黑眸裡的冷光是什麼意思?認不得真的不能怪她啊!梁寧也盯著他看,自然沒錯過這個眼神,深吸一口氣,「好吧,我道歉,我不該不認識你,但我們夫妻已有八年多未見,難得的時光該花在美好的事物上,現在我們又兜在一塊了,至少該相見歡?」
其實哪是八年多沒見,她壓根就沒見過他,現在卻要裝熟,唉,但又能怎樣,他就是要跟她相偕到老的男人!
朱漢鈞看著她帶著認命的表情,雖然不明白原因,卻不得不承認,那略帶莫可奈何的眼神很吸引人。
「那個——我們不如到房裡再說吧,我倒杯茶水給王爺……呃,良人?還是漢鈞?我當了娘之後,記憶真的變得很不好。」她問得直接,沒想到兩道銳利到恍若能殺人的眼神直射向她,她的問題有那麼讓他生氣嗎?
連怎麼叫他都忘記了,她還敢開口問?他深吸一口氣,壓抑著瀕臨發作的怒火,「夫君,你是這麼叫的,順帶一提,我喊你郡主。」
「哦,謝謝。」她欠身一福,做人要有禮貌嘛,但是——
她看著他不耐煩往房裡走去的背影,咕噥一聲,「夫君?」手臂冒起了雞皮疙瘩,怎麼念怎麼噁心。
「夫君夫君夫君……」她咕咕噥噥的多念幾遍,習慣成自然嘛,得喊一輩子。
房內,朱漢鈞端坐在桌前,看著邊為他倒茶邊偷偷打量他的妻子,那雙閃動關好奇與困惑的美眸有如天上星辰。
他很淡定,看她將茶端到他眼前,他接過,喝了一口,放下杯子。
再看著她也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卻是咕嚕咕嚕的一口飲盡……有那麼渴嗎??!
梁寧在他面前坐下,儘管大口飲乾一杯茶水,她還是覺得口乾舌燥,渾身不對勁,原因當然就是他嘍,全身上下帶著幾分危險的氣息,一看就不是很好說話的人,她光想一個開場白都想不到!
「那個——怎麼我聽說軍隊凱旋回朝的日子是下個月?」
「我提前回來,由副將帶隊,有何問題?」他冷然的反問。
她脫口而出,「可是你是帶頭的啊。」
「仗已經打完了,他們可以放慢腳步回來,好好睡個覺、吃東西,我若仍在隊伍中,他們就無法放輕鬆,而我,也無法允許軍紀散漫。」他平靜的回答。
出乎意料的答案,讓她不由得一愣。
原來她丈夫的心腸挺好的嘛,瞧他硬邦邦的俊顏,本以為很傲慢的說,「但百姓恭迎歡呼的場面你不想感受一下?你足足打了八年多的仗耶。」她總覺得每個人想要出頭天的原因除了光耀門楣外,也是追求成就感,那麼光榮的一日,自然要感受,待年老時好好回味一番。
「我對那種夾道歡迎的場面,一點興趣也沒。」
完了完了!這個老公不會是那種悶葫蘆吧?這樣跟他說話很容易得內傷!再來,要聊什麼?她想了想,「那你不去宥城看看爹娘?」
「我去過了,見過他們才返京的。」他拿想茶杯再喝一口茶,沒提爹娘抱怨她一堆事,他只待一晚就離開了。
她瞪著寡言少語的他,完了,這個男人果真如百姓們所言,很孤傲,會不會打完仗回來就成了宅男一枚?不要吧,瞧瞧他,天生的卓絕氣勢、令人膽寒的冷漠神態,若他成為家裡蹲,她適應多年才能在古代過得如魚得水的日子,不就得重新來過?
「不管你的拷問結束與否,我想沐浴了,稍事休息後,還得進宮面聖。」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到這會仍是一張冷凍不改的俊顏,看來是前途乖舛!而且,她有拷問他嗎?她悶悶點頭,「那夫君沐浴,我叫人送水進來。」
他也乾脆,起身背著她就開始解開衣裳。
她瞪著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搖搖頭,這男人也太沒人味,她是他老婆耶,久別重逢可以不必甜言蜜語,但說聲辛苦了,有那麼難?她心裡邊嘀咕邊走出房門外去喚小廝。
不一會兒後,小廝備妥熱水,她掙扎著要不要留下來伺候,朱漢鈞全身上下僅剩長褲,她一雙眼睛東瞄西瞄就是不怎麼敢瞄向虎背熊腰的他,「你可以出去了。」他看出她的不自在,開了口,「哦。」她暗暗的吐了口長氣,很快的出了房門。
朱漢鈞在小廝的伺候下,很快的梳洗更衣,指示他要小睡一會兒,不要任何人打擾,便上床睡了,兩名小廝安靜的將浴桶搬出房間。
朱漢鈞這一睡約莫兩個時辰,妻女也沒敢去打擾。
黃昏時分,他起床著裝。
重新回到這個家,養足精神了,他也有力氣重新審視,寢房仍是富麗堂皇,與他離家時並無太多變化,倒是他的妻子變得不少。
他步出房間,再經過深宅廳堂,鏤空雕窗的長廊、經過花園,轉而走入書房,裡面的擺飾幾乎沒啥變化,只是古樸書櫃裡多了不少有關陶瓷的書冊及畫冊。
他走到桌前坐下,打開抽屜,看到一封父親寫了一半的家書。
至於內容,他看了一點也不意外,父母原本也住在這棟宅院內,但自從梁寧生女後,一封封家書就往他的駐地送,內容寫的都是她是個舉止不合皇族身份的叛逆分子,不只強出頭的替多家瓷商與洋行周旋,拋頭露面的進出京城商會,還解雇奶娘,堅持自己餵乳,完全沒有皇家貴族女子該有的行事風範,反像個低價粗鄙的平民婦。
第2章(2)
「叩叩!」敲門聲陡起。
他一回頭,就見到他的妻子俏生生的站在門口。
他看著她走到自己身邊,好奇的瞥了他手上的信一眼然後,以懺悔的表情道:「這是爹的字,我、我想你應該知道,爹娘跟我相處的不是融洽,我知道他們寫了很多信去向你告狀,最後,搬離京城回老家去。」
他將信放回桌上,凝睇著她那雙澄澈動人的眼眸,「那些信我都看了,你有什麼要說的?」
她先是一愣,隨即低頭想了一上,再抬頭,「我是該替自己申辯一下,因為我很理智,知道丈夫忙著打仗,不該被家中事困擾,所以,沒寫信給你,就這一點你是該稱讚我。」
他瞪大了眼,但也有一股說不出的笑意湧上,不過他忍了下來,「然後?」
「你的爹娘、我的公婆要求我事事得符合禮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女兒該給奶娘喂、奶娘帶,只要我天天彈琴下棋作畫,但我沒興趣,就想那我相夫教女嘛,這不是傳統好女性該做的事嗎?而你不在,我只能教女兒,可是他們又覺得我教得不對、不好,很多方面都不合格!」連珠炮的說了一串的抱怨,她大大的吐了一口長氣,然後,切入重點,「可是我不願意盲從,人生是我的,孩子是我生的,他們該尊重我的意願,任何人都是一樣。」她瞠視著他,堅定眼神中帶著挑釁。
意思是他想改變她,她也不理?「哈哈哈……」他突然狂放的笑了。
她怔怔怔的瞪著他,有那麼好笑嗎?!
不過,他笑起來真好看,如果黑眸裡少了譏諷就帥爆了。
他深深的看著她,嘴角仍噙著一抹嘲弄的笑意,「我得進宮了,不過我能先告訴你,既然我回來了,你最好從現在就開始告訴自己,你的生活不會一樣。」
意思是要換他當家作主?!她瞪著他走向走出去的高大身影,莫名的頭皮發麻,朱漢鈞雖然背對著她,但仍能感受到她的注視。
很不可思議的,明明是同一張臉,可過去的郡主溫柔羞澀,而現在的她十分坦率,不見嬌弱,反而利落率性,就連裝扮也簡化許多,無鳳冠髮簪、項鏈墜飾,只兩隻精緻髮釵,連耳環也無,不過她的確是金枝玉葉,如此打扮一樣嬌貴逼人,只是意外的,他看來順眼多了。
片刻之後,朱漢鈞進宮面聖。
皇宮御院已是清幽靜寂,暖閣內,崇賢皇帝再屏退所有宮人、侍衛,讓兩人好好聊。
君臣相見,談的自然是國事,崇賢皇帝對這幾年他守衛邊界的功勞大加褒揚,讚他率隊連戰皆捷,讓百姓得以有天平之日,邊疆莽族不再興風作浪,犧牲自我,真是北棠王朝之福……
「恕臣不擅巧舌客套,請皇上將讚美的話免了。」朱漢鈞打斷皇帝的一連串讚許。
明白他意指對誇讚的話沒興趣,年方五十,兩鬢斑白,但仍俊逸雍容的崇賢皇帝輕咳兩聲,以掩飾突然靜默下來的尷尬氣氛。
沒想到朱漢鈞在外征戰那麼久,死硬脾氣仍沒改,但他忠於君、忠於國也是勿庸置疑的,奉承阿諛的事,他原本就不屑。
「那咱們君臣就坦率的談些心裡話吧。」崇賢撫鬚點頭,「當初因軍情告急,朕才不得不派你上前線,沒想到這一戰整整八年,也讓寧兒一守空閨八年。」他輕歎一聲,「你也知道,太后把她視為心頭肉,就連兩前彌留之時,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叨叨唸唸的要朕把你給調回來,所以,你這次回來,真得好好陪陪寧兒、補償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