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金妍
梁昭穎任由戚無煙將她往樓上拉,一點都不抗拒,還故意在兩人即將消失在樓梯頂端前,回頭睨了在場所有姑娘們一眼,就好像在對她們說一一想「染指」戚無煙?你們的道行還不夠深,再回去練個八百年吧!
「啊……真是可恨呀……」
她們恨得牙癢癢的,真有股咬手帕洩忿的衝動,但除了恨之外,其實她們也忍不住偷偷地羨慕,因為從以前到現在,能夠靠近得了戚無煙,能讓他正視存在的姑娘,就只有那麼唯一的一個,而那一個,很不巧的就是……
這個不男不女的可惡梁昭穎!
第章(2)
戚無煙一將梁昭穎帶到二樓的廂房裡,馬上把門關起,才剛放開她的手,立刻沒好氣地訓斥她一一「昭穎,你這個玩笑會不會開得太過火了,一點該有的分寸都沒有。」
自從三年前決定要照顧她之後,他對她的情況雖然關心,卻沒有到會干預她一舉一動的程度,還是由著她隨興發展,或許也就是因為這樣,才會養成了她無法無天的野性,膽大包天到連他都敢玩鬧。
「在那群『如狼似虎』的姑娘堆裡如果要講分寸,不先被她們吃掉就已經很偷笑了。」她還是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笑笑表情,逕自在桌旁坐下,倒茶潤潤喉。
他根本就不懂,她是在替他阻擋爛桃花呀,不過她承認,她的確非常的不是滋味,看到他無時無刻都被一群姑娘給包圍,她除了吃味之外,內心更強烈的反應是……嫉妒。
是呀,嫉妒,是女人對女人的嫉妒……
不過她不會把自己真正的心意告訴他的,因為他們倆根本就不是可以傾訴這種心事的關係。
面對她的「不受教」,戚無煙仍舊不厭其煩地說:「昭穎,總而言之,你剛才不該……」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下次我不會一時興起在大庭廣眾之下『調戲』你,讓你害羞了。」呵呵!
「我哪裡害羞了?你少亂說話。」害羞?他只是不習慣她突然和他如此靠近而已,和害羞完全沒有任何的關係!他板起臉孔,正色地否認。雖然她摸上他的那一剎那,他的心瞬間怦然猛跳,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幸好心跳很快平穩下來,他才沒有在眾人面前失態。
「好啦好啦,沒有就沒有,我不會逼你承認的。」不過她剛才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耳根子發紅,根本就是在害羞,真是有趣的反應。
戚無煙瞪了她一眼,真不知該拿她怎麼辦才好,她不管對誰講話,總是沒個正經,聽不出那些話到底是真是假,連他也不例外。
他對她無條件的包容,到底是對是錯?看著她越來越離經叛道的言行舉止,他真的深感懊悔,早知如此,當年她一剛開始扮男裝時,他就該想辦法將她拉回正途,用強硬的態度制止她繼續「走火入魔」下去。
「昭穎,不是我要說你,都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難道你還……」
「無煙哥,你到底是被誰附身了,怎麼突然這麼多話起來?」她表情誇張地摀住自己雙耳,擺明不想聽訓。「剛才面對那一群嘰嘰喳喳拚命討好你的女人,你連哼都懶得哼一聲,現在你卻不斷地在我面前嘰嘰喳喳,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你。」
「少來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你每次想逃避,就只會用這一招,能不能換個新的說詞?」他關心她,將她當妹妹看待,當然要好好地叮嚀她一些事,其它女人又不關他的事,他又何必費心理會?她噘了噘嘴,討厭他總是以哥哥的態度對她說教,她早在三年前就沒哥哥了,不想再受到這樣的束縛。
況且,她也不想當他的妹妹,她恨死了他只把她當妹妹看待。
努力掩飾掉心中強烈的失落感,梁昭穎又一臉笑嘻嘻地說:「無煙哥,我們別廢話那麼多了,還是趕緊處理正事吧。」她從袖袋裡掏出一份折迭起來的圖稿,交給戚無煙。
戚無煙知道她現在不想再談論任何私事,只談公事,他也只能暫時依了她,不再多談。
攤開紙張,一幅活靈活現的鴛鴦戲水圖便呈現在他的眼前,他仔細地觀看,連圖畫的細部都沒有遺漏掉。
無戚布莊之所以會成為京城第一大布莊,靠的完全不是戚無煙的「美色」,而是布莊具備了上、中、下三種不同層次的布料可供選擇。
窮一點的人,可以選擇買便宜一點的布料,布料的質量雖然不是上好,卻依舊實用耐穿,做工紮實,完全不偷工減料;尋常人家就可以買中等布料,不會太過昂貴,穿起來也非常體面;而富有的人就可以選擇最精緻的布料。
就因為如此,無戚布莊的客人遍佈京城,不過光這樣還不足以讓無戚布莊成為京城第一,真正讓它成為第一的,其實是身為布莊專屬畫師的梁家兄妹。
京內有不少達官貴人喜歡向無戚布莊訂製獨一無二紋樣的布疋、禮服等等,在知道客人的需求之後,畫師就會繪製圖樣,再將圖樣交給布莊內附設繡坊裡繡工最精巧的繡娘,把圖案忠實呈現,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疋一樣的繡花布疋。
三年前的畫師是梁昭旭,因為畫圖是梁昭旭最愛的興趣,又遇到戚無煙賞識他的畫,因此他願意在管理自家糧行生意之外的空閒時間幫布莊畫圖稿,兩人合作愉快。
在梁昭旭死後,梁昭穎就代替了這個位置,她在哥哥身邊耳濡目染,也畫了一手好圖,他們兄妹的畫都有一種獨特的繁複華麗美感,其它人很難學得來,所以便成為無戚布莊最大的特色,無人能及。
而布莊所專屬的畫師到底是誰,除了戚無煙以及關係深厚的家人屬下們知道之外,其它人都不清楚,各家布莊都在打聽這個秘密,希望能把這個神秘畫師招攬過去,替自己賺錢。
看完梁昭穎帶過來的畫,戚無煙謹慎地收起來,對她讚賞一笑。「昭穎,辛苦你了。」
這幅鴛鴦戲水圖是某位高官為即將出嫁的女兒訂下的錦被樣式,要當作嫁妝之一,不過高官只給非常短的時間製作,為了讓繡娘能有充裕的時間繡圖,梁昭穎只能連著好幾天熬夜繪圖,才能順利地趕上製作進度。
他看得出來,她的眼下有抹淡淡的黑影,那肯定是熬夜熬出來的,她平日要管糧行的事情,晚上又要熬夜幫布莊趕畫稿,將她給累壞了,他可是會心疼不忍的。
他衝動地伸出手,想摸摸她眼下那讓人心疼的暗影,卻突然覺得這麼做似乎有些不妥,立刻又收了回來,放棄這樣的舉動。
「這沒什麼,我已經很習慣了。」她笑笑地回答,她和哥哥一樣喜歡畫圖,所以熬夜趕畫稿對她來說並不算什麼,況且如果沒有這一層關係,她也就沒有理由常常接近他,甚至和他單獨相處。
就算對他來說,這只是在工作,但對她來說,這卻不只是工作,還有……她想單獨擁有他的私心。
「對了,無煙哥,三天之後我要去探望哥哥,你要一起去嗎?」那一天是哥哥的祭日,她每年都會去墓前探望哥哥。
「當然。」戚無煙當然知道這件事,而他也和她一樣,都不曾缺席過,立刻爽快地答應。
三天後,戚無煙和梁昭穎一起到城外近郊的梁昭旭墳前,虔誠地來探望他。
「哥,我和無煙哥來看你了。」
一來到墳前,梁昭穎馬上慇勤地開始整理起來,花了一些時間才把墓地打理完畢,然後放上梁昭旭生前最喜歡的幾樣菜,蹲在墓碑前,開心地和哥哥說起話來。
「哥,你最近好嗎?有沒有向閻王大老爺要一副沒病沒痛的好身子,然後開心地投胎去了?你不必放不下我,我早已經不是孩子,可以獨當一面了……」
梁昭穎絮絮地說著,也不管自己的哥哥到底聽不聽得到,而戚無煙總會靜默地陪在一旁,看著她強裝開朗的神色,內心隱隱約約感到有些……刺痛。
這些年來,她似乎已經習慣用誇張的笑容武裝自己,不讓自己顯露任何一點脆弱的模樣,她好像以為只要這麼做,什麼事情就都無法打倒她,她可以堅強地生活下去。
她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其實和她的娘梁秦氏非常有關係,她們母女倆的心結因梁昭旭而生,他一死,那道結就像被打死了一樣,很難化解得開。
他很想幫她們母女解開這個心結,但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母女倆的關係始終非常疏遠,讓他無可奈何。
初冬的冷風一吹,讓穿得有些單薄的梁昭穎打了一個冷顫,戚無煙看到便趕緊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不讓她有染上風寒的機會。
「昭穎,你怎麼總是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明明知道現在已經入冬了,卻不多加幾件衣裳?」她始終像是個不會照顧自己的孩子一樣,總讓他不得不花多一點心思來關心,連一點小細節都不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