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桂小雯

    工作這麼多年，她一直處於很優勢的社會地位，之前的廣告公司，她相當得心應手，成績更是斐然；現在的早餐店雖不是專長，但好歹也是半個老闆，算自己的事業。男女關係方面更不用講，她的社交能力非常好，追求她的男人也不曾間斷過，她的朋友也很多，大家吃喝玩樂總是很快樂。

    但，她不得不承認，唐允展的家人讓她很——沮喪。

    對，就是沮喪。

    她在唐家好像誤闖地球的外星人，他們在講話，她沒興趣也聽不懂，品味也大不相同，只能傻笑跟陪笑。

    倪純純說的沒錯，不過她不想在她面前示弱。

    柳苡歡驕傲的抬起下顎，女王永遠不會跟外人認輸，儘管心頭己經被打擊得傷痕纍纍。

    她們喝完下午茶，在下午五點打道回府，唐允展當晚是打算留宿在老家的，他當然也希望柳苡歡留下來陪他，不過柳苡歡以身體不適先行離開返家，倒是倪純純在唐父、唐母的慰留下又留下來共進晚餐。

    大年初一，柳苡歡回到冷清的家中，沒吃晚餐，抱著棉被在沙發看了一整晚的老電影，心情低潮到破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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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過後，唐允展總覺得柳苡歡對他的態度有些不一樣，但又說不上來哪裡怪。

    她的心情似乎從過完年後就不太好，悶悶的，以往她總喜歡往他的公寓跑，說什麼家裡少了小容很冷清，但現在她窩在家裡的時間還挺長的。

    親親女友情緒不佳他很擔心，偏偏年後公司工作量暴增，他幾乎天天加班趕工，好不容易在今晚有空檔，他趕緊買了柳苡歡最愛吃的臭豆腐送去給她當宵夜。

    吃完宵夜，洗完澡，柳苡歡穿著粉紅色浴袍坐在唐允展腿間，讓他幫她吹頭髮。頭髮吹乾後，唐允展關掉吹風機把柳苡歡攬入懷中抱著，他將下巴擱在她的肩上，聞著她剛洗完澡身上的玫瑰香氣。

    「允展？」

    「嗯？」

    「你覺得我們適合嗎？」

    「很適合啊。」

    「哪裡適合？」她才不這麼認為。

    「哪裡不適合？」他反問。

    非常的不適合，她舉例，「你看，你個性溫和我急躁，你有禮貌我任性霸道，你常被我要求做東做西，你不聽我的話我還會很火大，任何知道我們在一起的朋友都會同情你，都會叫我不要欺負你，這樣你還覺得我們適合嗎？」

    「若要我說，我覺得這是互補，而且情侶之間的相處模式又不是每對都相同，我們的幸福、我們的快樂不需要別人說，外人也許覺得我被欺負很可憐，其實我愛死你的欺負了，說我有被虐狂或是怎樣都好，我們自己覺得幸福，覺得快樂就好。」

    柳苡歡還是沒被說服，她還有心結。

    「可是……我覺得我跟你的家人很格格不入，難道你沒察覺嗎？」

    「有。」唐允展又不是笨蛋，他當然有注意到。

    他將柳苡歡的頭轉過來面對他，很認真的跟她說：「可是你是在跟我談戀愛，不是跟我的家人談戀愛。」

    「這我知道，但是……」

    「沒有但是，你不要亂想，這不像你。」

    也對，她最近似乎越來越不像以前，那個充滿自信的自己。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腳踩進水窪裡，一回神才發現那水窪深不見底，但已來不及將腳抽回。

    柳苡歡咬咬下唇。「難道唐媽或唐爸都沒跟你聊過關於我的事？」

    唐允展停頓了一下，遲疑該說謊，還是該據實以答？

    「有。」最後他選擇老實承認。

    「喔，他們說些什麼？」她逼問。

    唐允展努力在腦袋裡思索用詞，他並不認為家人說些什麼會跟他們的愛情有關，況且他爸媽似乎還蠻喜歡苡歡的，只是他們對他所說的話……呃，還是不宜說給苡歡聽。

    所以他選擇避重就輕，安撫柳苡歡說：「他們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愛你，這樣就足夠了。」

    第0章(2)

    唐允展的避重就輕反而讓柳苡歡更加落寞與沮喪。

    唐家肯定對她很有意見，畢竟她在唐家，就是那麼的突兀怪異。

    「乖，別亂想好嗎？」唐允展點點柳苡歡的俏鼻。「這樣好了，我後天要南下出差三天，你跟早餐店請假跟我一起去，等公事結東，我們一起到墾丁玩如何？」

    唐允展的提議並不能讓柳苡歡振奮精神，她興致缺缺的搖搖頭。

    「下次好了，等我心情好點。」

    也罷，唐允展暗自淺歎。

    他多少感覺到柳苡歡心情不好的原因跟他的家人有關，只是儘管他一再地保證解釋，還是不能讓柳苡歡釋懷，只好期望隨著時間的流逝，她能逐漸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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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允展火大了。

    他是真的真的很火大。

    好好先生唐允展，在公司助理眼中是個溫文有能力的上司，當下屬做錯時，他也從來不會嚴聲指責，還會反過來安慰經驗不足的助理，幫他們把後續的難題解決。

    在朋友眼中，唐允展是個有禮貌的斯文人，對朋友從不生氣且有著一顆包容的心。

    在家人眼中，唐允展是個乖巧的兒子，從不會讓他們擔心，也不會忤逆他們的意見。

    而這般獲得眾人稱讚的好好先生，他——竟、然、生、氣、了。

    而且火氣還不小，就好像三十幾年不曾有過反應的火山，在一夕之間爆發……

    他的臉色鐵青，眼眸裡有著兩簇怒火狂燒著，大家見狀不免拍拍胸脯慶幸自己不是惹惱他的那個人。

    「那個人」現在也不在台灣，她飛回美國去了。

    對，就是她飛回美國的舉動徹底的惹惱唐允展。

    當他忙完南部的工作，火速飛車回台北，只因他一顆心完全掛在柳苡歡身上，偏偏她從昨天開始就不再接他的電話。

    他當然著急，回到台北後連公司都沒進，就直接到柳苡歡的公寓找她。

    柳苡歡不在，他在門外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拚命的打電話給她，她還是沒接。

    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他只好打電話給童想容。

    小容說，苡歡前天跟她請了假，說什麼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問她因為什麼事心情不好，她不願透露。

    這下可好，連童想容都不知道柳苡歡的去處，唐允展是又擔心又害怕，也生氣。

    有什麼事情不能說開的，竟像只烏龜一樣跑去躲起來，唐允展更惱，難道他的肩膀不能讓她依靠嗎？

    確定就算睡在門口也等不到人的唐允展，最後只好無奈的回到公司。

    才一進公司，黑繹剛好迎面而來。

    「唐，你跟苡歡怎麼了？」他問。

    唐允展俊秀的臉龐浮現問號。

    黑繹抓著唐允展抱怨。「我媽剛從美國打電話來，說苡歡在清晨突然出現在家門口，她爸媽問她怎麼突然跑回美國，她也不說，只是可以感覺得出來，她似乎失去以往的活力，我媽一直逼問我說苡歡到底在台灣發生什麼事，我一頭霧水被逼問到很火大。」

    原來柳苡歡跑回美國去了。

    原本因擔心而緊繃的情緒終於放下，不過隨之而來的，是更深切的怒氣。

    他拍拍黑繹的肩。「我會幫你跟伯母解釋的。」

    「什麼意思？」

    「來，把苡歡美國住家的地址給我，我要去逮那個情緒低落就躲給我找，害我擔心得要死的任性女王。」

    原來如此，此時唐允展總是溫文和煦的臉龐透著忍隱的怒氣，看來是真的該有人去教訓一下那個總是為所欲為的「虎霸母」。

    黑繹很大方的寫下地址，換他拍拍唐允展的肩說：「加油！」

    好好的教訓柳苡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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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家位於美國洛杉磯郊區的豪宅約三百坪左右，偌大的圍牆擋住由外看往內部的視線。

    他站在挺有中國風味的兩扇大門前，距離他按門鈴的時間已經超過五分鐘了，還不見有人開門。

    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已經確定柳苡歡很平安的待在這大宅裡頭，那麼他多等會兒也無所謂，而他的怒氣更不可能隨著時間的消逝而減緩。

    大概十分鐘後，門開了。

    開門的人正是惹他發火的「那個人」。

    柳苡歡猛地倒退一大步。

    「允展！？」她以為自己眼花了。「你、你怎麼會在這？」

    「你說呢？」唐允展咬牙切齒，俊爾的臉難得對她露出一絲冷氣。

    從沒見過唐允展如此模樣的柳苡歡不免一驚。「你……在生氣？」小心翼翼的問。

    「你說呢？」又是同一句，聲調冷峻。

    柳苡歡有些驚慌，唐允展生氣是應該的，她也知道自己一聲不吭就跑回美國的作法太任性，可是她真的想換個地方好好冷靜一下，當時真的覺得離開台灣是最好的方法。

    「允展，我……」

    唐允展踏進柳宅，不讓柳苡歡說話，他隨即往內走去，柳苡歡急急的跟上。

    踏著鋪著石塊的小徑，走過茂盛美麗的花園，唐允展往那棟約兩層樓高的巴洛克建築而去。